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的傷總算結了痂,碧兒還是細心地給擦了一遍藥,念叨著定是不要留了疤跡。好幾天沒梳起來頭發,終于不必再綁著布帶,劉沁也心情大好地讓碧兒給梳了個好看的髻。
總是讓碧兒和夏青平扶來扶去,劉沁也束得慌,好在夏青平早就做了拐杖,雖是緩點兒,到底是自己下了地,也高興。
早上吃過飯,夏青平就出門了。碧兒總惦記著想將黑氅的事兒與夏青平說,劉沁一再地攔截著才沒讓她沖出口。直到是他出了門,劉沁才放下心。
駕著拐杖在柳樹蔭下練著步子,嘴里不忘叮囑著碧兒,「你呀,一定要管住了嘴。可別再失言還給青平添了件煩心事。」
碧兒在院兒里椅子上翹著腿,還磕著瓜子,道︰「不說也是可以,沁兒你就實話交代給我,那外披是如何來的,謹慎些別誆我。」
劉沁一早就編了是前日里他穿外披來時落下的,夜里幾分涼就尋了暖和。哪知碧兒鐵了心地不信,認準了是沈天盈夜里過來的。「少爺出門在外,可不許你負了少爺。」
同床共枕算是負了嗎?劉沁嘆了口氣,道︰「古話兒就有衣同人的說兒,我蓋著沈天盈的衣裳睡了一夜,不知道算不算是負了呢?」
「呀!」碧兒拍桌子站起身,「有這一說嗎?那可不要給少爺知道去,免得空惹傷心。」
「 。」急切的敲門聲,碧兒皺皺眉,跑過去了開門,一見來人,心里頓時一喜,「少爺您回來了!」
夏青平在後面先上了前,「碧兒別擋著,項大哥急著見沁兒呢。」
碧兒忙躲開身子,項藝就快步進了小院兒,一眼就望見了柳樹蔭下駕著拐杖的劉沁。
見到項藝,劉沁揚起微笑。他走不到十日,仿佛卻隔了許多。也在想念,但覺得不夠深刻,見著的心沒有強烈。
一步一步走近了劉沁,周身都打量個遍,腿果真是傷了,頭上雖未纏布帶,可那暗紅色的傷疤觸目驚心。他看不出她流了多少血,不知道腿經了怎樣的痛,現在已經好好地站在他面前,心卻疼的像被細線勒出了血。
「沒事了。」看見項藝的心疼,劉沁笑著安慰,「都好了。」
想伸手去擁抱她,抬起的手卻怕弄疼了她是不是別處還有的傷。最後只輕輕地拂過劉沁的臉頰,「和我回家,美湖園是你的家。」
夏青平猶豫著開了口,道︰「這小院兒是不如美湖園,但沁兒住的也很開心。項大哥還是娶她時候再接過去吧。」
劉沁感動,夏青平總在太多時候讓她溫暖。「小院兒真的舒心,你看那邊兒的松土地,我已經種上花兒了,長出來一定好看。」
「沁兒,你怪我了嗎?」。項藝從劉沁的眼里看到了疏離,雖也有往常一樣的依戀,可就那馬一點兒的疏離,便已讓項藝心痛。明明近在咫尺,卻不能擁抱。
「哥,」叫了聲項藝,劉沁卻在心里恍悟。與他相依相戀。日日為伴許多日子,她還是叫他哥,從心里,她願意這樣叫。
「沁兒,」劉沁像在拒絕,他沒問,她卻拒絕。抬手緊張地握住她的肩,「沁兒。」
「 !」不適宜的門開的響,嚇到了院兒里每一個人。
碧兒跺腳,「沈少爺你輕一點啊!」
沈天盈目光如炬,直望向劉沁。哪怕項藝在身邊,夏青平在身邊,沈天盈也不顧及。
看著沈天盈,劉沁心里納悶兒。他來時從不敲門,但時時優雅有禮。自昨兒晚上就見的反常,這會兒又這幅模樣,難道是遇到了什麼事?
