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喝的是什麼?」
汐妍稚女敕的聲音突兀的傳來,她不知何時已鑽入彥西的房間。
「酸梅湯。」
「啊!我最喜歡喝了!哥哥你不喜歡嗎?給我喝吧。」見彥西好似要倒掉的樣子,汐妍一躍到他跟前,伸手奪過。
「汐妍!」
不要喝,他想說。
「啊?」汐妍抬眸,如水晶般的眸子撲閃撲閃,耀得彥西無法直視。
他偏開頭,從汐妍手中端過杯盞,低低道︰「汐妍,我喂你。」
用湯匙攪了攪杯底,舀過一勺,慢慢伸向對面那個天真無邪的女娃兒。
「哥哥你真好!」汐妍舌忝舌忝唇,甜甜的笑著,大大的水眸里,是簡單的滿足。
手下的動作沒有停,心卻越來越不安,一勺接著一勺,喂到最後,池彥西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起來,只听「 」的一聲湯匙掉落在地,他的手竟握不住東西了。
「哥哥?」
不顧汐妍的困惑,池彥西擱下酸梅湯,轉身跑去灌了好大一壺涼白開,湊到汐妍跟前,焦急的哄道︰「汐妍乖,多喝點水。」
「我不要喝水,我要喝酸梅湯!」
顧不得那麼多了,池彥西硬生生逼灌著汐妍喝下了整整一壺水,待他轉身再去接水的空隙,汐妍吐吐小舌頭,抄起酸梅湯一股腦兒喝盡,還朝回來的彥西做了個偷吃得逞的鬼臉。
瞅見汐妍活潑俏皮的模樣,池彥西松了口氣。
再抬眸,只一眼,便目赤欲裂。
只見汐妍突然從沙發上彈跳起,而後重重跌落在地板上。小小的身子,如癲癇病人般,狠狠的抽搐起來。白色的唾沫,不停的從汐妍的口中涌出,臉色一點點由慘白轉為鐵青直到暗灰,眼楮不停的翻轉著,看不到屬于眼珠的黑色,只有大片大片的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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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嘮叨的話語還在繼續著,彥西卻直直扣斷,一把將手機扔進角落里,再不看一眼。
說那麼多,還不都是借口。
池佑庭說工作實在太忙,確實抽不開時間來醫院。而阮碧蓉卻說,汐妍害死了她肚子里的兒子,這是償債呢,一命還一命。
人心,怎可涼薄自此?
汐妍的病危通知書已經下了有十天了,而在小小的她生命垂危的盡頭,池家卻只有他這個在血緣上最不親近的人,守在身邊。
阮汐妍,你不該生在池家的。
少年趴在床上,昏昏睡睡、渾渾噩噩不知過了多少天。
「爸爸、媽媽抱抱我……爸爸、媽媽請抱抱汐妍……」
病床上,小汐妍還是陷入昏迷中,可干涸的小嘴卻不停的翕翕合合,呢喃聲微不可聞,卻還是被睡夢中仍神經緊繃的彥西听見了。
這里,又豈會有那兩個人的影子呢?
眸光悲涼,彥西斜斜的倚靠上病床,將小小的汐妍緊緊擁在懷中,企圖給她多一點溫暖,可他卻發現,自己的手腳竟比病危的汐妍還要涼上幾分。
其實,那天他明明可以阻止悲劇的發生,可他仍像個劊子手般,將小汐妍推向死亡之路,只因為……
「哥哥,你……哭了嗎?」
汐妍是被一滴一滴打在她臉上的水珠驚醒的,艱難的睜開眼,卻發現是從哥哥臉頰滑落的淚。
他哭了嗎?
彥西急急用手撫臉,果然!
「哥哥,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想我呢?你會不會……記得汐妍呢?」
汐妍抬高軟軟的小手,想替彥西拭淚,最終卻無力的垂下,氣若游絲下仍不依不饒的追問,如果她死了,會有人記得她嗎?
「汐妍,對不起。」
只因為……他的私心!
這次是老鼠藥,那下次呢?砒霜?鶴頂紅?如果不是讓阮碧蓉親見死亡的可怖,讓歹毒又怯弱的她嚇破膽,他又怎能在危機重重的豪宅活下去呢?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想活,所以送她去死。
淚,一滴又一滴,滾滾滑落。
滾燙的淚,滴打在彥西的手背上,見證了少年鮮為人知的脆弱,也生生灼痛了汐妍的心。
偌大的空寂的VIP病房里,彥西聲線哽咽,從不低頭的高傲少年,語氣里,是前所未有過的卑微和哀求︰「汐妍,不要死!哥哥求求你……求你了……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