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玦僵在原地，而後一瞬才似緩過神來，直看著沈如薰。
沈如薰這般狠狠一推後只抱著腦袋，又似頭疼欲裂的感覺，抱著腦袋低低哭了出來，好像真的不想再看到他似的。
此刻只要他在身邊，她的腦袋就疼得不行︰「出……去……」勉強再擠出最後兩個字。
這語音，這音調，就好像是另一個她不曾意識到的自己。
沈如薰開門便只能望到這樣的景象，一道絕然魅人的身姿遠走在路上，周遭的雪白都成了映襯他的景色，一頭墨發隨意在風中飛揚，衣袂也被寒風掀起，看起來這般孤寂落寞，好像這世上只有他一人獨絕立于天地間一般。
還有︰「夫君你快走上去試試。」
赫連玦走走停停，待徹底回過神來，已經不知走到了何處，此刻只徹底停了步伐，看著四周的風景，好似落棠院里頭不常來的園子，上一次來好似還是極久遠之前了，好像又有什麼掠過眼前……
一步步的踏往出去的路。
忽地下一瞬，「啊！」一聲痛苦的嘶喊，自己抱著腦袋忽然在門口坐了下來。
好像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這會兒只胸口煩悶得緊。
這雪下得還很大，她沒穿太多衣裳，剛從屋里頭出來也不覺得太冷，一邊哭就一邊跑了起來。
她是忘了所有，可沒忘的人，卻因此而更活得痛心入骨，永遠活在悲傷之中。
這般開心的神情，直到最後又「呵呵」的傻笑出來，讓他整個人都冷了一般，覆蓋了一身霜意。
赫連玦沉了聲，終于不再逗留，徑直推開門便走了進去。
所謂身心健康，如今他也經歷了風雨，已恢復了風華，世人都知道他赫連玦沒病了，而她卻笑貌不在，連正常的話語都不會與他說了。
可此刻……
沈如薰最後只能抱著自己的腦袋了，驀地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好像無數光點在腦海里頭盤旋環繞最後糾在一起，轟動一聲再炸開，頭疼欲略——
好似在房中耽擱了那麼久，天色本就陰，這會兒干脆是漸暗了起來，唯有半點光亮在頭頂上，他越往遠處走，身側就漸多了幾盞照明的燈。
「夫君……」沈如薰再喃喃出聲。
頎長的身影站得筆直，終于緩緩離開了她身邊，越走越遠，直退開到縵紗飛揚之處。
愛而不能求，求而不能得，明明是原本相愛的兩個人，何苦……
此時眼中便是這樣的一片地方，時光變遷，春花早已不見，唯有冬雪皚皚，雪白覆蓋了眼前所有，只有園中幾盞孤燈。
房中沈如薰似是心滿意足了，腦袋沒那麼疼了，可下一瞬，她又開始不鎮定了起來︰「唔……」直發出痛苦的聲音。
好似不是她這個沒心沒肺的自己，而是另外一個人。
甜蜜中帶劍，痛得不能忘
疼痛間，只覺得五髒六腑都像攪在一起般，撕扯間，痛苦的睜開眸子遠望……
好似以手推門的動作停了幾秒，像是在等著沈如薰的開口挽留。
若對于他來說，這世上還有什麼可被稱之為溫暖，興許就只有她一人了吧？放在心尖上的人，可到頭來怕是傷他最深。
赫連玦雖然走得慢但也走得遠了，何況這風刮得厲害，聲音也傳不開，于是便也沒听到沈如薰在後頭這般失常的聲音。
還記得這般稱呼他，卻是如此疏離，甚至是憎恨的。
赫連玦只能扯了扯嘴角，最後終于不再作逗留︰「好，我出去。」
赫連玦緊擰起了眉，此刻只站在鵝卵石道上看周圍的雪白。
「夫君……」沈如薰痛苦的低喊了一聲，已經悵然的把門打開了，而後便是看到外頭大雪紛飛驀地花了她的眼眸，好疼……疼……
他的身影漸漸走遠，就要消失在飛雪里了。
這才剛醒，眼中還是清明中帶了幾分迷糊，沒看清腳下的路，所以從床上急忙奔下來的時候不小心跌了一跤。裂就行覺。
跌跌撞撞的撐著癱軟的身子就這樣追了上去。
雖然是一剎間掠過，但還是落入了赫連玦的眼中。
沈如薰看他果真退了幾步，離她遠了，臉上的神情才終于不那麼痛苦，像是在心間松了一口氣。
室內的爐火啪啦的爆開火花，細微的聲響在房中繚繞，烘得一室暖得很，可他的心卻是涼的很。
赫連玦蠕動了唇角︰「好。」
赫連玦其實並沒有走遠，此刻好似沒有刻意去躲那飄落的雪，沒有走回廊，而是徑直出了房門便朝空庭走去，也不知道是要去哪里，漫無目的。
