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日斜眼了挑了一眼,對于他的出現,他微覺驚訝,可他並沒有過去攔住︰現在這種情況,怎麼看,怎麼像是他們在謀害他的心上人。
他沒有多解釋一句,由著這位王爺去誤會,存的是看戲的心態。
只要受傷的不是錦繡,他人生死與否,全不在他擔心的範圍之內。
但下一秒,錦繡被韓譽一掌打翻,短劍順勢拔了出來,叮的一下掉在地上,發出一陣脆響,而頭則重重的撞在冰冷的石板上,沖擊力很大,皮一下就給蹭破了,一陣疼痛襲來。
待看到了這一幕,他再也坐捺不住,眉頭皺了一下,幾步跨了過去蹇。
「哎喲,疼死我了!」
錦繡發出一記慘叫。
貿*
那邊,韓譽沒理,伸手將香肩半果的柳若瑛攬進自己懷里,看到胸口處那不斷往外冒出來的黑血,他心頭狠狠一震,凌厲的眼神直射那個倒于地上哀哀而叫的錦繡。
他是無意之間听到阿柳的慘叫聲才闖進這樣一個地室的。
好在,這幾年,他看過不少機關陣法的書,一陣誤打誤撞,一路路打開那一層套著一層的重重機關,不知不覺走到這里來。
怎麼也沒想到,當他走到第四層地室時,就听得附近傳來一陣異樣的機關啟動聲,緊接著是是阿柳的慘叫聲。
他一陣急亂,就是找不到入口,等找對路徑,開啟了機關閥門跑進來,竟然看到有人在殺害他的阿柳。
而那個人正是他昨兒個還想著要會上一會的錦家四小姐。
是,這人的確就是如假包換的錦繡,雖然穿著一身男子裝,雖然頭發有點亂,膚色有點黑灰,可他就是一眼認出來。
「錦繡,你的心,怎麼就那麼惡毒?」
他月兌口怒叱了一聲。
這幾乎是一種條件反射之下的本能。
他以為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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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日才扶起錦繡,看到她額頭冒出血來,想替她上點藥。
錦繡呢,哪顧不得自己的傷,第一時間反過頭來,在面對上「寒譽」那比冰塊還要冰冷,比寶劍還要尖利的眼神時,一顆熱騰騰的愛心,就像被澆了一大桶冰水,發出一陣陣的聲音,傾刻間涼透起來。
「韓……譽……你怎麼來了?」
她呆呆的看著。
那是自己無比思念的臉孔,一身玄墨色的衣服,若偉岸之松柏,是那麼的英姿挺拔,滿面俊容,又何等的風∼流俊爽……
這些日子以來,自己日思夜想的的人兒,如神人般出現在眼前,她該驚喜的。
可是,她怎麼能高興得起來︰
這個男子,懷抱別的女子,卻與她怒目相向,將她和惡毒聯系在一起,先入為主的不給一點申訴的機會。
他怎麼可能這樣?
法官判刑還得講究真憑實據呢!
記記里,自己喜歡著的那個男孩,從來是最最正直的,最最講道理的,也是最最哄她開心的,可是,今日,同一張臉孔,所逼露出來的眼神是如此的迥然不同。
那麼簡單的一句話,卻比利箭還要尖利,直利她的心房。
她看了一眼阿日,那家伙正皺著眉頭瞅她,什麼也沒說,眼里則流露著幾絲不快之色。
連旁人听著都不順耳了,何況是她?
錦繡平生最受不得就是叫人冤枉,心頭那份委屈,那份怒氣,自然而然就飆了上來,立即推開阿日,叫器起來︰
「我怎麼惡毒了?你哪只眼楮看到我惡毒了?韓譽,沒搞清楚情況,麻煩你別隨隨便便給別人套罪名!」
錦繡不服氣的大叫,怨氣沖天︰
「我只是在替她挖肩上的鏢而已,你沒看到嗎?她中鏢了,都快要死了,難道你想讓我看著她在我面前死掉嗎?
「我要是惡毒的話,應該選擇見死不救,那才叫惡毒。
「現在,我是好心,你懂不懂?
