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庭江湖 第十二章 回村

作者 ︰

小沫和二胖得意洋洋地騎著花斑鹿回村的時候,村里早就炸開了鍋,原因就是小沫和二胖的失蹤。

清晨,二胖娘早早來到兒子床前,催兒子起床。因為圍獵已經結束,二胖爹準備進趟城,買些上得了台面的東西交給兒子,讓兒子和小沫去先生家賠罪,賠在先生家吃飽睡著還拉屎的罪。二胖娘心想兒子和小沫已經六歲,還沒出去見過世面,于是準備讓二胖爹帶了二胖和小沫順便去城里見見世面。誰知道,進了兒子的屋,才發現床上空無一人,再一模,不禁嚇一跳,還是冷的,說明從昨天到今天就沒回家。

二胖娘趕緊跑到不遠處隔壁舒先生的住處找,先生已經起來在院里活動筋骨,听見二胖娘問孩子是否在這里,自然回答不在。二胖娘心里「咯 」一下,又問是否昨日在先生這里溫書。先生詫異,說昨日到現在都未見過二人。

二胖娘一下嚇得半晌說不出話,先生看二胖娘臉色有異,忙問出了啥事。二胖娘把胖兒子昨天忽悠她的話說與先生听,先生听後安慰二胖娘不著急,讓二胖娘先去小沫家看看,有可能玩累在小沫家歇息沒有歸家呢。

正說話間,就見小沫爹急匆匆跑進先生院子,請問先生自己兒子是否在先生這里讀書讀得晚了,就在先生這里住下未歸家?

舒先生一听,一下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頓覺氣不打一處來︰敢情這兩個膽大包天的狗崽子打了在這里溫書的旗號,騙了自家父母,不知道溜到哪里去做混賬事了!

心思縝密的舒先生想起昨日下午獵人們回家說的話,自己當時沒注意听,只隱約听見有人破壞圍獵,破壞的武器落在了現場被村長拾得。先生不由得大驚,趕快沖出院子向村長家跑去,顧不得在自己院子里還有兩位焦急萬分的家長。

手握兩把小竹箭從村長家出來的先生和村長一樣生氣,果然是兩位「人神共憤」的小獵手。可是再怎麼生氣,還得找人。村長迅速在全村組織了人員,準備進山找二人,全村人此時對兩個無良兒童的擔心遠遠超過了對圍獵失敗的憤怒。

小沫娘和二胖娘在隊伍後面淚流滿面,心里早就涼了半截。兩年前村里有個十多歲的孩子不听大人的話越過大青石玩耍,至今未找到。現在自家的兒子已經離開一天一夜,而且自澗里朝前的路野獸更多,兩個六歲的孩子再有天大的本事估計也……

大家愁雲滿面,村中的婆姨嬸們都紛紛聚到兩位可憐的娘旁邊安慰她們,然後目送已經準備好的大家出發。只听村長一聲令下,大家就出發,哪怕就算拼了命也要把不知是死是活的兩個娃找回來。

大家面朝進山的小路排好隊伍,听村長嚴肅地告誡大家進山找娃的注意事項。村長說完後,壓抑著已經哽咽的嗓子,面朝大家手一揮「出發」,然後轉過身大步流星走出去。

咦?怎麼走兩步沒有人跟上來?村長以為自己太傷心,听覺出問題了。再走兩步,咦?怎麼還是沒人動。村長轉過身,看見隊伍仍舊排得整整齊齊地,以為自己的手勢剛才大家沒看見。于是大聲威嚴地道︰「出發!」

剛說完,就看見一群排得整整齊齊的漢子臉上的表情怪異,特別是小沫爹和二胖爹,眼里是濃濃的生氣、憤怒、狂喜、驚奇、詫異。村長嚇了一跳,喊個出發就這麼多人用各種表情盯了自己出神發呆啊?難道兩個孩子不見了,全村都痴呆了?不對不對,他們不是在看自己,是在看自己背後。

村長猛地回過頭,抬頭一看,差點一個趔趄撞到旁邊的樹上。只見山路盡頭一只高大無比的花斑鹿氣定神閑地站在那里,兩只眼楮有些警惕地看著這群全身弓箭的獵人們。花斑鹿的背上,兩個被繩子綁住的孩子從繩子縫隙中伸出兩只手使勁朝人們揮著手,兩張花臉蛋笑得就像山野中開得絢爛的野菊花,歡快、張揚。

村長的第一個反應是他們被花斑鹿綁架了,會不會是拿他們來換那兩只抓來的花斑鹿?

