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于黃河以北、目前還是瓦崗名義上部曲的徐世業等,主從關系仿佛十分融洽、彼此之間宛若毫無禁忌似的能夠做到開誠布公。可是,地處于黃河以南、東都洛陽的門戶虎牢關下的幾十里之外、瓦崗總寨的屯軍大營之中,在平行的時間段稍稍往後延遲兩、三日,則顯現出來的卻是與之大相徑庭的另外一種鬼祟隱秘、猜忌心生的狀況……。
由于滎陽距離黎陽要較魏郡距離黎陽遠上兩倍有余,再加之趕到虎牢關外的屯軍大營還需要不短的路途。故而,雖然帶著隨從鐵騎也是著急趕返、一路馬不停蹄的柴孝和一行,實際上直到離開黎陽的第四日,才堪堪返回到虎牢關外的瓦崗總寨屯軍大營。
因柴孝和一行並沒有進入有早已經養好傷、並前來坐鎮的瓦崗大首領翟讓駐節的滎陽,而是走捷徑直接趕回了虎牢關外的瓦崗總寨屯軍大營就可看出︰柴孝和的黎陽之行,已經可以確定無疑乃是秉承著李密的授意。
滿身風塵的回到屯軍大營的柴孝和,沒做絲毫耽擱馬上就前往了中軍大帳前去面見瓦崗總軍師李密。
通報、傳進、步入中軍大帳的柴孝和,就見大帳之內除了身為全軍主帥的李密之外,尚有幾名李密的嫡系軍中將領王伯當、世責力、蔡建德等幾人在。不過,無論是李密,還是王伯當、世責力等,面部表情都仿佛是帶著一種十分晦氣的無奈之色。可想而知,十萬大軍數個月滯留在虎牢關下毫無進取的空耗糧餉,諸人的臉色能好看得了嗎?
見柴孝和步入了中軍大帳,高坐在帥案後面一臉嚴霜的李密微挑了一下細眉、沉聲的說到︰「孝和前往黎陽一晃已經十日有余,不知黎陽之事辦得如何?不尊軍令、擅自攻打友軍的徐世業可曾帶回?」
趕忙上前一步躬身施禮的柴孝和,此時見到‘哭喪著臉兒’的李密,下意識中就不覺拿李密現在的表現同黎陽徐氏兄弟親和的表現作以了對照,內心里不免升起了一種煩悶、壓抑的感覺,因而也就顯得麻木的張嘴就按照之前徐世業的交代稟報道︰
「起稟總軍師!屬下此去黎陽面見到徐大總管轉達了總軍師的軍令之後,徐大總管當即就派快馬前去魏郡召回汲郡總管徐世業。可是,屬下在黎陽等待了幾日,卻僅等來了汲郡總管徐世業所派之人送來的一封書信。送信人尚代傳汲郡總管徐世業之言︰因軍務繁忙無法趕回黎陽,特附信一封轉呈總軍師。」
「這個混賬罪將!竟敢一而再的不尊……。孝和說他派人傳言說的是什麼?附信轉呈給本總軍師?難道孝和並未以大首領的名義傳達軍令,而是以本總軍師的名義?」頭腦同樣也並不簡單的李密,怒氣沖沖的謾罵出口的瞬間,猛然反應過來了柴孝和話語里的語病。
「屬下安敢擅自的篡改總軍師的交代?屬下也不明白汲郡總管徐世業因何只傳話、且附信予總軍師,卻未曾提到大首領半字。此既是汲郡總管徐世業派人交給屬下轉呈給總軍師的書信。」神色毫無波動、躬身站在帥案之前的柴孝和,邊解釋著,已經從懷里取出書信、雙手捧著上前一步遞向了李密。
「哦,本總軍師就看看這個桀驁不馴之徒跟本總軍師說些什麼、又還能耍出什麼花樣!」向前俯身接過書信的李密,邊嘴里不干不淨的謾罵著、邊撕開信封取出書信看了起來。
看著、看著……,坐在帥案後面的李密的面部表情就發生了變化。而這種變化,對于十分了解他的柴孝和來說,實際上早已經是意料之中的事。不過,雖然心里馬上就有了底,但柴孝和還是依然固我的擺出了一副誠惶誠恐的謙恭姿態站在那里、並沒有退到帥案的側面,就仿佛像是還在繼續的等待著李密向他詢問一樣。
……嘴角微撇的不屑、長目圓睜的發怒、細眉微皺的迷惑、薄唇微張的震驚,等等、等等,坐在帥案後面端著書信看的李密,瞬間就像演繹‘變臉’一樣,面部的細微表情連續不斷的變幻著、變幻著……。
「嗯——,孝和可曾觀瞧過書信中的內容?」僅僅才有一、兩張紙的書信,李密竟然看了近刻的時光,才緩緩的抬起頭來,用鼻子長長的‘嗯’了一聲,臉上滿含著猶疑之色的緊盯著尚站在帥案前面的柴孝和問到。
「此信乃是汲郡總管徐世業委屬下轉呈予總軍師一覽的,屬下安能私自觀瞧?就是徐大總管,聞之亦向屬下言︰二弟心思縝密,定是欲委總軍師向大首領給他講情,卻又因礙于顏面而不好講明。那就偏勞孝和先生吧!故而,就連徐大總管可能也不知書信中的內容?」柴孝和馬上就一本正經、仿佛真就像那麼回事兒似的躬身答道。
「哦,這個頑劣之、之人哪!不錯,無他,其就是像孝和和徐世績所估測的,向本總軍師承認過失、並委本總軍師去替他在大首領面前求情……。」這次,卻輪到李密在‘順桿兒爬’的附和著柴孝和的話了︰
「唉……!誰人沒有少年時呀!本總軍師細思之,此子尚才年及弱冠,有所頑劣、不馴乃是必然。何況,總寨襲擾河內郡的軍令其也適當的加以了安排,其兄徐世績亦派軍進駐汲郡相應的予以了補救。唉……!本總軍師就舍棄些臉面,即刻前往滎陽一趟去替他向大首領求情吧!
那個,孝和路旅程勞頓、辛苦,就暫去歇息一下吧!伯當,即刻隨本總軍師前去滎陽一趟,本總軍師也剛好有重要的軍務需與大首領相商。」
李密情緒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仿佛十分寬容、仁厚的話語,自然是引起了連忙點頭應諾、退到一旁的柴孝和在內心里暗自的一陣月復誹和感嘆︰讓一位年少得乳毛尚未褪淨的少年人給玩弄于股掌之間,蒲山公你可真是越來越有出息、越來越長本事了!甘羅八歲拜相,有志不在年高啊!這心機、這城府,早早晚晚,蒲山公你會讓這位少年人給……。
暗自的思慮著,柴孝和卻仿佛像是也被自己內心里的想法給驚嚇到了一樣,在心弦一顫間不自覺的猛然打了一個冷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