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這性命悠關的一刻,她漿糊似的腦海里忽然就蹦出一些奇怪的對話︰
「小鳳兒,記住了,生門能變死門,死門同樣能變生門,就看你如何去操縱?如果,時辰一過,機關生變,你可以想法子延長它變化的時間……那四枚水晶石就是鑰匙……」
有個聲音稚女敕的小姑娘「哦」了一聲,而後歪著腦袋在問︰
「那要如何操作,鑰匙孔在哪呢?」
「四獸眼孔,就是陣眼,它們能阻止任何變化!蹇」
一個陌生的詞組驀的在腦海里乍現。
「我記起來了,四獸眼孔,那是機關暗孔……把四顆水晶嵌入其中,可以開啟任機關,若用手去按觸,便會觸動孔下毒鏢,萬不能亂動!」
她急急頓住步子,激動萬分的叫出來貿。
對,那個獨孤荒曾經說過,每道機關里面,都刻有四大神獸,而眼楮里的寶石則是整個機關最最重要的所在,可以輕易改變整個地室迷宮的布局。
而就剛剛,她好像才與這條暗道里的唯一一幅四獸圖騰擦肩而過,那四顆黑溜溜的眼球子,便是這條暗道的陣眼。
「讓讓,讓讓,讓我過去……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錦繡想折回去,可是身後的人將那條路給堵住了。
*
「你瘋了不成,這個時候,怎麼能折回去……錦四小姐,你胡鬧夠了沒有。現在不是玩耍的時候。再不走出這條暗道,我們都得沒命。」
韓譽沉聲厲喝︰這絕對不是兒戲!
什麼眼孔,什麼機關暗鈕,他從沒听過,也不覺得這個人能懂得機關陣法,那冷怒的臉孔也表達了這樣一種看法。
*
她看得懂他的表情,心頭一陣小小的受傷。
「不折回去,我們會全死在這里的……快快快,讓我過去,你到底想死還是想活啊……若是想活,想好好的去娶你的女人去做老婆,那你給我他媽的滾開……」
她急的吼了出來,完全顧不上形象——這個人這麼急,無非是為了懷里這個女人,這個認知,真是叫人痛苦。
「我要去開四獸眼石,就是那邊,你看到沒有,我手中有水晶,那是鑰匙,只就把這水晶嵌進去,我們就能活命,否則,誰都別想逃出去,這條暗道那麼長,我們不可能在它完全封閉之前逃出去的。你有把握嗎?你有嗎?你手上抱上這到一個活死人,你自己說,你怎麼逃生?韓譽,我不是胡鬧,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
韓譽盯著她看,心跳如鼓,這是獨孤荒設計的機關,除了那個人,誰能知道整個機關布置?
她手的那水晶是怎麼一回事?
那大小,看樣子,和獸眼差不多!
真的是鑰匙嗎?
他無法確定她的話,能不能信,以他現有的對這個女子的了解來看,相信她的話,那等于是自取滅亡。
可是,自他地室以來再次見過這個曾經傻里傻氣追著他不放的女子,她的一言一行,當真與他所認得的那個人不太一樣了,說話很正常。
能信嗎?
*
「快啊……」
錦繡吼叫起來,額頭上全是晶汗,急的直跳腳,因為石牆夾的越來越緊,再不作決定,他們就會變成肉餅。
*
「榮王殿下,我們跑不出去的。」
面對這樣的危境,阿日依冷靜,這是在提醒他︰既然到這個地部了,那就活馬當作死馬醫。
*
「希望你是正確的……」
不知道是出于怎樣一種心態,他選擇了相信,竟鬼使神差的抱著阿柳往另一邊走回去。
如果她估計錯誤,那麼今天,他們當真會集體死于這一重機關布局之下。
甬道越來越小,死亡的氣息也就越來越重……
韓譽從沒遇到過如此危險的情況,面對這樣一個巧奪天工的地宮,他無力破解,只能束手待斃。
只是幾步之遙。
他們折回青龍圖騰前。
錦繡急忙掏出水晶,一顆顆往那龍眼上狠狠嵌下去,再擰轉了三百六十度以後,整人地面下的震動驟然停止,那不斷向他們逼過來的石牆,噌的停止,而後,緩緩的復位,一盞盞已經縮回牆洞里的油燈再度挑了出來。
把幽暗的暗道照的明亮。
一切恢復正常了。
*
錦繡重重松了一口氣,直覺心口處砰砰砰跳的就如同是戰鼓。
還好還好,危機終于躲過去了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死神與他們交錯而去,牛頭馬面拿他們無可奈何,他們沒事了。
等到一切聲音靜止,她輕手輕腳的將那水晶取下來,有一種月兌虛的感覺,那種時而被逼進深淵,時而被送上雲端的感覺,真是太驚險刺激了。
久久,她那緊張的臉孔上,才緩緩地破裂出一層層明艷艷的笑,笑的前俯後仰,清脆悅耳的聲音在暗道里縈繞不散。
「太好了太好了,終于沒事了。老天爺還算開眼。」
她笑白了牙,得意洋洋的瞅向神情復雜莫辯的男人。
「韓譽看到沒有,信我者得永生。事情就是這麼的簡單。我怎麼可能拿大家的小命開玩笑……」
這個時候,她真是想沖過去抱住這個該死的男人跳幾下,他們剛剛才死里逃生,這是一件多麼值得慶賀的事,可是,當她一看到那張窩在他懷里的女人臉孔時,這剛剛才冒出頭的好心情一下又跌到低谷。