村長的第二個反應是山中精靈夜鬼出現了,抓了孩子蠱惑了全村,全村要遭殃了。

村長的第三個反應是兩個孩子遇害了,他們的靈魂回來跟大家告別了。

村長的第四個反應還沒有反應出來,花斑鹿已經兩個縱躍就跳到了離大家五米遠的距離,小沫和二胖解了繩子已經撲到自家爹強壯的臂彎里準備炫耀。

炫耀的字還沒說出口,兩人就被各自的爹夾在胳膊里,當著全村人的面毫不留情地狠狠揍了起來,還沒有打三下,又被各自的娘從爹手里搶奪下來抱進懷里大哭起來。

娘的哭聲是天底下最讓好孩子毫無抵抗的哭聲,小沫和二胖也只覺得這一天一夜好像做了個夢樣,想起被野狼追,想起恐懼的骨頭堆,不由得也悲從心起,「哇哇哇」地跟著娘哭起來。婆姨嬸們看著兩個母親摟著失而復得的兩個孩子痛哭,也不禁感動地用袖子直抹眼淚。

等村長從自己無數個反應中反應出來的時候,大家已經擁著一只高大的花斑鹿和兩個小孩子準備回村了。小沫爹和二胖爹掩飾不住心里的歡喜,趕快招呼了村長到祠堂。

當然要到祠堂,一只花斑鹿背了兩個孩子回來這件事很奇怪,也很詭異,不讓兩個孩子當全村說清楚是不可能的。村長趕快快步跑到大隊伍前面,心道︰這還了得啊,自己可是村長勒,老發呆在後面可是很丟人的事勒。

大伙兒早飯都沒有吃,都激動地圍了二人一鹿朝祠堂走去,婆姨們趕緊跑回家弄吃的,小沫和二胖平安回來了,這可是天大的喜事,一定要弄些好吃的給兩個可憐的娃。漢子們和已經聞訊跑來的小孩子們驚奇地打量著這頭竟然敢當著那麼多獵人的面還散步樣走進村子的花斑鹿。看它美麗的皮毛,看它嘴邊光潔的一圈白毛,誰也不敢模一下。看它把小沫和二胖馱回來的樣子就知道與眾不同,如果貿貿然模它被它一蹄子踢過來可不是好玩的。

花斑鹿硬著頭皮跟在小沫後面,它更害怕。人類可不是好惹的,如果他們要捉自己,自己只有打個火噴嚏,但是此刻四面八方都是人,自己怎麼跑出去繞圈圈?不繞圈圈自己又怎麼打得出來?

可憐膽小的花斑鹿正糾結中,人群已經來到祠堂空地,小沫爹和二胖爹趕快從祠堂里搬了幾張木凳出來請村中幾位長輩坐下,村長居中,想裝嚴肅卻又掩飾不住心里的歡喜忍不住微笑起來,小沫和二胖的心頓時放下幾分。

小沫有些心虛,因為他看見先生坐在村長旁邊搖了蒲扇一言不發,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甚至沒有看自己和二胖一眼。沒有表情就是先生最大的表情,自己和二胖慘了。

小沫和二胖老老實實走到長輩面前,挨個作了揖,站在旁邊不敢說話。等到村長控制了一下現場的情緒,熱烈的討論聲小下來之後,村長才道︰「小沫、二胖,你們二人昨日對爹娘撒了大謊,謊稱在先生處溫書,趁機越過大青石,跑到澗里破壞了圍獵,好在舒先生認得你二人的小箭。你們二人且把為什麼知道圍獵在澗里,為什麼破壞圍獵,這一天一夜到哪里去了,又怎麼會被這只鹿送回來的經過說說。如果這時候再有半句謊言,爺爺也幫不了你們,村里再沒人會理睬你們,你們爹娘也會把你們二人趕出村子。聰明要聰明在正道上,對親人撒謊、讓親人擔心是你們犯的最大的錯誤,我們希望你們二人仍然是村里勇敢、聰明,大家都喜歡的小獵手!

小沫和二胖听了村長的話,嚇得著實不輕,兩人從沒想過會有這樣嚴重的後果。

二人于是耷拉著腦袋一五一十從作案動機開始講,小沫主講,二胖補充,兩個人嘟囔著把如何听見村里商量圍獵,如何準備進山大干一場,如何準備東西事無巨細講得明明白白,直講到一路跟蹤到了澗里,看見叔爺們怎麼埋伏布陷阱,自己和二胖怎麼爬上山壁小道發射小箭提醒花斑鹿。

「對了,就是這只花鹿兒」小沫拍拍旁邊的花斑鹿道。

人群頓時發出一陣驚嘆,原來就是這只警惕性最高的花斑鹿配合啊,讓這次圍獵只獵得兩頭。

小沫正想繼續講下去,村長卻打斷他的話,從舒先生手里拿過兩只小箭,問二人︰「可就是這兩只小箭?」小沫和二胖瞟了一眼,趕緊答應是的。見村長眼露疑惑目光,以為村長爺爺不相信自己的話,連忙各自從箭筒里模了幾支遞上前。

村長仔細端詳著這一把做工精巧的小竹箭,又想起剛拾到兩支箭的時候的想法,如果把同樣的做法作用在村里所有的箭上,以後打獵的幾率該有很大提高,不由得性急地問︰這可是你們二人自己做的,還是別人教你們的?這箭中的凹槽中填的是什麼泥?怎麼有重量又有彈性?

