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夜行錄 (10)修仙

作者 ︰

我和師父,就是在這個時候,第一次遇見了木子白。

彼時他已跟隨司馬幀修道近六十年,由于仙根天成的原因,境界提升甚快,看起來仍和二十幾歲的青年沒什麼兩樣。

而師父來此的原因,本是打算來拜訪一下老友文曲星君的。

沒錯,司馬幀,便是上一任的文曲星君,尊號即是「司馬」——可見師父這位老友也是個懶蟲,下個凡連個化名都不取。(…………)

這世上原本就沒有什麼長生不老,所謂神仙,只是擁有相對于人類而言,漫長到近似無限的壽命而已。近似無限,終究不是完全無限。尤其是像司馬幀這類由人間修煉上來飛升的神仙,其實壽命也不過是區區幾萬歲而已,當然,像師父這樣的上古神祗,活個幾十萬歲還是很容易的。

所以,當這類神仙感覺到自己壽命將近之時,都會提前選擇好繼任者。

木子白,便是司馬幀定下的繼任者,這也是為什麼,木子白會擁有這樣非凡的才華的原因。

師父說是來看老友,其實我猜,多少也是想好奇一下下一任的文曲星君是怎麼個貨色。(…………)

不巧的是,那天司馬幀剛好不在,只有木子白一個人默默地掃著楓林落葉。

正是金秋時節,懷南漫山遍野的紅楓甚是迷人,我拽著師父的一角,迎著漫天楓葉向那個一身青色道袍的俊朗青年走去。

木子白抬頭看向我們楞了楞,此時的他道行小成,很快看出來我們兩只絕非常人,于是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道︰「見過大人。」

師父微微一笑︰「司馬道長在嗎?」。

「大人來的不巧,家師出門了。」

「哦?是嗎……」師父略略失落道。我在一旁抽了抽嘴角——這廝又在裝13了,分明就是沖著人家來的嘛,還裝模作樣地先打听人師父干什麼……

「大人有什麼事情?子白可以代為轉達。」

師父微微一笑︰「只是想見見他敘敘舊而已……畢竟,他的時候不多了啊……」

「啊?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呵呵……」師父神神秘秘地笑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嗯……司馬的眼光還是挺不錯的,小白啊,你要好好修行,不要辜負了你師父一番苦心哦!」

木子白聞言嘴角一抽,似是想到了什麼,突然指著師父叫道︰「啊!我想起來了,師父有警告過我要小心帶著紅衣女童的白袍男子!難道說的就是你?!」

我一個沒忍住,撲哧笑了,被師父威脅性地瞪了一眼,于是吐了吐舌頭扮調皮。

師父又轉過頭去看木子白,露出一個我熟悉的月復黑笑容︰「小白,你想不想知道許月奴的情況啊?」

木子白一愣,隨即大喜︰「想啊想啊!我求了師父好多年,他就是不願意告訴我呢!」

我聞言卻是不由得皺了皺眉——修道之人,最忌留戀塵世,看不透萬丈紅塵,終究成不了什麼大器。我抬頭又看了看師父,依著師父的個性,從來也不做沒有目的的事情,難道,他巴巴的趕來,不是為了和老友敘舊,而是為了幫助木子白了卻這一段凡塵嗎?

又或者,這根本就是司馬幀的請求,所以他才這麼剛好不在場……

師父點了點頭,突然嘆了口氣道︰「你師父也是為你好,不想你因為念念不忘許月奴而影響修行,可是如今看來,反倒是弄巧成拙,成了你的心結。我本是仙界司命上神,天下萬千生靈世世輪回皆由我掌管,沒有人比我更清楚許月奴的轉世輪回。」

木子白迫不及待地問道︰「那她如今轉世了嗎!?過得好嗎!?」

師父頓了頓,淡淡道︰「她沒有輪回轉世,從她死在你懷里的那一瞬間起,就早已灰飛煙滅了。」

木子白僵住了。我很是驚訝地看向師父,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說出這樣叫人絕望的話。

「你是命定的文曲星君,為防你的仙氣影響凡人命軌,你在人間歷練的一切,都是專為你而生,也就是說,像許月奴、你的父母等等都是本不該存在在這世間的,只是為了幫助你成長特意創造出來的罷了。你飛升之後,他們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價值,死後,自然是灰飛煙滅歸于塵土的。」