笑容也一下子僵住,她極為不悅的瞪起眼來,是那麼的不高興——不,應該說是恨的牙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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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譽不由得再度沖這個有點小本事的小姑娘瞅去了幾眼,心里微微驚了一下︰歡蹦亂跳的神情是如此的似曾相識,還有那句「信我者永生」,好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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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悶悶的撇開頭,高興勁兒全沒了,轉身向一直微笑著的阿日走去。
*
「好樣的……」
阿日毫不掩飾的給了一個贊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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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受了鼓舞,立即露出一抹笑,拍拍胸膛道︰「那是自然,你也不想想,我可是你老大,說了能罩你就一定罩你到底……」
「嗯!」
阿日點頭,笑︰「我知道你一定行的!老大是最棒的……」
錦繡輕輕一笑,被贊的有些難為情,其實她並不是棒,差一點就夾死在這里了,還好,記憶沒有開她玩笑——這一次,她深刻的明白一件事,想要在這里好好的活下去,真的得多學多練多多用功︰「走,我們還是走這條路,一切已經復位,這條通道應該還可以維持兩個時辰,那邊的出口應該還在的……」
她的情緒好了一些。
「好!」
那邊,韓譽沒有理睬,他沒心思听他們說話,已經重新往那出口走去。
錦繡回過頭看到這個人根本沒把她當回事,心頭是一陣索然無味,所有的欣喜,成了一種諷刺。
在女孩子心里,最最希望得到的是什麼?
當然是自己在意那個人的贊譽,可是……
這個人,不會有夸贊。
算了,不在意,不在意。
他肯定不是自己的那個寒譽!
她只能這樣做,那顆受傷的心,才稍稍能得到一些安慰。
可是,心情就是再也不能好起來了,那滋味,真的是怪死怪死怪死了啊……
***
一行人又來了剛剛他們抵達過的一號地室,原本封閉著的道出口正在緩緩的復位,幾層石壁在一層層的退歸原位,然後露出一道了拱形小門。
在他們走進這里的那一刻,那扇門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給推開了,幾道陽光,很突兀的折射了過來,很淡,給了人以一種勃然的生氣,一股新鮮的、帶著芳草清幽之味的空氣襲進來,沁人心脾,令人精神猛的一抖摟了一下……
同時,闖進一個滿臉極度緊張的青衣少年,在看到韓譽時,才沉沉松下一口氣。
「太好了,太好了……爺,您終于出來了,真是嚇死了我了……爺,柳小姐怎麼了?」
錦繡不認得這個人,但是阿日認得,這就是榮王身邊的心月復︰阿薩——很顯然,這個人一直守在門外,必是韓譽吩咐這麼做,自然是怕一起進,有進無出了。
「她中了機關里的毒針鏢正在發高燒,我們回去再說……」
「是!」
這對主僕簡單對答了幾句,韓譽抱著人急急的沿著那幾乎被雜草掩蓋住的小徑往外而去。
阿薩轉頭瞅了一眼後面錦繡和阿日,緊跟著離開。
**
陽光照在臉上,有一種重獲生的感覺。
這一刻,面對那東方那紅紅的太陽,她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聞著花香,听著鳥叫,猶如隔世。
是的,終于出來了,而這一個過程,他們足足花了一整夜的時間。
東方第一抹朝陽的璀璨陽光,以一種妖嬈的姿態,迎著他們的新生,似乎在向他們表示祝賀,似乎在說︰恭喜恭喜,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錦繡的心情卻是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看著那個男人緊張兮兮的抱著他的女人往外而去,全把他們丟在一邊不聞不問,那滋味,真是又酸又澀,又心痛。
想不在意的,可是她的心,怎麼就是那麼的放不下呢——因為那張臉孔,他的所作所為就能深深刺痛她的心腸……
因為喜歡,所以受傷——
「走吧……」
只有阿日在身邊緊緊相隨,他側過頭,淺淺一笑,說︰
「累了一整夜了,我們回去歇一下吧……然後吃點東西。還有,香凝也得找大夫看一下……
「喂,老大,笑一下,我們可是剛剛在閻羅殿里逃出來了,要好好慶賀一下才是,這麼愁眉不展干嘛!
