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夜行錄 (5)看得見的裂痕

作者 ︰

為期三天的科舉很快結束,洛一夕帶著一臉復雜的心情回家。

天香早早地守候在家,見他回來,連迎上去問道︰「洛郎,考得如何?」

洛一夕微笑著模模她的頭︰「考題不難,我有把握。」

于是天香大喜︰「我一早便知我家相公的實力!啊,對了!我已備好洗澡水,你先去沐浴,洗洗乏,我做頓好的慶祝一下!」

洛一夕看著天香歡天喜地地奔向廚房,眼神一暗。

有一件事,他不知道該不該和她說。

今日交上最後一份答卷時,主考官曾偷偷示意他留下等候。

那主考官是禮部侍郎,很是開門見山地告訴他,他家夫人甚是喜歡天香引,但又十分小心眼,見不得別人和她用一樣的香料,所以只要洛一夕能從天香手中拿到天香引的秘方給他,他就保舉洛一夕為今年恩科前三甲!

閱卷時間不多,他必須在三天之內做出決定。

第二天,他心情忐忑地去天香所在的香料鋪子看她。

恰好踫見一個貴婦人正胡攪蠻纏非要包下這天所有的天香引。天香引因為是以天香自己的血為引,所以不可能大量制作,她從一開始就以物以稀為貴為由,每日只賣十支,而且規定每位客人只能買一支。這苛刻的規矩著實得罪了不少熱愛香料的貴婦人,天香所要承受的壓力其實很大,只是她一直沒有跟洛一夕說起過,怕影響他準備科舉。

今天這樣的客人她也不是第一次遇上了,早已有了經驗。于是她淡淡地拂開那貴婦人的手道︰這位夫人,我的規矩是一早就立下的,你若想要我的天香引,就要守我的規矩,不怕告訴你,我每日十支天香引,有五支是給固定的客人的,他們其中任何一個,都不是你一個區區員外郎夫人得罪得起的。「

接著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邊的學徒攔住那貴婦人,頭也不回地進制香房研制香料去了。

殊不知這一幕全數落入了洛一夕的眼中。

原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天香依舊是那個地位卓然,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天香,他們生來就不是一種人,無論是氣勢、談吐還是別的什麼。和自己在一起,她會不會感到委屈呢?

他望了一眼被擺在香料鋪最醒目的櫃台之上那十支淺黃色的天香引,突然覺得,要是沒有那個東西,是不是天香就能月兌下這高高在上的外衣,重新回到他身邊,安心做他一個人的天香?

于是他一咬牙,回到家里翻出被壓在衣櫃底部的天香引的配方——雖然藏的很好,但那只是為了防賊,天香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瞞著洛一夕天香引的配方,只是那張紙上沒有寫需要天香的血為引,她怕他知道後擔心自己,不讓自己繼續制作天香引。

而這小小的貼心,卻是釀成了明日的大禍!

趁著天香不在家,他偷偷去見了那禮部侍郎,將天香引的配方交給了他。

幾日後,科舉紅榜公布,那侍郎果然言而有信,洛一夕高中榜眼!

當天晚上,兩人在家里擺了一桌宴請鄰居和天香工作的香料鋪的老板以及朋友,大肆慶祝了一番。

剛喝到一半,天香突然一陣頭疼,而後暈倒在地!

洛一夕忙請了大夫來看,那大夫說天香是操勞過度兼之失血過多,導致氣虛體乏,要好好調養。

天香引是賣的很好,操勞過度可以理解,但是何以會失血過多?

于是一頓晚宴草草收場,洛一夕一言不發地坐在床邊照看天香。

「洛郎……」

「香兒,你怎麼會失血過多呢?」

天香眼神微微閃爍,隨即不動聲色地笑道︰「沒什麼,許是近日勞累,前幾日葵水來的多了些吧。」

「是麼……」洛一夕對女兒家的事情不甚了解,臉微紅,半信半疑道。

越幾日,洛一夕去吏部報道,準備接受朝廷給自己安排的官職。

在吏部的大廳,他很是意外地見到了那位禮部侍郎,禮部的人來吏部做什麼?

