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趙(闞虓) 第三百二十七章 憂喜各異

作者 ︰ 闞虓

來的時候,晝夜兼程、風馳電掣,形如狂飆怒卷一般的其快無比;然而返程的時候,卻三步一歇、五步一停,宛若老牛拉破車一樣的慢得驚人。不是徐世業心里不著急,而是如今弄得沸反盈天的他也束手無策了!

十年間縱橫黃河南岸的瓦崗,現在如日中天的儼然已經變成了改朝換代的熱門勢力之一。而作為瓦崗奠基人的翟讓,在瓦崗的控制區域內自然是被視為鼻祖式的人物,崇敬、膜拜者不計其數。所謂樹大根深,瓦崗控制區域內統轄一方的原翟讓舊屬,自然也是比比皆是、難以計數。

如今翟讓亡故,即使是送葬隊伍途經的各地主掌者都在刻意避諱著翟讓的死因,但送葬隊伍如此的大張旗鼓、聲勢浩大,人之常情的緬懷、祭奠,則不可避免的就會應接不暇。

不僅行程之慢已經讓徐世業開始感到有些心急,而且還有更讓他大感哭笑不得的事哪!

被內憂、外傷給折騰得身體十分虛弱的徐世績,既由于其秉性忠義的原因、又由于一路上沿途祭奠的太多而在形式上需要,他竟然強挺著虛弱的身體扮演起了‘孝子’身份。沒辦法,靈牌總需要人來捧啊!他這個當年跟隨翟讓起家的人不捧,他人也不夠用資格。

這樣一來,生龍活虎、百無聊賴的徐世業,都閑出屁來了!可是,身體虛弱、憂傷異常的徐世績,卻忙得不亦樂乎。甚至,每日還要有幾次淚灑衣襟。

其實,忠義、重情的徐世績表現也在常理。少年之時就跟隨翟讓起事、且得到了翟讓無比信任的徐世績,幾乎是已經把翟讓當成了父兄看待。如今音容已渺,能不讓他憂傷萬分、感覺怎樣做都不過分嗎?

如果說假,那徐世業就當仁不讓的是在裝假!弄出了這樣大的聲勢,他的目的本來就是在刻意為之的給自己造勢。如今聲勢倒是造出來了,他也把自己的兄長徐世績給逗苦了!

在虎牢關之前,徐世績還可以硬挺著虛弱的身體勉強騎馬。但過了虎牢關之後,首先發現他挺不住、坐在馬上直搖晃的,竟然是突厥公主阿伊瑪。因而,這位‘主意頭子’不是一般正的夷族公主,馬上也就自作主張的安排人雇來了馬車,把反應還有些訕然的徐世績給‘請’到了馬車上。

說起來,一路慢騰騰的這一行送葬隊伍中,現在還真就屬徐世業清閑。本來應該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按說應該是完全插不上手的阿伊瑪,竟然很快就給自己找到了一份‘照顧病人’的工作!

個性沉靜,必然擅思。與徐世業不太有話說的阿伊瑪,自徐世績被接出洛口始,也就‘眼里有活’的領著她那些扈從擔負起了照顧徐世績的職責。雖然秉性偏于孤僻的她不會去噓寒問暖,但以行動來證明的她也有自己的理由︰女人比男人會照顧人。

而這個理由,則是源于她阿伊瑪的扈從中,要有五、六名胡女扈從。也就是徐世業已經逐漸習慣了阿伊瑪說話簡潔的特性,如果換一個人,還真就要費點心思去前後聯系的琢磨一下,才能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而阿伊瑪想到就去做。則很大程度上還是源于胡女天性上的偏于直率、大膽,並沒有過多扭扭捏捏的表現。

至于宛如不棄不離、跟定了徐世業的阿伊瑪,是否已經把一縷異族風情的愛戀情絲纏繞在了徐世業的身上、是否懷有著‘兄弟媳婦照顧大伯子理所應當’的心思?那就只有這位夷族公主她自己知道了!身受者的徐世業有否感知,其實已經不言而喻。

來程僅用了數天。可是返程,一天能趕五十里路的次數都要有限,接近東郡之時,二十幾天卻過去了!差不幾天就快到吃豬頭、剃龍頭的二月二了!就連頸間的傷勢本來就不太嚴重的徐世績,傷勢也已經好了大半。應該說,徐世績的傷勢好得如此之快,阿伊瑪及幾名女扈從也確實是功不可沒。晨昏定省的照料、敷藥,徐世績還才二十三歲的正當英年、生肌能力強,傷愈得能不快嗎?

送葬不是訪友,要盡可能走直線的趕奔歸葬目的地。因而,徐世業等這一行也就直接趕奔了翟讓的故鄉︰東郡韋城。自然,在這之前因途徑瓦崗的起家之地瓦崗山,規模最大的一場祭奠,也在瓦崗總寨的原址持續了兩天。

雖然途中徐世業也就僅僅是派個人前去通知了黃君漢一聲。但當徐氏兩兄弟的送葬隊伍來到韋城時,因翟讓的意外喪命、內心里早已經產生了無限憂慮的黃君漢,實際上已經把修墓、撰碑等前期事宜做好了。因而,翟讓的靈柩一到,也就開始舉行了隆重的下葬儀式。

把翟讓安葬之後,實在是有些等不急了、被一路上翻來覆去的繁臃祭奠活動給弄得心煩意亂的徐世業,並沒等到還去東郡,馬上就對臉上一直掛著悲傷、憂慮之色的黃君漢進行了一番鄭重其事的交代……。

