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高級病房,布置的溫馨別致。只是充斥鼻腔的消毒水的味道,讓人總是懸著一根恐懼的神經。縱橫商海一輩子的喬之山,此刻終于褪盡身上所有的凌厲,他安詳地陷在那床橘色柔軟的被子里,若不周身滿是一些不知作用為何的醫療管子,他就如同只是睡著了一樣。幾個主治醫生圍著他前前後後忙了許久,最後互相望望,可在彼此的目光中都沒有尋到希望。
喬沐站在病房的門口,只是遠遠地看著躺在病床上的人。他只知道父親這幾年身體一直不好,上次回老宅見他消瘦了很多,卻不曾得知他已病的這麼重。他一直因為父親對自己的苛刻而恨他,他不曾得到過什麼父愛,所以他以為自己不怕有這一刻。而現在,手持醫院下達的病危通知書,喬沐的只覺得怎麼會這樣,他們之間,不應僅僅是這樣就完結。
醫生們經過了謹慎仔細的檢查後,終于得出了結論。一個最為年長的醫師來到喬沐面前,面帶惋惜︰「已經沒有再開一次刀的必要了,癌細胞已經嚴重擴散了。」
醫生的話如同重錘狠狠地敲擊了喬沐那個最緊繃的弦,他仿佛听到什麼斷裂的聲音。喬沐緊抿著嘴唇,眼里已滿是怒氣。醫生被他的樣子驚了一下,下意識的就往後退了兩步。秦雅熙在一旁扶了一下醫生,遲疑地追問道︰「您說再開一次刀?」
「病人以前已經接受過一次治療了,可是效果並不好,癌細胞還是擴散了。」醫生扶了扶剛剛滑落的鏡框,為剛剛的話做了解釋。
「還有多長時間?」喬沐驀然開口,醫生一時沒能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看著他面色陰沉的有些嚇人。手中的病危通知書已經被他握成一團廢紙,喬沐盡力在克制怒氣,極慢地又問了一遍︰「我問你,他,還能活多長時間?」
醫生只覺得面對這個面如修羅的人有些冷汗直流,但是出于醫生的本職他還得繼續硬著頭皮回答道︰「如果情況好的話,還可能撐一個星期。但如果不好……那就是這幾天了。」
憑什麼,他憑什麼理直氣壯地做了一個這麼不稱職的父親,他憑什麼討厭自己的親生兒子,他憑什麼偷偷地生這麼重的病,他憑什麼……憑什麼要死了……這他媽的都是憑什麼,憑什麼身邊的人要一個個離開自己。喬沐怒氣難遏,胸中仿佛翻涌出洶涌的岩漿,要將五髒六腑都燒毀。
他一步步地走到病床前,對周圍的人吐出了一個字︰「滾。」
感受到喬沐恐怖氣場的醫生們早就想離開這個房間,此刻听到了他的話仿佛得到得到特赦令一樣。只有主治醫師還有些的不放心地囑咐到︰「床前有急救鈴……」
「都他媽的給我滾!」他似乎耗盡了所有的忍耐,醫生們沒敢在做停留。只有秦雅熙還留在那里,她有些不放心,可剛靠近喬沐,他沒有絲毫留情地說︰「我沒說讓你留下吧。」
那個冰冷孤傲的背影,不需要絲毫的同情。她始終不能靠近,他的心。秦雅熙在心中暗嘲自己,再到床頭看看了還在昏迷的喬之山,然後離開了病房。細高的鞋跟踏在冰冷的走廊路面上,每一步仿佛都踩在她自己的心頭,走廊里並沒有他人,那種「蹬、蹬、蹬……」的聲音一直回響,仿佛是一種宣判。
「鈴鈴鈴……」的聲音,在夜里空曠的走廊里想起有些突兀詭異,秦雅熙在走廊的盡頭停了下來,接起電話。
「是的,爸爸。他應該快不行了。」
……
喬沐坐在病床前,看著喬之山昏睡的臉龐。他在等待父親醒來,醒來對他說些什麼當作這些年辜負了他的交代。可是喬之山只是睡著,似乎外界的榮辱紛爭再也與他無關。喬沐不由地握起拳頭,仿佛想要抓緊什麼,他用了很大的力,甚至連皮膚被指甲刺破都沒有感覺到痛。
時間對于這個病房來說失去了意義,當窗外已經漸漸發亮時喬沐也沒有發覺。驀地,他感覺到父親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喬沐驚訝地抬起頭卻听見心電監測儀的一聲長鳴,那條曲線歸為了直線,他無力地松開拳頭,空空如以,什麼也沒能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