「把別人的好心,當作驢肝肺,你榮王殿下不是最最有識人之心的麼,怎麼連這點是非都分不明,你還配當什麼見鬼的八賢王?你那名聲,我看全都是自己雇刷出來的,這麼經不起真經火煉的,你那算是什麼本事?」
*
挨了這番罵,韓譽的理智這才全部回來了,低頭查看了一下,終于看到了那被衣裳掩蓋住的三稜鏢,終于明白,自己誤會她了。
剛剛,他太過緊張,再加上對于這個人存在潛意識里的那種不良的印象,所以才失了平常準確的判斷力。
可是,他不想倒歉,也沒空道歉,只低聲叫了幾聲︰
「阿柳……阿柳……你怎麼樣?你醒醒!」
聲音是如此的急切。
可柳若瑛沒有半點反應。
他忙將柳若瑛置于地上,自懷里取出另一把短刃,要替她處理傷口。
韓譽是榮王,整個榮王雖然沒有一個女主人,但是侍婢有很多。
這些侍婢,有些是貴妃塞過來的,有些是皇帝賞賜的。
這四五年來,王府里這樣的侍婢少說也有七八個,至于用途,無非就是侍寢的。
原因是,自五年前,他從青山書館回來以後,就再也沒有近,父皇母妃怕他生了隱疾,所以,賜一些女人下來,為的就是想知道他的身體有沒有出現什麼其他見不得光的癥狀。
韓譽沒有踫過一個!
他住的園子譽園,自五年前,就再沒有一個女人能走進去。
也就是說,這些年,他干淨的比白紙還白紙,而阿柳,雖然是她的未婚妻,但是,他們之間的親近,也只發展到牽牽小手,偶爾抱上一抱,甚至吻都沒吻過一下——她的身子,他自是沒有見過的。
這是第一次看到她衣裳不整的樣子。
按禮來說,沒有行大禮,就不能染指,但眼下情況不同,他哪還顧得上這些事,用自己的背遮住了身後向兩道目光,正要下手……
*
「不許你踫她!」
錦繡急不可遏的跑了過來,扯住了他的衣裳,想將他拉開,嘴里則忿忿的叫道︰
「不許你踫她,男女不別,你懂不懂?」
她心頭真是滿不是滋味的。
這混蛋怎麼就不像阿日這樣顧一下男女之防。
雖然,現在,她還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她的寒譽,反正,她就是不想這個長著寒譽臉孔的男人去踫其他女人的身體。「我來給她弄!」
才蹲下,就叫身邊這個男人給推開。
「滾開!本王的事,輪不到你來指手劃腳!」
韓譽冷泠一聲叱。
錦繡沒防,又被推撞到了地上,這人的力道可大了。
「什麼叫你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反正,我不管你踫……」
她爬起來就沖過去︰這一刻,她把完完全全當作了寒譽,盡是獨佔的語氣。
*
得來的是一記冷冷的嗤笑︰
「錦四小姐,請問你憑什麼來管本王的事——
「就憑那一紙婚約嗎?
「真是可笑,本王從來就沒想過要來娶你……
「別以為貴妃娘娘看中了你,你就能嫁進榮王府!
「今日,本王就明明白白告訴你,沒用的,阿柳才是本王要娶的婦女人,而你,在本王眼里半分都不值……滾開……」
*
好難听的話,一句又一句,狠狠的刺進她的心窩窩里來。
他說她可笑,他說他從來想過要來娶她,他說她半錢不值,口語是如此的絕決,極其殘忍的將她抹煞掉。
是了,這男子,一心一意認準了阿柳是他的人。
她的臉色頓時駭白如紙,眼前的人,分明就是「寒譽」,可他又像是「寒譽」。
她的男孩,怎麼可能如此傷她,為了別的女人來貶低她?
她的男孩,會在她做錯事的時候,糾正她,但要是有人來傷欺負她,他會第一個沖出來維護
她的男孩,只會寵她,慣她,而不是惡意折辱她……
他是那個人嗎?
好像是!
又好像不是!
錦繡又驚又痛,還想辯,手,叫人拉住,是阿日。
*
「別爭了!」
他低聲提醒︰
「有什麼好爭的……」
「怎麼就不能爭了,你剛剛不是才說過男女有別,得有個避諱的嗎?」
她氣怒交加,把那發泄不了的怒氣一古腦兒全撒在了他身上。
阿日淡淡瞟了一眼,強自拉她到邊上︰
「先救人!再說,榮王說的很對,他們本來就是未婚夫妻。做男人的救自己的女人,那是理所當然的事兒,你再有天大的理由,都不再是理由。
「難道你沒看到他心急如焚的樣子?
「這種情況下,你還去自找沒趣,你傻呀你……
「何況你剛剛不是說,你暈血嗎?救人如救火,擔擱不得。要不然小命就難保了。他出手救,很合適。」
阿日的話,令錦繡越發的怒躁。
可誠如他所說,韓譽與柳若瑛的關系是光明正大的,她又沒有什麼理由去阻止。
再說了,在這種生死關頭,她糾結于這種清譽不清譽的小事,那實在是有些可笑,話雖如此,一團無名的怒火還是在心頭熊熊燃燒起來,那些不舒服是如此的扎痛。
她轉身,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一再的提醒自己要冷靜,再冷靜,別在這種危險的地方因為這些「小事」而亂矯情,畢竟人命關天。
*
韓譽哪會顧得她的感覺,這人個與他而言,那是什麼也都不是的陌生人,在他的心里,自然是阿柳最最最最要緊的,她絕對不能有事。
「阿柳,堅持住!听到沒……我一定救你出去……」
他一字一頓,極為有力的對她說著。
阿柳眉心皺眉,一動不動。
*
錦繡心頭澀澀著,竭盡忍著沖過去揍他的沖動——
怎麼可以對其他女人這麼好?