其實,徐世業的交代十分的簡單。現在毫不畏懼李密、反而是李密對他們心懷忐忑的徐氏兩兄弟,已經儼然是黃君漢的唯一退路。如果李密因翟讓牽怒到黃君漢,也唯有就近的徐氏兩兄弟可以作為黃君漢的後盾。

因而,徐世業也就投其所好的交代黃君漢︰

如果受到李密的排斥、挾制而無法自處,黃君漢可率眾渡河前往黎陽暫時趨避一下。最為重要的,黃君漢要嚴防李密來個故技重施,千萬不可受招而孤身前往洛口。

也就僅僅這簡單的一條,徐世業無疑就已經把黃君漢徹底的拉入了自己的陣營。想想,身為外鎮的黃君漢從此就不敢、也不能去同最高首腦的李密見面,也就等于完全的從瓦崗分離了出來。黃君漢不可避免的要對李密陽奉陰違間,徐世業所控勢力的一只腳,無疑是已經踏上了黃河南岸。

……。

對于整個瓦崗來說,因翟讓的殞命,不可避免的會籠罩上了一層經久不散的陰霾。而對于徐氏兩兄弟來說,雖然徐世績受到了一些驚嚇、輕傷,但能夠有驚無險的返回黎陽,這無疑乃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因而,回到黎陽之後,仿佛像是在重新過大年的歡樂情緒,也洋溢在黎陽上下、內外的每一個人臉上。

女人八卦實乃天性!相濡以沫、伉儷情深的丈夫有驚無險的歸來,也讓已經離臨盆之期不到兩個月、挺著個大肚子的張氏,因興奮而開始拿徐世業這個小叔子開涮了︰

「唉……!嫂子現在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多事呀!嫂子以前還給二弟張羅說親,這不是多余操這份兒心嗎?二弟這才剛剛離開兄嫂身邊半年多,回來竟然給兄嫂帶回來了又是皇家血脈、又是豪族千金的兩位千嬌百媚的小媳婦!听你那兩個小媳婦說,還有個能夠上陣殺敵的竇家千金?

身邊帶著、遠方存著這還不夠?竟然還有個夷族公主一步不離的跟著?咯、咯!二弟可要小心哪!那夷族公主的身材,自忖從不輸人的嫂子,都萬分的羨慕不已呀!

咯、咯!嫂子是過來人了!早就听老人講過,像夷族公主那等身材的女子,床底之間會索求無度的!咯、咯、咯……!」

張氏一長串嬉戲但不失雍容的脆笑,當時就把徐世業給笑得無地自容的漲紅了臉,心里也在氣不打一處的暗想︰

這兩個沒收拾老實的小蹄子!亂嚼些什麼舌頭根子?那突厥公主是她死皮賴臉的跟著我、不是我拉著她?我有招嗎?不提這茬兒還好,一提這茬兒,你們兩個小蹄子倒是心願得償的聯合起來對付我了!可是線娘……?唉……!她這個年過得還好嗎?還有,可不是還沒夠?你們那里知道啊!老家伙裴世矩,還弄個‘肥賊’虎視眈眈的等著收拾我哪!……。

因尷尬而怒瞪了一眼依在張氏身旁、嬉笑著的菲兒和崔恆雪,一臉苦相的徐世業顯得十分無力的狡辯著︰

「那個,恆雪不是嫂子給小弟說和、提親的嗎?嫂子怎麼還推到小弟身上了?再說,人家那位突厥公主可是異邦的金枝玉葉呀!嫂子不好胡亂揣測的!反正、反正、反正小弟是沒做這非分之想。她要跟著、說什麼游歷,小弟那好推搪啊?否則,豈不是顯得我中原的漢人太不盡人情了?」

「恆雪是嫂子做的伐不假。可是,兄嫂都還沒見過面,二弟卻已經給弄進門了!咯、咯!還是那句話,嫂子是過來人,就像恆雪說的‘貓一樣的眼楮盯住二弟就不放’,嫂子會看不出來?咯、咯!再不跟嫂子說實話,看嫂子還管的!咯、咯……!其實嫂子還是閑操心!二弟自己就能弄進門,還用嫂子管啥?咯、咯、咯……!」

可能是因近一個月的憂慮、擔心終于心結大開,丈夫徐世績的歸來令她喜出望外,致使以往一貫親和、雍容、不失莊重的張氏,今天話語中卻一而再的對徐世業調侃、挪揄兼而有之。

「反正是她自己送上門來的!德郎喜歡就要唄!就行我漢家的公主遠嫁異邦,他異邦的公主就不能嫁到中原來?不過,她可是自己送上門來的!如果敢惹德郎不高興,嫂子不管,菲兒也要把她趕出門……。」

仿佛像是在給徐世業幫腔兒似的、菲兒的輕言細語,反而讓徐世業更加的感到無地自容了!

這怎麼還越說越像那麼回事兒似的了?我都沒同阿伊瑪一本正經的說上幾句話,怎麼到了你們嘴里好像我已經睡夠本了一樣?我還是快跑吧!否則,說不定都自稱是‘過來人’的這幾位,還會有人問我睡過夷種的感受如何?

臉紅脖子粗、大感無言以對的徐世業,都不知道自己最後打了一句什麼話的冒支,就這樣狼狽不堪的結束了回來之後首次對嫂子張氏的看望。心里十分憋屈的徐世業,邊逃跑、還邊在心里暗自的咀咒著︰

兩個小蹄子!這是一個月沒收拾你們憋得心癢難耐了!沒事兒就拿編排我來當樂子!看晚上、看晚上……。

咀咒著,徐世業卻又感到心里仿佛有些泄氣︰人家是二人‘四張嘴’,自己是孤獨一枝。這也不對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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