赫連玦看了一下，想起了這是什麼地方，心中忽地又是一沉，已經不由自主的踏進去了，下一瞬，腳入地，雪雖然深卻還是能感受到腳下的路，卵石作道，踩上去好像有些硌腳。
她這一次蘇醒，不僅是沒心沒肺的忘記他，還附帶痛苦得想要開始逃避他起來。
這痛苦的哼吟聲和方才的不一樣，方才是頭疼欲裂，這會兒卻是覺得心里頭有什麼正被撕碎的聲音。
不止是推開，還下了逐客令。
她……動人之時，他最愛她這般笑，因為覺得一切也跟著變得真實了起來。
赫連玦終于走到最後，停在了門口處，修長的指就這般抵在了門沿上，只稍輕輕一推便是那紛揚落下的大雪。
他每走一步，她好像就欣喜一步。zVXC。
忽地跑到了方才赫連玦站著停著的地方，好似她還能感受到他余留的溫度。
最後只是一沉聲，而後便是轉身……
「唔……」疼得不行，可是這會兒什麼都管不了了，只覺得好像心里頭缺了一塊。
赫連玦走在前頭，似是沒料到沈如薰會追出來，此刻只一直挺了頎長的身姿走在這風雪中，四周都變成雪白了，茫茫一眼望去只看到精致的閣樓檐宇都是雪白一片。
也只是一聲輕應，好似也不忍心再看到她這般痛苦的樣子。
踏上去，每走一步都像是過往再現。
蓮莊經歷了那麼多事之後早已安靜，此時在雪中更是萬籟靜寂無聲。
一幕幕又再一次浮現在腦海中，那還是沈如薰剛嫁進蓮莊來時，聰慧中帶些狡黠對他笑，硬是要帶他到這園中來，扶著他不懷好意的笑，對他說「來，夫君這邊景色好，咱們往這里走。」
沈如薰腦中好像又有什麼畫面開始掠過了，痛苦得很︰「啊……痛！」
沈如薰臉上驀地出現了痛苦厭惡的表情，好像疼夠了，她也疼怕了……
過往一幕幕又掠過眼中，她也曾這般開心的對他笑過，他第一次將她擁入懷里之時，他第一次將她帶下蓮莊之時，看到那天策城中的熱鬧，她享受與他在一起親密的感覺之時。
此刻站在里間與外間的交界處，看到她這般模樣，只能緩步再退開，低沉了聲︰「那我……便走了，你好好歇息，待你醒來，我再讓上官青紫替你看一看。」
「夫君！」沈如薰也不知道怎麼了，忽然眼淚就出來了，渾渾噩噩的模樣。
好像有什麼聲音傳來，又是腦海中未曾忘記的話語，清脆的聲音，帶著幾分捉弄的巧笑︰「夫君，我問過了，這條路呢，叫做石療路，據說人體七經八脈什麼的，光腳下就三百六十余個穴位，走一走有益于身心健康……」
這麼多天的痛苦，也在這一刻做了個了解，沈如薰只面色蒼白，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忽地跌下來靠在門邊，閉眼再睜眼間，看著眼前的廊景已經神情不一樣了，好似眼中的混沌化作了一絲清明。
可是到最後，還是只有沈如薰開心的笑聲，那般沒心沒肺，好像高興他終于要走了似的︰「呵呵……哈哈……」清脆的笑聲，越笑越開心。
一轉身一別眸，便是步入了雪中。
這臥房不大，可是被沈如薰這般親口趕出去，離開兩人一起久住的臥房，其獨孤的感覺不言而喻。
又在房中痛苦的喊了出來，這一刻只覺得一顆心也緊緊擰著，滿腦袋都是赫連玦方才緩步轉身離開的模樣，只一瞬便不受控制的站了起來，撲了出去。
而後再從外頭把門關上了，輕輕「嘎吱」一聲響，把他關在了外頭的同時，也驚醒了沈如薰。
口中的話語沒經過腦子便哼了出來︰「夫君……」
「咚」的一聲，好像難過到了盡頭便是尋得了一個出路。
本是微亮的光線灑落在他身上，卻只有涼意。
沈如薰听到他的聲音也覺得痛苦得很，根本不待自己听清他在說什麼，已經低吼了出來︰「夫君，求你了，快出去……」
這一個，大雪紛飛的夜……
似是在雪中長長的嘆了一聲，呵出了氣，悄無聲息。
他在這園子中愁了思緒，而另一處，沈如薰卻是哭著不受自己控制的追了上來，他步伐走得雖慢卻走得太前，她怎麼追都追不上，這會兒只覺得風刮在小臉上疼得很，繞過回廊踏入庭院，只覺得眼前的一切繚亂了自己的眼，看到了那站在燈火闌珊下立于雪中的身影，一瞬間眼淚就下來了，驀地張了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