「怎麼會這樣……」木子白如遭雷擊,面色慘敗地癱倒在地。

師父又嘆了口氣︰「如今你知道了,也該早些斷了這些塵世的念頭,好好修仙,走你命定的路才是。」

木子白咬牙︰「照你這麼說……月奴是因為我,才會從小孤苦無依,被宗鳴鳳折磨,飽受病痛而亡的?既是如此……我無論如何不能讓她就這麼灰飛煙滅!我定要給她一個完滿的人生!」

師父皺眉︰「荒謬!竟然妄想逆天改命?簡直冥頑不靈!菜菜,我們走。」

我一下子沒回過神來,只好乖乖地跟著師父離開,臨走了忍不住回頭去看那木子白,只見他一臉悲戚,完全沒有大徹大悟的樣子。

我斟酌了一下,甚是矜持地道︰「師父,你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師父抽了抽嘴角沒有說話。半晌才听他喃喃道︰「吶……命是我定的,可人的意志又不歸我管,有時候超出控制什麼的……也是在所難免的嘛……」

我表示無力吐槽了……

「阿霖。」前腳剛踏出楓林,就發現路口站著一個鶴發童顏,精神抖擻的老頭,正微笑著同我們打招呼。

師父沖他尷尬地笑笑︰「司馬,這次,是我有負你所托了。」

顯然這個老頭便是傳說中的司馬星君了,說起來這麼些年我見過的神仙魔王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除了司馬幀,還從來沒有哪個敢直呼師父姓名的,更何況是如此親昵的喚作「阿霖」?!

你別看司馬幀一副老頭模樣,但是論起年齡來,肯定是遠遠不及師父的,這樣平輩而談……怎麼說呢,我總是覺得,甚是詭異啊……

不過,他同師父,倒真的算是難得的知己好友了。

司馬星君苦笑︰「無妨。其實你早就提醒過我,是我自己執意要你出面,倒不想,弄巧成拙了。」

師父聞言嘆了口氣︰「司馬,你也別太介意了,天命之數,本就是奇幻莫測的。」

司馬星君挑眉︰「這話從你口中說出來,還真是諷刺。」說著,他徑直向前幾步站到了師父面前,從懷中掏出一個綠色的錦囊遞給師父道︰「雖然你沒能幫上他,不過答應你的,我還是會給。只希望看在這錦囊的份上,若是日後他闖出什麼大禍來,你能幫他一把。」

啊勒?敢情師父還真是來找他的,目的是這個錦囊?勸誡木子白是條件?

師父接過錦囊的手一頓,終是接了過去,微笑道︰「好。」

我正郁悶這兩位大神到底在說什麼天書呢,司馬星君這時卻突然看了我一眼,頗有深意地對我道︰「菜菜啊,你可不要辜負你師父對你的厚望啊。」

我︰「……星君,你這算是臨終遺言麼?」

「菜菜!」師父低斥了我一句,顯然很是不滿我這樣沒大沒小地同他的好友講話。但是他不知道,我私底下同司馬老頭講話,一向都是這麼沒大沒小的,司馬老頭可比師父隨和多了,這麼好的老頭,居然馬上就要……我怕我要是再不抓緊時間沒大沒小一下,會忍不住哭出來的……

果然司馬幀毫不介意地擺擺手︰「她說的也沒錯。阿霖,以後,還請你替我多多照顧我這不懂事的徒兒。」

「你倒是寵他,但願他也能不辜負你這一番苦心吧。」

司馬幀不置可否地笑笑︰「不必擔心我。我司馬幀能認識你,還有麒麟,也算是人生得兩位知己,死而無憾了。」

「那怪物最近有來看你麼?」

「還沒有,不過估計快來了吧。」

「……記得代我問候他。此間事已了,我也該走了。你……保重。」

「嗯,保重。」

說完,師父掐了個騰雲術一把拉過我飛天而去,也不顧我全程听得一知半解,抓耳撓腮很是苦惱的幼小心靈……

站在白白的雲彩上,我習慣性地75度角仰望師父,半天沒有說話。

終于,師父忍不住眼角一抽︰「菜菜,你到底想問什麼?」

我低下頭,盡量用一種若無其事的口吻道︰「師父,我發現,雖然我總是同你寸步不離的,但你總能瞞著我做很多事。比如你什麼時候同司馬星君定下的約定,那錦囊是做什麼用的,麒麟又是誰……」說著說著還是沒忍住,流露出了一絲失落和委屈的情緒。

師父聞言一愣,半晌模了模我的頭淡淡道︰「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是,師父。」

既然你不想說,那麼,我便不問了。

你是我的師父,就算你什麼也不肯告訴我,我……總是相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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