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世蓮 第六章 夢醒方知夢,清淚別餘

作者 ︰

不遠的山,風席卷著樹葉,如鬼神的哭嚎,哀嚎著逝去的人們,深沉的夜,被沖天的火,攪得憤怒。

倆抹玄色身影屹立在山頭,俊朗的面容,被火光映得鮮紅,一人冷峻,一人慵懶,如此相似的面容,卻有著如此不同的氣息。正是白日的風家兄弟。

風墨清揚起一抹玩味的笑

「大哥,你所猜沒錯,沒想到白日的女子真是蘇家大小姐,人美,身手又好,真不忍心,只是這性子嘖嘖嘖」風墨清連連搖頭。

「閉嘴︰沉默了許久的風墨暄冷冷掃過去一眼,風墨清頓時噤聲。

看著在人群中廝殺的女子,無盡的愧疚涌上心頭,明明是個大小姐,蘇家再不濟,也可以吃飽穿暖,卻因為別人的一句話就改變了命運,看了蘇家的賬簿,手下的報告讓他大吃一驚,如此的女子竟在幾個月緩解了蘇家的危機,她就像變幻莫測的天,永遠有著猜不盡的迷。讓人想看透她,憐惜她。

天,憐惜,風墨暄恍然醒悟自己內心的念頭,那個處心積慮謀圖權勢財富的三皇子,那個冷酷無情,無人敢接近的三爺,那個殺人不眨眼的男人,竟會對一個女人感到憐惜,對不起。無限的震驚震蕩了他平靜無瀾的心,打碎了他雕刻了許久的華麗面具。

心亂了,或許一開始遇見她就亂了。他的冷靜,他的自制,一下煙消雲散。

風墨清好笑的看著哥哥,他一會冷凝著眸子,一會無限悲傷憐惜,一會竟閃過震驚,他從來不知道冷面皇子竟有如此多的表情,太搞笑了。

這都是那個女孩所造成的吧。

他細細凝望火中的身影,美麗,不羈,她只屬于外面廣闊的世界,更何況她沒有顯赫的家世,能與皇子結親,非是皇親貴戚,便是朝中權貴,更何況現在是關鍵時期,只有多拉攏人心,才多一分希望,何況大哥是估計那個女子也不會受拘與黃金打造的冰冷籠子中空虛度日,如果在一塊,都得不到幸福。

風墨清望著痴怔的兄長,心中無限悲涼,這就是生于帝王家的悲哀,外表輝煌,實則是一個連自己的一生都無法掌握的傀儡,尤其像我們,不能動情,一旦動情,那就是弱點,總有一天會一敗涂地。

他不能讓兄長有這樣的結局,他是統領天下的唯一人選,既然這樣就得付出代價,那個女孩就不能存在,為了這個江山,為了大哥,她必須消失。

一向慵懶的眼楮散發出冰冷的光芒,死死鎖住女子,似乎是想把她銘刻在心中,永遠。

「走吧」風墨暄佇立許久,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這,就走了。」風墨清略一遲疑。

「走了。」風墨暄首先轉身離去「他說過,不要太絕,蘇誠畢竟和他有幾十年的交情,要留些情面,他只是一個小商人,如果一夜之內被滅了門,會有人起疑心的,一切你負責。」風墨暄一揮衣袖,隨即身影隱入叢林中,這是我給你的補償,生死有命,這是我最大的讓步。

風墨清隱隱重眸中瀲灩著復雜的神采,你是為了她吧,根本沒有留情面的交代,那個人怎麼會有這樣的感情,他可是冷血動物啊,難到你真的動情了嗎?既然如此,她便更不可以留下。即使我與你兄弟義絕,哪怕你怨我,恨我,只要將來你坐上那個位子,我,無憾!

莫悠拼著命殺出重圍,渾身浴血,那把刀已傷痕累累,更不用提她了。

血跡不知是她的,還是另有其人,反正她已經麻木了。

幾彎幾拐後,她直沖向書房。

闖進大門,蘇誠靜靜地坐在躺椅上,安詳,平靜,門外似乎頓時安靜下來,沒有廝殺,沒有火光。

沙啞的聲音輕聲喚道「爹,快逃。」

蘇誠依舊閉目

莫悠提高了音調「爹,快逃!」

他緩緩張開雙眸

「爹」

「你很厲害,莫悠,也許一開始,我就錯了。」低沉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句幾乎听不見。

