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白華，師父說，這名字就像是一朵美麗的玉棠花。拜師的，那天夜里。「素兒……」娘親看了一眼那個站得離我們遠遠的男子，似是有些不忍。
「這是我的女兒。」母親輕輕地說道。臉上的一抹苦笑，我沒有發現，那個男子也沒有發現。
因為他一直是背對著我們的。「哦。」男子淡淡地應著，隨後轉過頭來，似乎是面帶笑意地看了我一眼。可是，我不喜歡男子的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那種……極不自然的慈祥。更何況，師父的眸子深處盡是空洞，像是滿目瘡痍一般，不帶絲毫的生氣。我不高興的撇過頭去。也真是小孩子脾氣。男子戴著一塊銀質的精致面具。喜愛銀子的我一眼就看上了。
「她叫白華。素白的白，華麗的華。」母親抿了抿唇，繼續深深地看著那個男子，又拋出了一句看似不輕不重的話來。「哦。」師父微微一怔，似乎陷入了某種深沉的回憶當中，像是在神游。「咳咳，華兒是麼？」他忽然回過神來，緩緩的走了過來，輕飄飄的，像是飛過來的一般，溫柔撫模我的頭發。
說是溫柔，實則我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溫柔。反而是生澀的按摩手段而已。「嗯。」我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答了一句，心里面直翻白眼。臭屁什麼啊！——誰叫你用面具蒙著臉。
雖然看上去有一種朦朧的美。可大晚上的，接著只有那麼一點點的月光和星光，鬼才看得清呢——不過肯定是個美男！以我的審美眼光，錯不了的~他倒毫不在意，繼續笑眯眯地看著我。母親使勁給我使眼色。
我雙手捂臉——竟然忘了今晚是來拜師的！我趕緊雙膝跪地，清了清嗓子，在空曠的夜晚里，扯著稚女敕喉嚨，大聲吼出了一句十分具有女子氣魄的話︰「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哇塞！好經典的橋段啊！我歡天喜地的跪了下去。伸出指頭掰一掰，算一算。
恩。差不多一個美男已經到手了。我似乎已經听見了一片鄙夷聲……
這也怪不得我色迷心竅。難得有美男，管人家又沒有答應呢，還不得打緊兒的收入囊中？所謂是︰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啦！「嗯，起來吧。」這是他說過最長的一句話了吧？
一直「哦」「哦」「哦」的，也不知道嘴型好不好看。不會圓圓的很難看吧？？我十分關心這個問題。趁著我深沉思考的空擋，只見他如釋重負般地嘆了口氣，抬起頭，看著高懸夜空中的一輪明月，緩緩地，似乎是笑了。哇，那麼優美的頸部曲線！像只白天鵝一樣耶~我忍不住的在心里面默默的贊嘆道。「華兒啊，這便是你的大師父了。唉……華兒，後天，你便會跟著師父到他那里去修煉——」看著我的滿臉不可置信，母親頓了一下，便突然地紅了眼眶。
「華兒啊，別怪為娘沒有早些告訴你，娘親只是怕你今晚便不願意拜這個師父了啊。」娘親開始小聲的抽泣起來。
「你要知道，如今要找一個好師父是很難的，華兒你可要好好的珍惜啊。很多大事，等著你呢……」這一句，有些奇怪的味道在里面。
我還沒有完全的消化母親的話，懵懵懂懂，似乎腦子里全是漿糊，眼前像是蒙上了厚厚的一層灰塵，什麼都看不清楚。
「後天？去拜師——便見不到娘親和楚茨了是吧……」
我突然跳了起來，心里莫名的絞痛。
「是啊，華兒。」娘親悲傷的點了點頭，還不忘八卦道。
「還有啊，楚茨，是個好孩子，華兒你若願意的話，明天，便去找他把婚給定了吧。娘親是看著你們兩個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想必你們也是郎情妾意的呀。」
母親把我拉到一旁的竹林邊上，抹了把眼淚，輕輕的笑著對我說。
「訂……訂婚？娘親！你不是不知道的，我們在一塊交好了那麼多年，我可連他的臉都沒親到一下！」我委屈地說道。腦袋里浮現出了下午跟他訣別的畫面。「哎呀，傻孩子。人家可是男子，男子自然是矜持些的——哪像你啊，唉，也不知道跟誰學的，整天腦子里就想這些不正經的事!」
母親敲了一下我的腦袋瓜子，嗔怒到。
其實是跟北堂雪學的……我在心里小聲地說道。
「那……明天我去試試？」我悄悄的問道。
「嗯嗯，要去的，要去的，一定得去試試，別寒了那孩子的心啊。」娘親立刻換上紅娘的裝扮。
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那娘親呢？華兒舍不得娘親啊。」
我一想到要離開生我養我又細心呵護我這麼多年的娘親，我便心里泛起一陣陣酸潮。
小鼻子開始一抽一抽的，一些液體緩緩流下，覺得臉上癢癢的，便絲毫不顧及形象的拿起袖子狠狠地擤了一下鼻涕，又擦了把貓臉。「娘親啊……娘親沒事的。我們都得學會堅強些，知道麼，華兒？」「是，娘親。」我凝視著母親的眸子，那里面似乎藏了太多我不懂的東西，但是，我還是堅定地笑了。這麼多東西，我以後也是要去經歷，去擁有的……「那，華兒，時間不多了，趕緊拜別師父，娘還有一批貨物要趁早趕完呢，明個兒就要交貨啦！賣家催得緊呢！」
母親又把我拉到了拜師的地方，拿出手絹，擦了擦淚，溫婉一笑。旁邊的師父定定地看著母親，輕輕地顫了一下，像是被小孩子從背後用彈弓打了一下。「婉……李清婉，你……你現在過得如何？」師父幽幽的冒出了一句話，又似乎覺得有些不妥，便急忙加了一句︰「我們都挺好奇的，畢竟，大家都還是很關心你的。」師父一口氣說了一句對于他也是對我而言的一番長篇大論的話。數年後的我，一想起師父今晚說的話，便心痛的冷笑——我們？好奇？哈哈，笑話，天大的笑話！
「挺好的」母親回答道。
「哦。」又是那句似乎久違的「哦」。心里開始了憤憤不平。令我驚奇的是，師父在應完母親的話以後，竟「唰」的不見了！——還真是武功高強啊~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輕功了吧！只是，「素兒」「我們」還有師父欲言又止卻被我听出來了的一句「婉兒」！師父和母親之間，是很早以前就認識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