「再說了,那個人眼里只有阿柳,你再如何傷心都沒有用的。
「真要是那麼喜歡那個男人,那就打起精神來,自怨自艾是沒有用的……」
他淡淡的鼓舞了一句。
錦繡皺了一下鼻,那擰緊的秀眉,這才舒展了開來︰
「真是笑話了,我哪有不開心了,我只是有點累而已!一整夜都在玩命,真是累死人了!」
她白他一眼,笑了一下,只這是這個笑容有點蒙塵,那個榮王的影響力還真是不小。
阿日深睇一眼,她強顏歡笑的模樣,令他心頭的不舒服越來越濃烈。
清晨,穿過那一片淡淡的霧氣縈繞,一行人出了那神秘莫測的劍莊,往江家那個廢墟而去。
韓譽抱著阿柳坐上自己的高頭大馬,揚場而去,沒有再往身上瞅來一眼,他的心思全落在阿兒身上。
榮王對柳小姐情有獨衷一事,是真有其事,而她,錦四小姐不知羞恥,狂戀榮王一事,好像也將成為事實。
錦繡不喜歡這樣一個事實——她不是小三,絕對不是。
馬依舊系在村口的柳樹上,這里民風淳樸的很,沒有人會做那種順手牽羊的事。
錦繡和阿日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座騎,她自己騎了一匹,阿日很歹命,還得照看那個半死不活的香凝。
兩個人就此揚鞭離去,往小鎮上趕。
**
再說客棧那邊,小柔和曉波兩個丫頭,眼巴巴的守在客棧里,一整個下午加上一整宿沒有回來,她們早就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這番看到他們回來了,那自是又驚又喜,看到滿身是血的香凝時,又是一陣驚怪。
這是一個小鎮,昨兒個江家村的事兒發生以後,她們就听說香凝被燒死了,今兒個,香凝卻以這樣一個血淋淋的姿態出現,她們如何能不乍舌。
除了他們在,同時抵達客棧的阿薩。
原因︰奉命而來。
關于江家的命案,關于錦四小姐主僕兩人神神秘秘的出現在那麼一個地方,關于柳大小姐身受重傷的一事,他們是其中的關鍵人物,韓譽作為一代賢名在外的親王,作為朝廷命民,哪能不顧及到這樁案子,自然得牢牢看住了他們。
韓譽,則去了官府,他落腳在縣衙,遣送一名大夫過來替香凝治病。
香凝一直處于昏迷不醒中,大夫看完後,神情凝重,只說了一句︰「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錦繡累壞了,在听到這樣一個診斷後,什麼也沒有說就回房睡覺,她實在是太累了,需要睡覺。
曉波和小柔見小姐心情奇差,雖滿懷疑惑,但都不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了?
