)
「是啊,黃鼠狼的皮子暖和,比田鼠皮子和兔子皮值錢多了。穗娘兒可真了不起。」黃老爹笑了笑,北風忽起,地上散落的薄雪打著璇兒飛揚,落在金穗的帽子上,他伸手拂去落雪。
金穗朝黃鼠狼扔了一團雪,揚起小腦袋正要說笑,卻見黃老爹眼中滑過哀傷和心疼。
只是瞬間,黃老爹換上笑顏︰「穗娘兒,這幾天家里要給你翠眉姐姐準備出嫁,珍眉太小,我不放心,你自己多注意身體。」
金穗口中答應,心中升起古怪的感覺,又想到黃老爹心心念念的事兒,淡眉顰起,怕是昨日黃老爹去了濟民堂沒見到顧大夫的緣故。
她接過黃老爹揉好的雪團,退後幾步,陡然出手朝黃老爹打去,狡黠地笑道︰「爺爺,我們來玩打雪仗!」
黃老爹一愣,無奈地拍了拍肩膀上的碎雪,笑道︰「爺爺一把年紀了,你還來鬧。」金穗難得調皮,他自然不肯壞她興致,又恐她揉雪團受了涼,自己揉好了雪團故意輕輕打出去,落到地上仍是沒散的雪團。
祖孫兩人的笑聲飄蕩在院子里。
「老太爺,老太爺!」山嵐慌張的叫聲打斷了兩人的天倫之樂,難得見到黃老爹和金穗這麼開心,他雖不忍心打擾,但這件事太重要了。
金穗一看山嵐的臉色便知道出了大事,笑容逐漸淡下去,邊拍著黃老爹身上的雪花,邊豎起耳朵。
「出了啥事兒?你急成這個樣兒。」黃老爹眉梢攏起。
「呼……老太爺,姑娘,衙門里來人了,就是那個伏大人,還有兩個不認識的衙差,直接去了秦十伯家,瞧那個光景,要去抓人的樣子……」山嵐眼中的驚恐仍未消除。
金穗和黃老爹都吃了一驚。
「啊?」黃老爹發出了一個單音節,臉色變得嚴肅,真是多事之秋,看來他們黃家在雙廟村注定不能平靜了,他抿著嘴角,提步往外走,「走,我們去看看咋回事兒。」
心中已有不好的預感。
山嵐忙跟在黃老爹身後,黃老爹走到內院門口忽然轉回頭來,對後面小短腿跟上來的金穗說道︰「穗娘兒,外面鬧,你先待在屋里,等回來我再跟你說。」
他沉著臉,金穗不敢這時候讓他心煩和操心,只好停住步子︰「爺爺,我去給你們關門。」
黃老爹點點頭,安慰地模模她的小腦袋瓜子才大步走出去,轉身時那聲輕微的嘆息沒有逃過金穗的耳朵。
金穗也變得不安起來,隱隱有了些猜測,在生著火盆溫暖的屋子里坐立難安,可惜翠眉一大早去了隔壁請教小全媳婦一些親事的禮俗,而珍眉雷打不動地上學堂,一時沒人給她打探消息。
秦十郎家門口此時圍滿了村民,鬧哄哄的一片。
黃老爹隔著人群望去,因為各家的大門門檻很高,別的看不見,倒是看到了站在門檻上張開雙手堵著門的李十娘。
李十娘一把鼻涕一把淚,一點不顧及平日的形象,雙手雙腿擺開成「大」字形,驚怒交加地叫道︰「伏大人,我兒子都成了這個模樣,有進的氣兒,沒出的氣兒,他到底能犯啥事兒,值得你們跑這大老遠的來捉他?」
伏廣本來知曉秦濤患了重病,卻不成想,病得這樣重,有幾分病入膏肓的光景,本來只是打幾板子的事,此時便有些棘手了,可是在跟洪縣令稟報時就說了秦濤病重的情況,洪縣令相當鐵面無私,無論如何不能姑息膽敢擾亂民生的人,即使患了重病也不能因此放縱。
其實,洪縣令只是擔心別人有樣學樣,若是稱病的人不懲治,他的威信如何立得起來?