小沫和二胖對視一眼,原來是問箭是誰做的啊?連忙答應是自己做的,凹槽中的白泥就是平素後山挖來修房用的白石土,混合了檸樹滴下來的白油脂,再加一點水揉均勻填在凹槽里烤干,就成有重量有彈性的小箭了。

他們二人回答得也的確是實話,要說是先生教的也不盡然,先生只是無意中說這幾樣東西混合了不知道是啥,就引得二人悄悄找來混合了。先生只是說填在箭里烤干不知道是啥,他們二人就悄悄填了烤了。還別說,自己動手的東西就是好,就誕生了村里最好的箭,當然配上先生改造過的弓威力更好。村長爺爺只問了箭,又沒問弓,自己二人也沒撒謊。

說完見村長爺爺還陷入沉思中,小沫感覺腿有點發酸,不覺看看旁邊的二胖和花斑鹿。花斑鹿紋絲不動,二胖左腳站一會,右腳站一會,兩人此刻是餓得腿發軟了。

小沫對花斑鹿道︰「花鹿兒,你也很累了,趴下休息一下吧。這里都是好人,我保證沒有人害你。」

花斑鹿被那麼多人圍了看,早就嚇得雙腿發軟,此時听見小沫說話,趕緊點了點頭,在原地臥了下來。豈不知這個動作一下引起了巨大的騷動。

「它听得懂人話,它還點頭呢!小沫叫它趴下它就趴下!」一直盯了花斑鹿眼楮就沒離開過的方方圓圓兩姐弟異口同聲地大聲道。

「它真的听得懂人話耶~」小孩子們沸騰了。

那麼多一致的聲音傳進村長耳朵里,成功地把他從遐想中拉了出來。他一驚,啥?那花斑鹿听得懂人話?成精了吧?

二胖見小孩們沸騰了,頓時得瑟起來,立即上前一步,指了花斑鹿道︰「這可是山里最聰明的花鹿兒,我們說的啥它都能听懂。不信?不信我讓花鹿兒給你們表演表演!」

他得意洋洋地指著花斑鹿道︰「花鹿兒,起來。」花斑鹿立即站了起來。

「花鹿兒原地轉個圈!」花斑鹿趕緊原地轉個圈。

「花鹿兒把左手抬起來,噢,是左前蹄!」花斑鹿抬起了左前蹄。

「花鹿兒趴下!」花斑鹿溫順地趴下。

「最最聰明能干的二胖哥,我們可以坐坐嗎?」。方方圓圓忍不住問。

「當然可以,」二胖臉笑成一朵花,指揮著方方圓圓爬上鹿背,讓鹿慢慢站起來,引起孩子間更加巨大的轟動。

「二胖哥,我們也想上去……」

「二胖,借我們玩玩……」

「二胖佷子,讓我們看看……」

二胖感覺要飛上了天,簡直就是揚眉吐氣了,這下大家可把自己和小沫在先生家的光榮事跡忘了吧!誰不忘就不讓他和鹿親密接觸。!

村里的長輩看得一個個眉開眼笑,不知道這兩個小家伙怎麼就把這只聰明的鹿帶了回來,听得懂人話的鹿啊,村里的長輩隱約都知道其實此鹿不是成精,而是體內產生異變,或者是生長了上百年的動物,擁有一定的靈智。這樣的動物來到村里,是村里無上的光榮啊,是村中的吉祥事啊。

村長裂開大嘴哈哈大笑,說實話,他也想騎騎這頭比大馬還高的鹿,看它健壯的肌肉就知道腳力了得,但是想歸想,自己可不能說出來,自己可是村長,要面子勒!

二胖指揮花斑鹿得瑟的時候,村里的婆姨嬸們以及兩位歡天喜地的娘已經各自端了大大的竹籮筐來到祠堂前,里面散發出陣陣谷物的清香,一陣陣熱氣騰在空中,馬上被饑餓的小沫捕捉到,歡快地叫了聲娘,手也沒洗,抓起兩個饃就往嘴里塞,心疼得小沫娘趕緊端了水遞過去。

孩子們歡喜地叫著嚷著,各自抓了饃邊吃邊在祠堂前奔跑嬉鬧。大人們也紛紛取了吃的蹲在地上看孩子們玩樂,小沫娘又裝了一筐鹿最愛吃的豆子給花斑鹿送去,萬分饑餓的花斑鹿不客氣地大嚼特嚼。

祠堂前一片歡樂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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