至于阿日,則去要了酒和肉,大吃大喝了一番,也跟著回房呼呼大睡去了——累啊,不累的,那基本上不是人,要麼就是妖魔鬼怪,要麼是上神大仙。而現在,外頭有衙役守著,他可能安安心心的睡上一覺。
***
錦繡做了一個很美很美的夢。
夢里面,她穿著一身漂漂亮亮的新娘禮服,在父親的牽手下,緩緩的走向正等在紅毯那邊的男人。
一身黑色禮服、白色襯衫、絳色領結的俊氣男子,背著手,笑吟吟的的看著她走近。
喜慶的結婚進行曲,在耳邊動听的回響著,整個教堂內,坐滿了賓客,正在見證著這樣一場婚禮。
終于,走近了,父親將她的手交到了他手上,隔著面紗,他們對視,幸福微笑,一切盡在不言中,款款柔情在心頭蕩漾。
面對莊嚴的十字架,神父嚴肅的問︰
「新郎寒譽,你是否願意娶佟錦繡為妻嗎?按照聖經的教訓與他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結為一體,愛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他,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她,直到離開世界?」
寒譽回頭一笑,牙齒雪白如玉,聲音清朗如天簌,輕快的答了一句︰
「我願意!」
她听得心神一蕩,整個人就酥了,哈,她就知道寒譽就他的,他說過的,他這輩子只想栽在她手上。
他說那一年在少年寺的時候,他就開始喜歡她,真是沒想到會在大學里就這麼不期而遇,然後,一點一點被她很男孩子氣的脾氣所吸引,從此不能自拔。
他說︰「等你大學畢業,我們就結婚!羨慕死他們去!」
很多同學都說,大學里的愛情,只是一場游戲,畢了業,就各奔東西,無所謂永恆,只有剎那的美麗,留下的只是一抹淡淡的記憶,那是青春痛疼下的痕跡。
但是,他們之間的愛情,一直很認真——她堅信,他們會有一個幸福的結局。
就如這誓言一般,無論生病或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于彼此,直到生命終結。
听得神父問話,她的心,充滿虔誠,充滿向往,以後,他們的人生將緊密的結合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正當神父問罷,她想響亮的叫出心頭的「我願意」,然後將自己的這一生,就這樣完完整整的交付出去,一陣急切的敲門聲如驚雷股感了起來。
「砰砰砰……」
響的不得了,有人叫︰
「老大,起床了,起床了……都睡了一整天了,你難道還沒有睡醒……」
她微微驚醒了一下,心里隱約有個意識,自己在睡覺,剛剛的一切全是夢境。
她不管,將被子一拉,不管是夢,還是現實,這場婚禮,一定行完,要不然,太悲摧了……
她很努力的投入到那場婚禮當中去。
「砰砰砰……」
又一陣拍門聲︰
「老大,你再不答應,我可撞進來了……」
錦繡皺眉,塞耳,那場婚禮的情形在眼前漸漸消失不見了。
寒譽那張臉孔化作七彩的泡沫,往天空里飄了去。
鮮花,戒指,賓客,禮服,一切通通粉碎,一點渣都沒留下。
悲劇啊,她的婚禮就這麼沒了!
「老大……」
「砰……」
門被撞開,美夢被這三陣拍門聲被撞飛,那場華麗麗的婚禮成了鏡花水月,成了黃梁美夢,她睜開了眼,一張滿臉胡扎子的臉蛋冒了出來,某人悲摧的發現自己自躺在床上。
這一刻,她已經完全清醒。
這一刻,她的臉,黑了,怒了。
下一刻,跳起來,就賞了一個拳頭過去,不留情分的砸了過去,一聲怒吼破喉而出︰
「死小子,誰叫你進來的?誰允許你進來的?竟敢打斷我的美夢,我好不容易夢到和寒譽結婚了,就差說一句︰我願意,你竟然冒出來,把我好好一場婚禮給搞黃了……你你你,你賠我……」
她反撲過去,把那人壓在床上,拳頭落下,勁道十足……
阿日悶哼了一聲,用手微微擋了一下,化解了一半力量,另一半力道卻是結結實實的打他的下巴上。
嘶,疼呀!
這丫頭下手真不知輕重,他連忙直叫︰
「喂喂喂,老大,注意形象,注意形象……雖然你是主子,我是隨從,雖然我是任你打來任你罵,可是你要打要罵也得選一個合適的時候,合適的地點,這樣不妥當的,真不妥當的……我是好心,好心來叫你起床吃點心……你都睡了一天一夜……哦,對了,請保持理智,然後,麻煩你回頭看看,那才是我進來的重點……」
這里雖然是一處小集鎮,不過,他們落榻的這處小棧條件還是滿不錯的,這床上的墊的很軟,房里薰的噴香,阿日被壓在床上,也沒有過多反抗,就那麼懶懶的賴在她剛剛睡過的被子上,雖然用手擋著,做出一個防備的動作,不過,那彎著嘴笑的可歡了,那漂亮的眼楮里閃過幾絲看好戲的神情。
錦繡皺了一下英氣的眉兒,一時沒會過意來,就這樣騎在人家身上,反過身去瞅,隱約中好像感覺到背有另有一雙灼灼的眼楮在瞅她。
這一看,她傻眼︰劍眉微皺的韓譽長身玉立的站在門口,冷淡的瞅著他們。
她的頭皮,頓時發麻,她的背上,立即拔涼!
完蛋了!
是寒譽呀!
「老大,你壓疼我了……快放開我!腰要斷了……」
某人還很煞風景的在這個時候,冒出這麼一句話,令錦繡心虛的意識自己現在這種行為可稱之為︰「***」……
她有一種想要尖叫的沖動,腦子里忽然就冒出一個字眼「捉奸在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