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今晚?斗獸?韓章?
這三個從昭英和衛義禮的對話間偷听到的關鍵詞一直在衛琳瑯的腦海里回旋,可是她卻百思不得其解。,,用手機也能看。
「今晚」和「韓章」她都可以理解,無非就是時間和人物。
跟韓章那個大少爺扯上關系,一般來講,都是吃吃喝喝玩玩樂樂。
可事情總有例外,就像「斗獸」,這個詞,听起來可一點都不像王公貴族們會喜愛的高雅物事。
誒,這「斗獸」二字,究竟是何意呢?就是像斗雞一樣地斗獸嗎?
她一時間有了很多的猜測
愈是百思不得其解,衛琳瑯的好奇心就愈加地猛烈,就像有一只貓爪在她心上撓啊撓,癢得不行。
……
今天晚上衛府有件大事,衛乾給衛琳瑯補上的接風宴加團圓飯。
為何今天才辦呢?原因說起來也很無奈。
第一天晚上,衛乾顧及到衛琳瑯一行人舟車勞頓、煞是辛苦,便沒有舉辦。
第二天,也就是昨天,衛乾難得休沐一回,本定在這天晚上舉行家宴是最適合不過的。
但無奈的是,當天下午衛乾衙門里便有急事需要處理;何況,衛琳瑯和趙向天出去逛街,遇見了有人縱火殺人,挺身而出卻受了傷。
想當然耳,最後便沒有人有時間、有心情參加家宴了。
衛琳瑯早早來到飯廳,發現衛乾已經到了。
她問過叔的好,得知衛乾是因為昨天加班加點把棘手的事情解決完了,今天便清閑下來,早退回家。
衛琳瑯眼楮左右瞟了下,趁著衛義禮還沒有回來,將心中關于「斗獸」的疑問告訴了大叔衛乾,希望從他那里得到答案。
誰知道衛乾竟突然黑了臉,他目光嚴厲地看著衛琳瑯,沉聲問道︰「琳瑯,給大叔說實話,你是從哪里得知這個詞的?!」
這可把衛琳瑯生生唬了一跳。
要知道,當年,衛乾、褚仝兄弟兩個可是一心一意地想要生個女兒的,結果卻沒有如意,反倒是衛坤最先得女,起名琳瑯。
大家自然對這個獨女疼愛非常,褚仝送琳瑯絕世美玉,那也只是表達對她的喜愛和對衛坤的羨慕的一種方式罷了。
所以說,大叔衛乾什麼時候對衛琳瑯黑過臉?他可是從小到大都對她有求必應,寵溺非常,比她的爹還像她爹。
衛琳瑯有些呆愣愣地回答道︰「也沒、沒從哪里听到……就是在大街上剛巧听見有人在議論,我便想到,這中京城的變化著實大,現在京城人談論的話題,我都已經听不懂了呢。故此,琳瑯才來問大叔的……莫非,這竟是個不好談論的事情麼?」
衛乾細細忖度了下衛琳瑯的表情,她立馬裝出無辜的樣子,一雙大大的鳳眼忽閃忽閃地,滿臉茫然。
他最終還是放下心來,對衛琳瑯語重心長道︰「琳瑯,京城的水,比你想象中要深很多。有些地方,有些事情,不是大叔不想告訴你,而是因為實在不適合告訴你……總之,答應你大叔,今後不要再糾纏于這個話題,就當從來沒听過,知道了麼?」
「好,听大叔的,這些話,琳瑯一定謹記。」
衛琳瑯表面上自然乖順地點頭,可內心卻對這「斗獸」愈加地好奇了起來,。
心中的那只貓爪子,也撓地更起勁兒了。
不久,衛琳瑯的大嬸偕同姐妹幾個相繼來到了飯廳,然後是幾房姨娘和一干僕從。
白衣飄飄、俊逸非凡的衛義禮姍姍來遲,在向長輩們見過禮告過罪後,施施然落座。
衛乾一揮手,珍饈美食便流水般呈上長桌,美酒佳肴、杯盤錯落,讓人眼花繚亂。
作為一家之主的衛乾下第一筷之後,家宴便正式開始了。
咬著筷子,衛琳瑯的心思卻完全不在眼前的美味上,她的腦子在不斷地轉動。
她想到,按照衛義禮的那個狗腿子性格,即使迫于情面,晚上回來參加衛府的家宴,在晚上他也定是要溜出府去,同昭英一道去「斗獸」的。
衛義禮想出門,大叔不好干涉,也可以來個夜不歸宿,但是她衛琳瑯不行,大叔對她的安全還是看得很嚴的……
不過呢,僅僅是這個的話,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她還有武功在身呢。
要不當年她那麼刻苦地學輕功是為了什麼?翻牆方便啊。
不好解決的問題就是,如果衛義禮先離席,而她卻被叔嬸姐妹們絆住走不開的話,那就沒辦法跟著他們,找到那個神秘的地方,看那連大叔都聞之色變的「斗獸」了。
該怎麼辦呢?
對了,最好啊,是她和衛義禮一同離席,甚至于她提前離開,然後繞一個彎子躲起來,偷偷跟在他的身後,然後……
衛琳瑯想著想著,嘴角便不自覺揚起了邪惡的笑容。
「笑不露齒,三妹,大哥沒有教導過你嗎?」衛義禮不知為何,只覺她笑容刺眼,忍不住開口諷刺。
衛琳瑯眼皮一掀,扭頭,本來根本不想理他。
可是不知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她又扭回頭,瞪大鳳眼,一臉挑釁地揚起下巴道︰
「二哥啊,你教訓我教訓的是。可是呢,食不言寢不語的道理,你是不明白?大哥沒有教過你嗎?哦,對,我倒是忘記了,大哥怎麼會教你這些?一直以來,他根本就懶得理你!」
這真是誅心之言!