伏廣明白這個道理,可秦濤到底是條人命,罪不至死,他頭疼地扶額,而村民們見他繃著臉不說話,已有秦家近親跳出來指責衙門不人道了。
「大家靜一靜,听我說,」伏廣艱難地咧咧嘴角,發現自己根本笑不出來,只能盡量放柔聲音,安撫的目光落在李十娘身上,「秦家嬸子,莫著急莫著急。」
李十娘雙眼瞪著伏廣,安靜下來,心疼地望著秦濤,任秦十郎怎麼拉,她都不肯從門檻上下來,仍是保持著「大」字形。
李十娘不鬧,別人自然沒有理由出頭,凜冽的寒風里只听得到李十娘、秦五女乃女乃以及秦濤媳婦小聲的啜泣。
伏廣無奈,好像自己做了什麼天怒人怨,讓人家破人亡的事一般,他輕咳兩聲,道︰「嬸子,我們是奉縣太爺的令來抓秦濤和他媳婦兒歸案。縣太爺已經找到切實的證據和證人證明,秦濤和他媳婦兒,與前些天兒你們村上的失竊案子相關。現在我們只是帶他回去審案,具體咋樣得等案子審完之後再說。」
伏廣等人來捉人時,李十娘已經知道是為什麼事了,再怎麼氣恨兒子不爭氣,可怎麼著也從未想過要他的命,衙門那是個好去處?只怕秦濤有命進去,沒命回來。
心慌意亂之間,她絲毫沒注意到伏廣給她使的眼色,急得大哭,叫著︰「濤子要是給打死了,我還有啥活頭?干脆也綁了我,打死我得了,我替他抵命還不成!」
這個抵命,抵的可是狗的命。
伏廣身後的兩名押著秦濤的衙差差點不合時宜地笑出來。
伏廣翻個白眼。
秦十郎平日就不是個多有主見的人,妻子的吵鬧痛哭攪亂了他的心神,一听秦濤的事就這麼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出來,頓時滿面羞愧,不敢面對鄉親們的目光。
秦四郎倒是有心想要出頭說話,但是他村長的身份不容他如此明目張膽地包庇自己的佷子,嘴角動了動,幾番思量之下,正要開口,便听身邊的母親說道︰「伏大人,本來我婦道人家不該多嘴,只是濤子是我親孫子,他做錯了事兒,我自然罰他。可他的身體,你們也看到了,只盼你們能手下留情,看在我年紀這大的份上,能留他一條小命兒。」
說罷,秦五女乃女乃紅著眼楮,隨手抹去眼角的淚痕,轉身給村民們道歉,只差沒跪下來給孫子求情了。
村民們起初听說賊人是秦濤還很吃驚和憤怒,可想想秦濤以前的德行,那驚訝如月兌籠的鳥,一拍翅膀便沒了影子,隨後便是麻木了。村子里有一兩個游手好閑、偷雞模狗的人根本不是什麼新鮮事,他們會吃驚,只是因為以前僥幸認定了這次如此「縝密」的失竊案是那個盜竊團伙做的。村民們自從得知消息開始,沒有一日不詛咒他們的,沒成想這賊就在他們村里,前後的巨大差異自然讓他們吃驚了。
當然,也有聰明的村民早根據前後種種猜到了始末,只是不敢說出來而已。
伏廣的目光掃視一圈,眾人的臉色表情都落在他眼底,匆忙一瞥之間,他看到了那日給他提供消息的少女,略做沉思便想起了她的名字叫做翠眉,只是他的目光沒有絲毫的停留,仿佛那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村民罷了。
因著秦五女乃女乃的話,村民們不再圍著門口,都退後了一點,得以讓翠眉頭次見到病中的秦濤,訝然中帶著不安和愧疚,這個樣子的秦濤讓她忽略了那些曾經擾亂她神智的心思,就連伏廣投過來的那一眼也沒讓她心底泛起一絲漣漪。
正在她慶幸和羞愧之時,一直縮著腦袋打哆嗦的秦濤忽然抬頭掃過人群,目光掠過人群,虛空飄渺地定在了南邊堰塘,那里正是當日席氏救人的地方,也是黃秀才攜女殉妻的地方。
好巧不巧,翠眉正站在他的目光直線上。她以為秦濤是在看她,嚇得渾身哆嗦不止,一聲尖叫壓抑在喉嚨口,而她身邊湊熱鬧的小孩登時嚇得哭了起來。
秦五女乃女乃听見孩啼,心酸如潮水涌來,直接跪在地上,先是給伏廣磕了幾個頭,又轉回去給村民們磕頭,早沒了平日的自信和威風,一瞬間蒼老了十年,這可是官非,往日的手段怎麼敢用在縣太爺的身上?哀哀哭道︰「求大家看在是同村人的份上,原諒濤子這一回。往後我定然好好教導他,讓他做牛做馬贖罪。」
秦四郎大痛,連忙去拉秦五女乃女乃,卻怎麼也拉不起來她。
幾個孫子孫媳婦見自家女乃女乃這樣,都跟著跪了下來。
這樣一來,秦五女乃女乃家的小輩們都跪下了,嗚嗚抱成一團哭。
黃老爹深深嘆息一口氣,和盧爺爺等人換幾個眼色,盧女乃女乃平日喜歡湊熱鬧混鬧,卻知道輕重,忙上前去拉秦五女乃女乃,口中胡亂安慰道︰「平**是個多要強的人,不過是條狗娃罷了,死了就死了,哪值得你行這大的禮!」
黃老爹見她說得語無倫次的,更有盧爺爺等人附和點頭,哪里還敢讓盧女乃女乃胡言亂語,直接走到伏廣面前,作揖道︰「伏大人,都是小事兒,濤子有不對的地方,可是他病成這個樣兒,也是受了懲罰。我們幾家人沒受啥大的損失,濤子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咋也不能把他告到衙門去。你看,這事兒,要不就這樣算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隆重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