怎麼可能?
*
韓譽的動作很利索,也很小心翼翼,兩枚暗鏢,很快被挖出來以後,緊接著,他毫不猶豫的低下頭,干嘛,吸毒血。
*
這一幕,看得錦繡整個兒一楞,心,再次狠狠的被刺痛,終還是忍耐不住,沖了過去,低吼︰
「喂,你瘋了,那血有毒,你就不怕中毒?」
韓譽沒有理會她,吸一口,吐一口,沒有停一下,直到那肌膚的顏色漸漸恢復正常以後,才冷淡的接了一句︰
「本王的事,何時輪得著你來操心?」
「你……」
*
這人,真是能把她活活給氣死,果然應了那一句︰好心沒好報。
她把拳頭捏的緊緊的,恨不能砸下一拳去,心頭是怒恨交夾,更是惱怨自己︰
她干嘛要這麼在意這個人的生死,何必要去在意?
十有八∼九,他只是長的像而已?
既便他死了,那也是他家的事,她為嘛要去操這份心,生那份急?
偏偏她就是擔心生急。
她的腦海里想到的那日老爹說過的那些話,那些由他提出來的政論,與這個時代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他的身份是如此的可疑。
也許他並不是長得像,也許他就是……
正是這五成的可能性,令她如此放心不下,如此痛澀,如此受傷。
*
其實呢,並不是韓譽不怕毒,而是他進這機關暗道的前,曾服了一顆避毒丹藥,只是替她吸血,沒什麼可怕的。
但這個道理,韓譽不想與這個女人多過解釋。
她又不是他的誰誰誰,他干嘛要與一個外人解釋的那麼清楚。
韓譽商撇開她,低頭仔細的替阿柳整好衣裳,自懷里取出一塊帕子擦掉嘴里的毒血,然後,掏出一個玉瓶,倒出兩顆雪白的丹藥,一顆含進嘴里,另一顆用內力化作粉末,喂給阿柳吃。
緊接著,他月兌下了自己身上這件玄墨色外袍把她裹的嚴嚴密密的,彎腰抱起,將身邊的一男一女視為無物,繞過,往門外而去。
阿柳需要及時的治療,他的做法只是治表,不能真正完全將毒素去盡,他不想給阿柳留下後遺癥,他要阿柳健健康康,完完好好的嫁進榮王府。
*
錦繡咬著唇,慘著面色,怔怔的看著他離去︰太像了!
這種無視旁人的態度,是如此的相像而熟悉。
可是呢,如今,她成了那個旁人,而將另外一個絕色佳人看作了他眼里的那個珍寶。
曾經,寒譽非常非常的寵她,非常非常的慣她,非常非常的愛她,可現在呢……
她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這一切。
她很想告訴自己,這個人肯定不是自己愛著的那個少年,她的譽怎麼可能如此她傷的心?可是,他們的容貌完全是一模一樣的,那說話的語氣乃至口吻,走路的姿態都是一樣的,她要如何騙自己那個人不是自己喜歡著的男子?
這世上,難道當真有這麼雷同的人同時存在于兩個不同的空間?
*
「老大,走了……」
阿日用手臂頂了她一下——她的表情,丑的要死要死,本來就夠丑了,現在越發的丑︰黑的就像鍋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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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她澀澀的答應著,自地上撿起地兩個瓶子,塞進懷里,又把那把短劍拿在手上,走在前面,緊緊跟著穩步走在前面的男子,心頭就像打翻了百味瓶一樣,難受的要死。
阿日呢,抱著香凝在身後斷後,左右觀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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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那道門,是一間暗室,通過暗室,又是好一番曲曲繞繞、來來回回,那是一條不斷往上而去的甬道——
韓譽憑著其超強的記憶,沿著來時之路,往前行去。
一路之上,他什麼也沒不說,那高大俊逸的身影就在眼前,可是錦繡卻覺得兩人之間,如同隔了千山萬水一般,遙而不可及。
一重迷室繞著一重迷室,一道關卡圍繞著一道關卡,這個男人,熟門熟路的帶著他們往上而去走出了三個地室。
*
「韓譽,還有多久才到?」
空氣太過凝重,氣壓低的可握,錦繡覺得自己盯著那個人的後背,心里憋的快要喘不過氣來,終于開口說話。
沒有回答。
她不肯被無視,又大聲叫了一聲︰「韓譽……」
聲音響亮之極。
「快了……」
回答她的乃是一個冰冰冷的聲音,有點不耐煩。
「要不要停下來休息一下?」
兩個男人都抱了一個女人,就算她們再如何輕,如此攀行,總會覺得累。
「你要是想死,大可留在這里!」
韓譽冷冷的回答,語氣凶巴巴,不留半分余地。
「你……」
錦繡把牙咬的咯咯直響。
*
她很想跟這個自以為是的榮王大吵一頓,什麼玩意兒這是?