衛義禮心底血淋淋的瘡疤就這麼被衛琳瑯毫不留情地揭開了,還是在這種場合、這種全部人略帶同情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的時刻!
「衛琳瑯!你還知不知道我是你哥?尊重兄長的道理,你懂不懂?!你在外撒潑胡鬧口出狂言!沒尊沒卑!你在家瘋癲自大毫無教養!沒上沒下!」
衛義禮熱血一上頭,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話頭,也完全忘記了自己扮演的儒雅形象。說起來,衛家的人性格都屬暴躁。
「好你個衛義禮,你算什麼東西?」衛琳瑯把筷子一拍,撂碗起身,瞪著個怒火熊熊的眼楮,毫不示弱地嗆道。
「你還真以為你是這里最大的了?什麼事情都改听你的了?有資格管教我衛琳瑯了?你把大叔大嬸置于何地!在他們面前,你囂張什麼!吃別人的用別人的,還要在別人家指東指西!你看看你在帝都都干了些什麼事?諂媚逢迎!奴顏婢膝!甘為鷹犬!你丟臉丟到帝都還不算,簡直就是給所有衛家祖宗蒙羞!」
「你……」衛義禮也「噌」地起身,動作幅度好似馬上就要沖過去同衛琳瑯干架一般。
「 !」
「夠了!」
衛乾將碗狠狠往桌上一放,原本總是面帶笑容的臉上,布滿了寒霜。
「祖宗也是汝等黃口小兒可以隨便議論的!在正式的家宴上還敢放肆!你們兩個真是反了!還不知錯!」
此話一出,衛琳瑯和衛義禮立馬噤聲了。
大嬸和幾房姨娘有心說些話緩一緩氣氛,卻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只好面面相覷,不發一語。
衛琳瑯偷眼看了看衛乾,發現他也在偷偷地看她。
咦?哦,明白了。
還是大叔對我好,嘿嘿,他這是在等我給他台階呢。
衛琳瑯想到,心里偷笑。
「叔,這事是琳瑯不對,我不應該在飯桌上開口說話,還說出這種不敬先輩的話,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叔,我已經知錯了,你原諒我吧。我這就回房好好反省這件事。」
衛琳瑯低著頭,沉痛地說道,一副懺悔不已的樣子。
衛乾本來是想,讓衛琳瑯帶頭認個錯兒,然後自己就順勢原諒他們,接著大家就當什麼也沒發生,繼續該吃吃該喝喝。
誰知衛琳瑯來這一出!
這個家宴舉辦的本意是為衛琳瑯接風洗塵,現在正主都跑了,他們還要接誰的風、西誰的塵?
但是衛琳瑯話已經說出去了,他也不好往回帶,只能勉勉強強同意道︰
「準了。然則考慮到此家宴原是以歡迎琳瑯為目的的,琳瑯既然要回房反省,那就帶上些酒菜吧。」
說完一揮手,一些侍女就極有眼色地上前將幾盤好菜端了下去,看樣子就是要送去衛琳瑯的房間里。
衛琳瑯感動地不行,她悄悄沖著衛乾吐了吐舌頭,深福一身,恭敬退下。
沒過多久,飯席上的氣氛就在幾位夫人太太的刻意帶動下,重新熱烈了起來。
衛義禮的表情便沒那麼好看了。
不管是在哪里,都沒有人重視他,這一個念頭仿佛勾起了諸多不快的童年記憶,讓他食不下咽,如坐針氈。
他匆匆扒了幾口飯,對衛坤和眾位姨嬸告了個罪,先行離席。
衛義禮回房間略微休整了下,很快便重新出發。
他直奔大門,途中不耐煩地揮開了問他要不要使用馬車或馬具的好心馬夫,無視了門口問他晚上需不需要留門的門房……他突然覺得呆在衛府是一件很令人難以忍受的事情,他真想快些去斗獸場發泄發泄。
一路的小步快走,小半個時辰後,他漸漸走入了一條黑暗的街道。
這里是市區和坊區的邊緣地帶,不像市區那樣燈火通明、人潮涌動;又不像坊區那樣,一戶一燈,散發著令人安靜舒心的氣息。
這條街,混亂蕭瑟,人跡罕至。
可事實上,黑暗中有無數雙眼楮緊盯著每一個外來的行人,打量你,算計你,嫉恨你,意_婬你。
不過衛義禮很是熟悉這里,所以並不感到害怕。
他經驗豐富地在某些惹不起的人所待之處微微繞道,在其他地方,又作出一副傲慢地不行的樣子——
在這里,真正有錢有勢的人反倒是不會被搶被害的,真正會被人下手的都是那些有幾個小錢,又沒什麼背景的人。
所以就算是裝,也要裝出高貴冷艷的樣子才行。
很快,他就看見了那個廢棄的藥鋪的破爛招牌,于是從懷中拿出一張雪白面具,反手扣在了自己臉上。
走進去,打點過以一副邋遢流浪漢模樣坐在藥櫃上的、斗獸場實際上的看門人之後,衛義禮听著從慢慢打開的地下石門里傾瀉出的排山倒海的歡呼喝彩聲,嘴上逐漸露出了一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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