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廚房邊,看她忙得團團裝,我過去幫她拿盤子︰「我就是吃一碗面,看把你忙的,沒事,剛才對你說話語氣重了些,你不要往心里去,我現在,只有你一個貼心知冷知熱的朋友。」
阿春眼里淚將要落了下來,說︰「太太你不要這樣講,你待我好,我跟著你,你總給我多的錢,最好吃的都分與我一起吃,從不把我看外,我咳嗽了你給我炖燕窩,家務你也總和我一起做,我都不知自己能幫你什麼。」
「傻阿春,真是傻瓜,和你說多少次了,不要叫太太,叫的生分了呢,坐下來一起吃面,說我餓,你不也沒吃,你不也掛著淚花。」我說著,端著阿春腌制的蘿卜干放在餐桌上。
小時候,外婆也會腌制各種酸菜干,剛到上海時,外婆還用幾個小罐頭瓶子給我裝幾瓶子酸菜干,我有時吃不下飯就會吃一些。所以,難過的時候,就抱著一小罐外婆腌制的酸菜干吃。
細想,恍惚都是多少年過去了。
阿春悵然道︰「見你主動吃東西,就好了,人只要能吃飯,那就什麼事都能挺過去。剛才你躺在這里,病懨懨的,倒像戲里的林黛玉躺在榻上臨終前的模樣,我只想心里念阿彌陀佛保佑你快些好起來。」
我吃著面,听阿春說著戲里的《紅樓夢》。
「阿春,你形容的很貼切,你就好比紫鵑,我身邊也就剩你了。」我說著,回憶起很久前讀《紅樓夢》里黛玉臨終的那一段︰只見黛玉兩眼一翻,嗚呼!香魂一縷隨風散,愁緒三更入夢遙!當時黛玉氣絕,正是寶玉娶寶釵的這個時辰。
年少時我讀到這一段哭過。
——當時黛玉氣絕,正是寶玉娶寶釵的這個時辰。
嗯,這個時辰,卓堯在訂婚典禮上了吧,林慕琛說酒店在希爾頓大酒店,我和希爾頓酒店是有多大的緣分,馮伯文是在那里舉行婚禮,我在那里遇見了卓堯,而今天,他將要在那里和別人訂婚。算了,不想這麼傷感的了,不過是巧合,有錢人都會選五星級酒店訂婚,酒店都是葉潔白安排的。
我以前幻想過和卓堯訂婚的場景,我說在小漁村的海邊辦個自助餐,把我在小漁村的那些村民和遠親都請來,他說那樣太簡單了,他要在豪華游輪上舉辦,婚禮現場各界名流,有英格蘭歌手唱歌和表演踢踏舞,夜游上海黃浦江,在最美的夜景里讓我做他的新娘。
我向往的,是平凡樸素的生活,一生一次的婚禮,他可能是怕我受委屈了,現在看看,不管是在小漁村,還是在黃浦江豪華游輪,都不重要了。
「咦,這有一封信。」阿春走過來,手里拿著一封信。
「沒有郵戳,我也沒從信箱里取過,這信是哪里來的?」阿春遞交給我,自言自語。
定是卓堯留下的信。
我拆開信封,里面除了一張寫滿字跡的信紙,還有一張紙條。
那個紙條我太熟悉不過了。
紙條上寫著︰小漫畫,如果巴黎不快樂,不如回到我身邊,只要我還活著,那我此生都不再離開你,不再把你一個人丟下。
這張紙條,放在小漁村,沒想到,他從小漁村來上海時,竟隨身帶著,他從未忘記過我們曾經相愛的艱難和不易,看到這張紙條,我想,他做什麼事哪怕對不起我,我也能原諒他。
打開信,信是如此寫的——
小漫畫︰
是在哭嗎?不要哭,你哭的樣子不好看。
這些天,我一直陷入後悔與自責當中,不論是面對你,面對我母親,還有葉潔白。當初我不該答應用一場訂婚來做交易,即使訂婚了,我也不會娶她,這樣一段毫無感情的婚約,存在著只會傷了我們三個人的心。
比事業重要的,是你和黎回。
之前我因擔心禍及家人,所以選擇給戴靖杰最有力的還擊,只要佟氏起死回生,我就有信心讓他潰敗。
而現在,我考慮清楚了,戴靖杰畢竟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我不該不擇手段去對付他,該還的總是要還,我也不能為了順應母親和二姐,去做對不起你的事。我和二姐談過了,佟家的事應該是佟家自己人來解決,戴靖杰也是佟家人,我不該利用葉潔白,更不能有負于你。
離開小漁村,這張紙條一直夾在我錢夾的內側,在我下決定宣布取消訂婚前,我看著這張紙條,我用生命愛著的女人,我怎麼可以辜負她,更何況,我們還有一個可愛的兒子。
生是夫妻,死是夫妻,寧可一起面對風浪,也不可,從愛情里逃離苟且偷生。
我甚至想象過,我的小漫畫會不會很霸氣地開著車來婚禮現場搶婚,但你的絕然告訴我,你不會,那麼,讓我來做決定。我說過,發生任何事都不要怕,你要明白,有我在,我會處理。
訂婚的這天,我將當眾宣布取消婚禮,我什麼都可不顧不思,你呢,小漫畫,你敢不敢做一個隨時破產並且拖家帶口逃亡天涯的男人的妻子?