考慮到自己也算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等那位侍郎出來後,洛一夕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個禮道謝。

卻沒想到那禮部侍郎冷冷一笑︰「洛一夕,你好大的譜兒啊,竟敢耍我?」

洛一夕莫名其妙地問道︰「大人……何出此言?」

「還跟本官裝傻?你以為你如今是榜眼了,本官就拿你沒辦法了是不是?」侍郎呲了一聲,「你給本官的配方根本就不是天香引!做出來的香料跟天香引差太遠了,連次品都算不上,本官的夫人氣得差點沒把本官的官帽給踩爛了!」

顯然,這位侍郎大人是位可憐的妻管嚴。

「這……這不可能啊,大人!」洛一夕急忙辯解道︰「那是賤內親自寫下的秘方,不可能有問題啊!」

侍郎聞言一愣,隨即嘲諷道︰「哦?如此看來,你家夫人也不見得那麼信任你嘛!寫下的配方明顯有問題,連自己的夫人都不相信自己,洛一夕,你做人可真夠失敗的!」

洛一夕瞪大了眼楮,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侍郎冷冷看了他一眼︰「別以為本官會就這麼放過你!告訴你,吏部侍郎跟本官熟著呢!」

而另一邊,一向對天香照顧有加的老板此刻正板著臉看著天香︰「天香姑娘,老夫沒記錯的話,我們可是簽了合約的,天香引只此一家,絕不外傳!你現在該如何跟老夫解釋一下,這滿大街的次品天香引?!」

顯然,那位氣急敗壞的侍郎夫人一怒之下,把那些失敗品甩賣了……

「雖說次品遠遠不及正品,但是你的招牌砸了,我們會因此流失大批中低層顧客!這些年老夫不曾虧待過你啊!你怎麼可以這樣對老夫!?」

天香眉頭緊皺︰「老板,我發誓我從沒做過違約的事情,許是……許是我留在家里的配方被偷走了!對!我這就回去檢查一下!」

天香鐵青著臉沖進臥房,見那配方仍是好好地呆在最底下——洛一夕自然不會笨到偷走它,他是另外抄了一份送去給侍郎的。

天香焦急的心情略緩,隨即不免疑惑起來——如果不是這份配方被盜,那天香引的配方是如何流傳出去的?

這時候,洛一夕恰好失魂落魄地進來,見天香翻出那張配方,臉色微變道︰「香兒……」

天香回頭,忽略了洛一夕奇怪的神色,忙道︰「洛郎,我的天香引配方被偷了!現在市面上大量拋售次品天香引!你仔細想想,我不在家的時候,可有可疑的人來過家里?」

洛一夕撇嘴冷笑︰「橫豎不過是些次品,你怕什麼?或者說,如果你寫得這張配方是真的,人家怎麼會做出次品來?」

天香難以置信地倒退一步︰「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洛一夕抿唇不說話。

天香微微顫抖道︰「我這樣拼命,無非是為了我們的將來能過得安穩些,而你卻瞞著我出賣了天香引的配方!?」

「我也是為了我們的將來啊!要不是這樣,你以為我能那麼順利得那榜眼之位嗎!」

「……你……」天香看著他,痛心疾首道︰「原來都是為了你自己的榮華富貴,呵……」

洛一夕面無表情道︰「你也沒資格質問我,那配方不也是假的麼?香兒,你原本,也不曾相信過我,不是麼?」

「我……」天香還來不及辯解什麼,洛一夕一怒之下,轉身拂袖而去!

這一去便是兩日未歸。

兩日後,坊間傳言,戶部尚書看上了新科榜眼郎,並將其招為東床快婿!

而天香得到的,僅僅只有戶部尚書家派人送來的,洛一夕的一紙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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