撐著拐,往前挪了兩步,「沈天盈……」來不及問,就被沈天盈風一樣擁進了懷里,拐杖都摔在地上。
「我沒有休過你。」
劉沁震驚,瞠目結舌忘記推開他。
驚得不只有劉沁,院兒里的人都瞪大了眼楮看著他們,項藝的手指像掐進了肉里。
「誰說的?」劉沁不可置信地輕問。
「我說的。」用力地呼吸到她熟悉的味道,沈天盈才覺到了心安,聲音也變得柔軟,「我從未寫過任何休你的字句。」
劉沁知道,休她不是他的心意,甚至知道,他的誤會是受了別人的惑話。可從未想過,休書是不是他寫的。好像看見了他的名字就已認準了是他寫的。謊言可以拆穿,誤會可以辯解,甚至有怨恨也可以不要,但她從沒有忘記那張休書帶給她的震撼,那是棄她清清明明的證據。
「你是我娘子,你還是我娘子。」心也跟著就開出了花兒,招搖著,迎著太陽光,美的醉了人。
「沈少爺。」項藝的聲里含了冰,「該放開她了。」
沈天盈似是完全听不見一般,全心地擁著劉沁,只有這樣擁著她,心才填的滿。滿滿地,顧不上任何人的艷羨。
听見了項藝的聲音,劉沁才回了神兒。奈何腿腳使不上力,掙月兌不開,只得用手拍著沈天盈的肩背,「沈天盈,快放開我。」
頭擱在劉沁的肩頸,用力搖了搖,「不放。」
「沈少爺。」夏青平也上前一步,幾日里雖沈天盈常來,對著劉沁的心意他也清白了,到底還是偏著項藝的。
「少爺!」院兒門沒關著,隻果跑的急促,聲兒也帶著哭意。
碧兒瞥了眼,「今兒也真是熱鬧,都要來齊了。隻果你急的什麼理兒?」
見又來了人,劉沁奮力想推開沈天盈,卻都是徒勞。氣急了也不管不顧,張嘴就咬了口沈天盈的肩膀,施了狠勁兒的,卻紋絲未動。
隻果見到項藝,撲通便跪了下去,淚已掛了滿臉,「少爺,您快回去看看吧!宛姨,宛姨沒了。」
「你說什麼?」夏青平嗖地沖到了隻果跟前兒,一把拉起了她,「你剛才說了什麼?」
隻果驚懼,也只得實言去說,「宛姨溺在湖里,已沒了。」
顫著向後退了兩步,夏青平腦袋里一下懵了。
縱是不願放,听得這話沈天盈也只好放開了劉沁。劉沁也來不及撿拐杖,踩著傷腿就往夏青平身邊去。沈天盈見了著急,忙扶上劉沁,送到了夏青平面前。
手挽起夏青平的胳膊,願能給他力量。頭轉向隻果,問道︰「隻果,你可看真了。」
隻果連連點頭,「隻果不敢看錯。人已經浮到了湖面上,正讓人撈起呢,我才急著過來的。」
太迅速,淚像急流滑過嘴角,濕了劉沁的手心。劉沁托著夏青平的臉,努力微笑,「快去,她還在園子里等你。」
眼楮低下,看著劉沁,嘴唇微微顫抖,「對不起。」
劉沁搖搖頭,「青平,別說內疚的話。」
「對不起。」不敢再看著劉沁,嘴里只剩句句的道歉。伴著眼淚,都砸進劉沁心里。
「哥,」終于劉沁也哭了出來,「你別這樣,我會難過。」
夏青平搖頭,「我不配再做你哥哥。自以為是地保護你,卻連讓你叫娘的機會也沒留下。沁兒,對不起。」
劉沁微怔,「哥你在說什麼?」
「她是你娘,你和我的親娘。」
碧兒瞬間張大了嘴,「怪不得,那日沁兒傷時,宛姨那樣撕心裂肺的哭。」
像沒了意識,就挪動著傷腿向後,趔趄地跌進沈天盈懷里。眼淚也忘了流,直直望著夏青平。「不可能的。」如此說著,腦袋里不經意間卻過了所有夏青平對她好的畫面,是因為他早就知道。
項藝臉已慘白,他沒忘記最後見到宛姨時那虛弱的身子,沒忘記他發怒踢她那一腳觸起的湖水波瀾。夏青平就如他親弟,此時此刻他卻不敢上前寬慰。劉沁,他在心里視作了妻子的人,那樣震驚那樣痛苦著,他同樣不敢再擁她入懷。
「對不起。」夏青平一味地道著歉,伸出的手只停在劉沁的身前不動,「我以為你恨她,沒讓你認她,可我沒想到是現在這樣。」
她的確恨她,恨她的狠心拋棄,一直在恨。如今听到了她的死訊,心就像斷了所有連著的血脈,無助漂浮,空空蕩蕩。緊閉上眼,沒有一滴淚,手死死地抓緊沈天盈的衣領,緊緊依附。
「沁兒,」碧兒哭著跪在了劉沁面前。
感覺到劉沁瑟瑟發抖的身子,沈天盈只能抱緊。「碧兒,將我那件外披拿來。」
「嗯。」
隻果小心地叩頭,對著夏青平,道︰「先去看一眼宛姨吧。」
夏青平如才醒悟,慌張著要出門,卻心放不下劉沁。沈天盈看向夏青平,道︰「我會帶她過去。」
得了話,夏青平才奔出了門。項藝看了眼劉沁,也跟著夏青平和隻果出了院兒門。
沈天盈用那件黑絨外氅裹起了劉沁的身子,小心抱起來,碧兒在一旁擔心地落著淚。
「我不去。」沈天盈才要邁出步子,懷里的劉沁就急急的出了聲,手攥的更緊,抖的厲害,臉深深埋進了沈天盈的胸前,仿佛這樣就逃避了所有。
「听話,」沈天盈輕聲安慰,「去見她最後一面。有碧兒在,我也在,我們都陪著你呢。不要怕。」
沒再拒絕,只瑟縮的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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