讓阿春多準備些飯菜,晚上我來找你,別哭了,晚上見。落款︰你的疼先生
信中的內容,讓我在感動之余愈發緊張,他不能這麼做,想了想,我應該去阻止他,我換了一雙鞋,讓阿春抱著黎回跟我一起去希爾頓酒店,我要當面告訴卓堯,他要是那麼做,我就帶著黎回離開他。
打車到了酒店,我印象太深刻的地方,在快到的十字路口,我望著窗外,仿佛看到了初遇卓堯的那個炎炎夏日,他的車停在我身邊,他的側臉淡漠倨傲,眼神專注看著前方,他最迷人的神情,就是眼神專注凝視著一個地方思考。
酒店門口,圍滿了記者和工作人員,擔心引起記者的注意力,我和阿春在隔著二十多米的地方下車,看記者都堵在門口,說明卓堯還沒有過來,我讓阿春帶著黎回去附近轉轉,我在這里等卓堯。
他的車若遠遠駛來,就一定會看見我,只要他停車,我就上車與他勸說,好在,有個小建築物擋著記者從酒店門口看過來的視線。
不多久,豪華龐大的車隊排列成整齊的隊形駛來,我有些措手不及,怎麼沒想到,會有這樣的陣勢,我豎起衣領,擋著臉,觀察過去的每一輛車,都沒有看到卓堯。
卻看見了葉潔白,只是一個側影,她坐在車里,在微笑說著什麼,洋溢著滿滿的幸福,並非是結婚典禮都安排的如此隆重,那要是結婚,豈不轟動全城。
我傻傻看著,這些幸福,與我無關。
卓堯的車突然開到我身邊,他搖下車窗對我微笑。
我一剎那便欣喜了,在這種情景下重逢,我說︰「你寫的信我看過了,你要是那麼做,你就永遠別想見到我。」興許我說這句話的表情不夠絕然,倒像是有賭氣使性子的話。
他雙手放在方向盤上,下巴落在手背上,側望著我,微笑挑釁︰「你威脅我的話,我從未當真。」
我手機響,低頭看,是一條未讀短信。
多多發來的︰曼君,我看到劉頌了,你馬上過來m-box酒吧,越快越好。
我得馬上過去。
「我還有事,不和你說了,你別以為我說著玩,不信你試試看,你敢不順利訂婚,我就人間蒸發給你看!」我說著,趕緊攔出租車。
「去哪兒,我開車送你。」他說。
劉要人卓。我想發現劉頌的消息還是先不要告訴卓堯,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會跟我一起去,萬一沒找到劉頌,他訂婚又被攪亂了,總不能兩頭皆失。我只要在訂婚典禮前找到劉頌,追回那筆巨額公司財產,一切就來得及。
「不用你送我,我自己打車。」我拒絕,心里想,卓堯,你等我,等我把劉頌找到。
我攔了輛車,報了酒吧名,好在兩個地方很近,只有十分鐘的車程。
打電話讓阿春帶著黎回先回家,我晚些會回來。
多多站在門口等著我。
「怎麼在外面站著,劉頌呢,別讓他跑了。」我急忙問。
「在里面呢,我找了四個姐妹纏著他,他哪里跑得掉,我們怎麼抓他啊,他可能是認得出來你的吧。」多多說。
我對劉頌沒有任何印象,卓堯的這位前任二姐夫,也算間接破壞我和卓堯的始作俑者,抓到他,與公與私我都要狠狠扁他一頓。tarq。
「我們先進去,觀望觀望。」我說,和多多一起走進酒吧。
一個正被四位漂亮女孩纏著喝酒的中年男人,地中海發型,肚子微凸。桌上的酒,瓶瓶都是名酒,他這樣的揮霍無度,我真擔心他把那些錢都揮霍一空了。我想暫不能打草驚蛇,要先找一個男人過來制服劉頌。劉頌的情況還沒有模清楚,先不能驚動卓堯,我能想到的只有季東和林慕琛,考慮了下,我打通了林慕琛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