又不是她害把他的女人害成這樣的,他憑什麼給她臉臉看?
憑什麼?
她才是該生氣的那個好挖,真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可是,她卻只能忍下這口氣,在這種危機四伏的鬼地方,實在不合適吵架,不宜呵!
*
韓譽倒不是有心針對她的,只是他生來就這樣,對不感興趣的女人,從來不會給一個好臉色的,雖然他失去了十五歲以前的記憶,但是憑著這五年來他對自己的了解,他清楚一件事︰不是自己中意的女子,他吝嗇溫柔,更吝嗇笑容,自然也就不會花下心思了解。
何況這里是地室,危機四伏,他哪有那個北京時間去和一個自己不喜見的人閑扯胡聊。
他听說過這麼一件事︰劍莊里的機關,就像是一個上了彈簧的機關鎖,每兩個時辰,它會自動一種變化。
如果他們不能在規定的時候內走出去,那會有大麻煩。
首先,阿柳中的毒,不能得到及時救治,後果如何,誰都不知道,第二,機關變化以後,生死問題,會變的很尖銳。
當務之急,就是趁早月兌困。
他以為自己走的夠快了,可是,當他走回到自己剛剛進來的那個入口時,整個人懵了,那入口,已經完全封地。
這代表,他進這暗室已經超過兩個時辰,機關已另生變化,想要這個地方出去,至少得等上一周時。
阿柳的身上的毒,絕對不可能等上那麼久。
而且,隨著機關的變化,這個原本安全的通道,將有可能另生出無數危險,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奪了性命去。
他開始往後退。
*
「怎麼沒路了?」
錦繡驚訝的問。
韓譽板著一張冰霜似的俊臉,不吭一聲。
「我們來的太遲……這里的通道已經關閉……」
阿日低聲說。
這話引來韓譽深深一瞥。
他明白這一眼的意思︰能看得懂這一層的,多半是行家。
阿日沒理,自徑說道︰
「這里原是死門。現在不曉得那個死門移到哪里去了……」
*
對,他說的沒錯,死門移位了。
韓譽轉開了頭,空出一只手模了模柳若瑛的額頭,開始發燙,她開始發高燒,這不是好事,若不能及時出路,她會燒死在這地室里。
這是他絕對不允許發生的事兒——
他撫了撫那張沾滿污濁的小臉,眉心是緊鎖的,抱的久了,手有些酸,但是,他還是穩穩的將她抱著不放一下手——
就像五年前一樣,他生病的時候,是她衣帶不解的守在身側,在最最落魄的日子里,給了他一份難能可貴的溫暖。
從那個時候起,他就告訴自己,只有他一天,他就會盡一切護她,今日,他一定要帶著她離開這個機關重重的地室。
「往回走……應該就在附近。」
他對他們說。
他不是很清楚機關變化的真正奧妙,但是他見過類似的陣法。
世上任何事,萬變不離其中,他相信出口就在附近。或者就在另外一處拐彎處。
然而,意外就在他轉身之時發生了,四周忽然響來一陣細微的咯咯咯滑輪滾動的聲音,他們所處這個甬道,那兩堵牆在慢慢的夾緊起來。
*
「不好……地道在變化。老大,往回走。快!」
阿日驚叫一聲,折過身,往來的方向而去。
錦繡也發現,心頭是一陣大駭,急急忙忙的緊跟其後往前跑。
越跑,他們感覺這小甬道越來越小,那夾緊的速度很慢, ,聲音不是很響,卻很有力的在提醒他們,這通道在越變越狹窄,整個地室劇烈的震動著。
這個變化是如此之快,叫人觸不及防。
他們除了跑,沒有其他辦法。
可是,漸漸的,兩個男人抱著女人不能橫著走了,只能側著走。
越是側著走,越是走的慢,而前面的路,遙遙沒有盡頭。
怎麼辦?
怎麼辦?
錦繡心頭一陣生急。
難道他們要活活被夾死這種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