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廢後 第一部 亂君篇︰休養(1)

作者 ︰

怎麼會有這麼愚蠢的想法呢?

皇甫仁和苦笑著起身,搖了搖頭,呆呆地望著藍忻的臉龐,卻又怎麼也恨不起來,這個女人來自那個該死的歐陽家,他曾經不止一次地發誓,要殺光每一個姓歐陽的人,可是,他溫柔地撫模著藍忻的臉頰,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誰叫你非姓歐陽呢,如果你不是歐陽博的女兒,或許……」

真是越想越可笑了,他有些無奈地收回自己的手,最後還是狠下了決心,「你的父親害死了朕的母後,他現在死了,就要父債女還。」說完,他眼中最後一絲的溫存也消失了,再一次蒙上了濃重的寒意,猛地扯下床帳,將藍忻嚴實地罩在了里面。

可是,當他走出房門的那一刻,還是忍不住地回頭瞟了一眼那道乳白色紗帳中的女人,她靜靜地躺在里面,朦朧的光線射在她精巧的五官上,仿佛一團淡淡的、旖旎的霞彩,圍攏著這個清美雅麗的女人,她就像一位飛舞在雲端的仙姝,恬淡地沉睡著。眼前的一幕,是如此地虛幻,如此地不真實。皇甫仁和痴然地愣在門口,忘記了所有,可是,很快,那熊熊的仇恨之火再一次將他徹底地焚燒,不可以心軟,絕對不可以,他要報復,他要發泄,他要摧殘……

一腳踹開房門,他再也沒有回頭,匆匆地融入了皇宮冷漠幽暗的夜中。

慢慢地睜開眼楮,疼痛糾結著她每一道神經,肩上的燙傷雖然敷上了宮中御制的膏藥,然而,隱隱的灼燒的感覺依然漫長的繼續著。藍忻吃力地扭動著脖子,側臉看著床帳的外面,夜已經深了,寂靜的屋中只有燭花爆裂的聲音。

這是哪里?難道就是地獄嗎?

藍忻蒼白的臉上擠出了一個憔悴的笑容,心卻是異乎尋常地輕松,似乎這個世人懼怕的冥府在她的心中,比那冰冷的皇宮更加地親切吧。

「你醒啦」,一只白淨的手輕輕地掀開了床帳,身著宮裝的女子淡笑著探進身,「你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一定餓了吧,爐子上煨著燕窩粥,我現在就去取。」

「你」,藍忻輕顫著雙唇,干裂的嘴唇扯得喉嚨生澀粗啞,氣息沖出嗓間,像是厲風刺過一般生疼。

「你不要亂動」,那女子連忙輕撫著她的肩膀,「御醫說過,你整整燒了三天,食水未盡,身體虛弱得厲害,需要安心休養。」重新拉好被子後,女子匆匆地走了出去,很快,她端著一盅米粥回來,小心地倒進瓷碗里面,湊到藍忻跟前,吹了吹粥表面的熱氣,等到溫度適宜才舀起一勺遞到藍忻的嘴邊。

許久沒有被人如此精心地伺候過,藍忻反而有些不習慣,抿過一小口後,發現粥里的燕窩微微呈現紅色,如今她是帶罪之身又怎麼能配吃如此名貴的血燕呢,不禁好奇地看著她,目光中全是疑惑。

「皇上說,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養好你的身體,若是你有了三長兩短,他也會失去很多樂趣」,宮裝女子一五一十地復述著皇甫仁和的話,「所以皇上派我來照顧你,你可以叫我小凝。」

藍忻失望地嘆了一口氣,原來還是沒有逃出他的手掌心啊。吃過幾口粥後,喉間稍微能夠發出聲音,她就迫不及待地問道,「這是哪里?」

「這兒當然是日居宮啊」,小凝一邊端著著粥碗,一邊笑著答道,「皇上怕你在其他地方養病好得太慢,就安排你在御寢的旁邊休養。」

藍忻訝然地側臉望著門外,想到皇甫仁和就住在鄰近的屋子,不禁一顆心跌進了谷底,這下,他更可以方便折磨自己了。想到這里,她便再也沒有一點進食的心情,小凝也不強迫她,只是好心地勸了幾句,什麼時候想吃東西,叫她就可以,收拾完粥碗後,她便出去了。

藍忻一人躺在床上,呆呆地盯著床梁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飛龍。日居宮到處粉飾著金色的龍紋圖案,盤臥雲中的金龍,五爪盡張,龍須飛蕩,鱗光奪目,無比彰顯著主人的尊貴與威嚴,然而,藍忻出神地望著俊龍眼中那兩點黑曜石般的瞳仁,卻感到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仿佛那木制的龍雕會突然躍身沖向她,一爪撕碎她的身體。耳邊竟然回蕩著恐怕的笑聲,邪惡,肆虐,如同魔鬼的狂笑吞噬著她殘留的意識,勢必要將她吃個干淨。

不要再想了,不要再看了……

藍忻拼命地搖著頭,緊緊地閉上了眼楮,想要將心中的恐懼徹底地抹去,然而,那笑聲卻如影隨行,即使在黑暗無光的世界里依然不肯放過她。

「走開,走開……」,聲音在顫抖著,身體在顫抖,連肩上剛剛合縫的血痂也再一次被扯開,淡黃的膿水順著肌膚一點點地滑落,滴在潔白的錦褥上,卻讓那個可怖的笑聲止住了。

「你打算一輩子都讓自己病在床上嗎?」。冰冷而熟悉的聲音傳進了藍忻的耳朵里。

強烈的疼痛都無法抑制住她心里的悸動,多麼不想睜開眼楮看到他的臉呀,可是,她無法讓自己軟弱得向他乞求,哪怕是為了她虛假的最後一點尊嚴,她慢慢地抬起了眼皮,平靜地凝視著那張殺害了她所有親人的臉。

皇甫仁和,修長的臉線,高拓的鼻梁,微凸的眉骨,原本俊美的一副面孔,卻被那雙冰冷而無情的眼楮所掩蓋,純淨的眼白深深地篆刻著十幾條鮮紅的血絲,簇擁著黑暗深邃的瞳孔,似那見不到底的溝壑,埋藏著他數不清的憤怒與仇恨。

他的恨,像汪洋,像天穹,像草原,沒有邊際,沒有終點。然而,柔弱的她,是否能承受得起如此巨大的恨意嗎?

「如果,你還有半點人性,就殺了我吧!」凝望了許久,她終于鼓足了勇氣,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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