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穿好了!」阿尤從被子里頭鑽了出來,歡呼雀躍道。
慕雪朝阿尤看了一眼,兩指頭扯了扯小袖子,「穿反了,」又朝夜離影,「你幫他穿罷。」
慕雪轉身出門,阿尤撇著小嘴喚著娘親,夜離影朝他模模他腦袋,「其實,這樣挺好看的,是你阿爹不懂得欣賞。」
她還是替阿尤和自己穿好了衣裳,對著鏡中想替阿尤數梳兩個總角,卻發現自己不會,只好作罷,恰好慕雪端了早飯過來,看看她擺弄著阿尤腦袋的苦惱模樣,隨手便接過了香木梳子,便替阿尤梳理。
夜離影一直在旁邊看他,他的動作十分嫻熟,她嘆道,「慕容公子好手藝,連這個都會,是過世的世子妃教的罷。」
慕雪正握著頭繩細細的朝阿尤頭上繞,聞言停住了,陽光折過菱花鏡,落在他眼里,有一點刺眼,微微低眸,他道,「阿錦她不會這些,她連自己的頭發都不會打理,時常都是我替她梳髻。」
夜離影驚道,「那她沒遇見你之前一直都是披頭散發麼?」
慕雪的心怦了下,身側女子的臉明晰的映在鏡子上,瓷白細眉嬌唇,烏發散在肩頭,那樣的美麗,恍如隔世,正如那日,大婚的清晨,阿錦嘟著嘴坐在鏡子前頭,數著梳子的小齒,無辜的,喃喃的,朝他說,「夫君,這個是什麼,中原的東西,我不會用啊?你過來幫我梳個髻。」
他不曉得阿錦是如何知道自己會梳髻的,他更沒有看見阿錦當時抿著嘴的偷笑……此刻,他卻笑了,轉身拉住夜離影的胳膊,只道,「阿離,來我替你梳頭罷。」
沒讓她拒絕,他已經按著她坐下了,他的手握著梳子從她發絲頂端細細化滑下,她的發絲像是飛瀉的瀑布,映著窗外的陽光,一根根閃著金色的光芒,潺潺然,生機勃勃。
夜離影靜靜的坐著,他的手那樣輕柔,寧她有些暈眩,暈眩中,想起了那個文,不禁有些發顫,面前的妝奩上鎏著粉金的扶桑花,仿佛連那花兒都在顫,她不由的連呼吸都輕了,閉上眼,只願什麼都不想的好。
「好了,」他淺淺的聲音,化開她耳邊漣漪,她睜開眼楮,望著鏡中的自己,那女子臉龐飛著紅霞,竟是可以滴出水來,不過,卻也抵不過那一只血紅的發簪,掃過眉角的艷紅流蘇,蜿蜒如妖嬈花鈿。
「發簪?!」
她猛地伸手去拔,慕雪止住她的手,「別動,是你的發簪,我修好了。」
她僵住自己的手,雙眸星辰,點點光打在簪子,那一處斷裂,本以為再也無法愈合的斷裂,正繞著玉白的一圈,完整的黏在了一處,完整的……「居然真的好了,居然是真的。」
「是用玉帛瓖嵌的,估計在也不能摔了。」
「當然,再也不會了。」
慕雪望著她,那一臉無法掩飾的欣喜若狂,是為了簪子,還是為了那人呢?笑的有些苦,「是我多慮了,你應該也不會讓它摔了罷。」
她微微點點頭,低眸處,看見妝奩上擺著一只紅漆木盒子,估模著是他方才拿來的放簪子的盒子,那里頭還有一個東西,那是她在熟悉不過的東西,是那把扇子,他時不時拿著手邊的扇子,她一直都好奇,便指著那扇子,道,「這個?」
「扇子?」他看懂她的表情,問她,「你想看?」
她點頭,其實她更想知道他為什麼冬天的時候,還拿著一支扇子,「還好,我只是想知道,上頭畫著什麼,其實我曉得你是一個博學的人。」
那精致的指尖,緩緩的將那淺色的扇面綻開了來,伴著他恍惚的聲音,「估計你要失望了。」
她盯著那扇面,好似等的一個美人出浴一般,這樣的時刻,她已然已經期待了許久,可是,居然是大片的空白,伴著紅色的飛濺狀的東西,星星點點,她說,「這個是紅梅?」
「是血?」
她正接過扇子,忽而啪的一聲,扇子落在地上,拾起,「你用血作畫?」
慕雪敲了她的頭,笑了,「不是,是阿錦的血。」
「有一次,我在書房里練字,阿錦她偷襲我,卻不小心刮傷了手,滴在了上頭……」他忽而想起那時候,雲錦正懷著阿尤,卻見了紅,「卻原來一切都是定數……有些事,都是注定好的,離開的終究要離開,只是我發現的太晚了……」
「什麼?」她問。
「沒什麼。」他搖了搖頭,嘴角噙了一抹傷,卻在將要對上她的眸子的片刻,入風而化,笑,「你瞧,阿尤自己一個人都吃了好久了,你再不動筷子,就沒有你的份了。」
手中的扇子,空白的扇面,那樣的白色,像是不染塵埃的雪白,有猩紅的液體,呈飛濺狀在上頭,像是雪地里開出的紅梅,早已干澀了痕跡,卻觸目驚心,她微微闔住遞給他,這個就是對他十分重要的東西罷。
他接過,小心翼翼的放入盒中,她想到了方才自己的發簪也是從那盒子里拿出來的……她無視那一點,朝他說,「我確實是餓了,你應該也餓了罷,對了,仿佛我沒有看見過你同我一塊吃東西……果真,還是阿尤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