「爹。你說什麼。」

蘇誠恍然走到書架前,鑰匙轉動鎖,只听,「咯咯」的聲音。蘇誠取出一塊羊脂白玉和玉簫。

潔白的玉,溫潤的觸感,只是一道凌厲的傷痕劃過了整塊玉,鮮艷的血色在玉中叫囂著,猙獰似魔鬼。

玉簫卻純潔如初

她略有遲疑,可她的雙手竟不自覺地伸出。

「記住,保護好它們,一定。」蘇誠堅定的眼神是莫悠從來沒見過的。

「好。」她的嗓子竟也不听使喚。

「記住你說的話,」當莫悠正沉浸在無限的訝異中,蘇誠揚起手,把莫悠甩向窗外,正巧落在一匹馬上。

蘇誠揮起手,狠狠重擊在馬上,馬兒嘶鳴,直直向前奔去。

「走!」無限悲傷的聲音激得莫悠的眼揚起了水霧。

她攥緊手中的物品,俯子駕馭著馬兒。

她不敢回頭,她知道,只要一回頭,她就會狂奔回去,蘇誠所做的一切都化為泡沫。

砰,熱浪涌向她,那不變的書房,不變的人在一瞬間化為烏有。

淚水肆虐。

7年的一場幻夢,醒了。

心的最後一塊,碎了。

風在耳畔刮過,馬在不斷奔馳,熱浪在身後追逐。

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清晰。

苦笑

只是手緊緊攥住物品,

「你一定要保護好它們。」蘇誠的話語猶在耳邊回響,可人已不在,剛剛停住的淚又放肆流下。

她咬牙,手翻起落下,刀狠狠插入馬身,馬一聲痛苦的嘶鳴,痛苦的橫沖直撞,顛簸得令人難受。

她要拼,拼最後的希望。

寧願忍著不適,她也要求得一線生機。

樹枝層層疊疊,劃傷了每一寸皮膚,馬因失血過多,不斷的喘息,聲音越來越弱

速度越來越慢,追殺聲越來越逼近。

肆虐的騎兵,黑色的鎧甲在樹叢中隱隱爍爍,細碎的葉子閃動,每一絲聲音都引起她心的無限恐慌。恐懼猶如黑色的羽翼,陰影緊緊籠罩在她的身上。

快,快,她不顧一切鞭打這馬兒,奮力穿梭在樹叢中

剎那寂靜

沉默,

即使一點樹葉的抖動,都仿佛有野獸在身後追趕。一絲絲的寂靜,仿佛緊密的漁網,死死地困住她,幾近窒息。

一聲長鳴,馬終于力不支,癱倒在地上。

莫悠狠狠咒罵,撕下裙擺,飛快的奔馳在樹林中。

終始潰于一朝,她也不想放棄。

枝葉漸漸疏離,無邊的黑暗透出隱隱的曙光。蘇莫悠抓住最後的希望,劃傷自己的胳膊,用鮮血激起自己的精神。努力張開因失血而迷糊的眼。看清前方的路。

當沖破黑暗,蘇莫悠第一次明白,什麼是絕望。懸崖峭壁,陰森深淵,雲霧繚繞,她竟在不知不覺爬了如此之高,原來那樣秀麗的山,也有這樣的險峻。

腳下的石子咕嚕滾下山崖,許久才听見一石激起千層浪的回響,如此深遠,一旦墜入,只有一死

什麼天不絕人之路,全是空話,天要人死,人不得不死。

她輕輕閉上眼,感受著四周的變化,天邊漸漸升起曙光,打破了莫悠心中以為不會改變的黑夜。

黎明,日出,我還有機會看見嗎。

身後的樹叢隱隱作響。黑色的鎧甲在樹叢中放著嚴冷的光,幾聲馬名,蹄子雜亂。人也緊追上來了。

莫悠緊緊咬緊唇,她發過誓,再也不讓自己面臨死亡,不讓人有可趁之機,結果只有7年,她的誓言被自己的無意摔了粉碎,她再一次站在地獄的門前。

黑色的箭,已在弦上,黑衣首領,細細眯起眼,弓已拉開,對準懸崖上飄逸的身影,紅色嫣然了他的視線,其實他很佩服這個女人,以一人之力,擋百人之擊,又在樹叢里與他們周旋了一夜,如此毅力與身手,當今世上難有人可以匹敵,何況她只是一個剛滿15的女子。但是既然是主子的敵人,只有毀了她,才不會擋住主人的道路。箭不得不發。

叟,熟悉的風聲,襲向她的身後。

青絲飄灑,柔弱的身影輕輕晃動,似動又似未動,箭直直瞄向她的胸口,只是一瞬,箭卻偏向了她的手,鮮血暈染了堅硬的岩石。身影一晃,直直墜下山崖。

發絲揚起,衣袂卷起,蒼白的面容,被掩蓋在紅色的衣袖下。像斷翼的蝴蝶,無力與風的吹擺,帶著飛不過滄海的悲傷,如此落寞,孤獨的墜向死亡。眉目間如此平靜。

爹,為什麼我要叫這個名字。幼小的女孩扯著自己父親的衣袖不依不饒的追問著。

因為你娘希望你一輩子都不要有煩惱。慈祥的男人笑著回答。

她很愛你,莫悠。

莫悠,莫憂,原來是這樣,她的嘴角揚起淡淡的笑,回想著不屬于她的記憶碎片,果然,那一切都不屬于她,他們屬于那個叫莫悠的女子。

對不起,爹,娘,我不是你們的莫悠,不過我想你們的女兒一輩子都不會再有憂愁了。

她靜靜的感受著生命一絲絲從身體里流逝,在空中煙消雲散。

她苟活了7年,如今黑白無常來收賬了嗎?

她淡淡地笑,恐怕沒有人比她更懂死亡的滋味了。如此的想,只任,風吹卷她的秀發,讓生命走向最後的終點。

日出,她再也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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