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
位于日居宮前殿廣場上的更鼓樓，傳來五通鼓聲，是五更天了。
熟睡中的藍昕被那驀然響起的幽長鼓點聲吵醒，隨手披了一件彈墨綾長衫，慢慢地走到面向前廷的窗口，推開窗的那一霎，一陣陰冷的晨風卷著未消融的雪花撲面襲來，她微微向後晃了晃，勉強拉緊了身上的長衫。風漸漸地弱了下去，她透過那道窄窄的窗縫，看到前廷里陸陸續續涌進的燈火，像一串斷了線的珠子沿著漢白玉九龍橋撒向了宣政殿的門口。
是早朝嗎？這麼早？
她有些愕然地望著遠處還陷入夜色中的大殿，通明的燈光已經點燃，在這樣寂靜的夜里，黃燦燦的燭芒卻是格外地刺眼，朝廷里應該是出了什麼大事吧？她事不關己地收回目光，又是一陣寒風襲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卻沒想驚動了一直守在外閣的苓嬤嬤。
「娘子，你沒事吧」，苓嬤嬤匆忙地邊穿著衣袖，邊小跑進了內屋，見她竟然站在半開的窗口，立刻驚得臉色大變，趕忙上前關上，「娘子怎麼能站在風口呢？小心受了寒，影響了胎氣。」
瞧這老嬤嬤比她更在意這孩子，藍昕不禁輕輕地笑了笑，轉頭看向窗外，問，「他們在做什麼？是有什麼緊急奏折要呈報陛下嗎？」。
「哦，您是說那個呀」，生怕她著涼，苓嬤嬤拿來一個手爐捂在她的懷里，攙扶著她在臨近的一張美人榻坐下，慢慢道，「陛下在早朝呢，最近這幾日都是這麼早，娘子因為有孕在身，睡得比較沉，所以才沒听到夜里的鼓聲。」
「早朝？」藍昕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入宮三年來，據藍昕所知，秦天灝早朝的次數恐怕用十根都能數清吧，好奇地問，「是發生什麼大事了嗎？」。
「沒听說呀」，苓嬤嬤倒了一杯熱女乃茶遞過來，「听說前幾日陛下派趙翼大將軍出京剿敵去了，不過就這麼點小事，怎麼會難倒咱們陛下呢。可能是陛下想早點處理完政事吧，所以才提早了上朝的時間。」
藍昕低下頭，抿了一口，漫不經心地低聲道，「那麼早早地處理完政事，也不知又要怎麼折磨別人了。」
苓嬤嬤耳尖地听到她的低語，隨口道，「早處理完了，好來偏殿呀……」，忽然發覺自己多嘴了，趕忙捂住了嘴，不再多言。
「你說什麼？」藍昕揚頭看著她，「你是說這些日子他都會來偏殿嗎？可我並沒有看見他呀？」
「這個……」，苓嬤嬤猶豫著，也知道如果不說明白了，藍昕一定會不斷地追問，可是……「陛下不讓我們跟你說，萬一讓陛下知道了我們多嘴，一定會受罰的。」
藍昕忽然想起凝心，已是被她害得終生不能再言，怎麼能再害眼前這位心善的老嬤嬤呢，便垂下眼簾，輕嘆了一聲，「算了，我不問了，反正是禍也躲不過，無論他想怎麼樣，我又能做什麼呢。」
「如果娘子真地想知道陛下下朝之後做什麼」，苓嬤嬤湊近過來，小聲道，「娘子不如今日就少睡一會兒。」
藍昕抬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