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兮楓月 第十三節 安王生病

作者 ︰

晚上,李圓與小靜睡在一起,小靜不斷說著委屈月妃娘娘的話,無論李圓怎樣表現她的親近,小靜都還是拘謹,沒辦法李圓只好板起臉正色到︰「月妃已死,現在在你面前的是同你一樣的丫環李圓,你要是再與我見外,我便生氣了!」

小靜卻並沒理會李圓的話,只是皺眉問︰「難道月妃不覺得委屈嗎?」。

「有什麼好委屈的,命里注定的事,沒有我委屈的余地,只有我接受的份兒。」

「這是娘娘您大肚能想得開,要是是旁人,早忍不了了。」

李圓心一想,可不是嗎,鸞嫣月不就是被活活氣死,然後才扯到她的嗎?!

她有氣無力的強調︰「小靜,我最後一次警告,不要喊我娘娘,我只希望我和你是好姐妹!」

小靜不平又受寵若驚般的看著李圓連連點頭,她扯了扯小靜的手笑道︰「我有好多問題不懂,想要請教于你,可好?」

「當然,」她開心的笑著,「這可是奴婢的福氣。」

「你再說!」李圓扔掉她的手佯裝生氣,小靜忙改口到︰「這是小靜的福氣。」

「孺子可教也!」

在小靜的敘述中,李圓才知道,為什麼小環說沒人見過她,可太後和小靜卻都認識她的原因!

原來當日王真的是利用與鸞嫣月成親抓了她的父親,接鸞嫣月進宮的人是小靜,替她主婚的人原來是太後,王根本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王八蛋真是沒良心!

可她又開始疑惑,王給她的感覺不像不認識她,他對她的樣子,看她的眼神,害羞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對待一個從未見過面的陌生女子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接著李圓特意問了關于那個善子沐的事,他和王關系很好,居然能和王同座車攆,大家卻都習以為常的樣子!

小靜說子沐王也就是善子沐在王很小的時候,救過王一命,至于整個事件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卻說不知道,只說,整個善府都是王家的恩人,善家一共有三個兒子,老大和老二都因隨先皇征戰,戰死沙場,獨剩的三兒子還因為救王差點丟了性命。

一晚上腦袋都嗡嗡的叫,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的覺,只覺剛合上眼,就被人搖醒,睜眼一看,小靜似乎已經整裝待發,「圓圓姐,馬上就開始聚暖祭天了,你不去看看嗎?」。

「我頭痛,能不去嗎?」。李圓輕揉著太陽穴問。

「應該可以,我去向太後稟明一聲,圓圓姐你不打緊吧,要不要請太醫過來瞧瞧?」

「不用了,想是沒睡好,休息一陣就可以,你離開時幫我把門窗鎖好,可以嗎?」。

「這樣行嗎?」。小靜一臉疑惑。

「相信我,沒事的,快去吧。」李圓夢游般招了招手,只覺她幫我掖好被子,然後就稀里糊涂沉睡過去。

「圓圓姐,圓圓,圓圓姑娘」一聲一聲,叫得人心煩。

只覺渾身軟綿綿的,除了睡覺什麼也不想干,不耐煩的問道︰「怎麼了?」翻個身,接著睡,迷糊中听到小靜的聲音,「圓圓姐,依諾小王的女乃媽來找你,說依諾小王在後花園等你。」

「就說我不在。」李圓揮揮手,把被子往上一拉,蓋住頭。

「圓圓姑娘」

怎麼會有這麼陌生的聲音?

李圓扭頭眯著眼楮看,挺熟的,在哪兒見過,懶懶的想。

哎呀,這不是依諾小王的女乃媽嗎?再往遠處一看,太後也站在那里,一骨碌爬起來,她溜下床忙福身請安︰「太後吉祥,奴婢給太後請安。」

太後柔聲笑道︰「快收拾收拾,去看看小依諾找你何事。」說完就招著小靜出去了,李圓看了看依諾小王的女乃媽,尷尬笑笑,匆匆開始收拾,女乃媽邊看李圓收拾邊告訴她依諾小王在後花園等她,要她陪著捉蝴蝶。

匆忙喝了點水,塞了點小點心李圓就隨女乃媽一道來到後花園。

遠遠地就看見依諾小王拿著個漏斗式的網四下亂撲,一看到李圓,扔了網便撲跑過來,摟著她的脖子香了一個,笑嘻嘻的說︰「本王要圓圓師傅陪本王一起抓蝴蝶!」

李圓捏著依諾的鼻子輕搖幾下,細下一看,這個花園不大,倒是很精致,四個對稱著簇擁在一起的花盤里怒放著各式各樣的花,朵朵嬌艷嫵媚,在花的周圍,彩色的蝴蝶到處翩然,她突然想起了花海,那個美得讓人驚嘆的地方。

撿起地上的網,李圓挪到花盤前,輕輕一捕,便抓住一只黑色的小蝴蝶,依諾小王高興的捏著蝴蝶翅膀來回踫逗。

「看,我們已經抓住它了,是不是?」

「圓圓師傅真是厲害,本王就知道,圓圓師傅一定能抓到。」他目不斜視的看著小蝴蝶。

「依諾小王說小蝴蝶會不會有父王和母妃呢?」依諾听到她的詢問只睜大眼楮看著她,「依諾小王想想,如果有一天壞人抓走了小依諾,那小依諾會怎麼樣呢?」

他眨了眨眼說︰「本王會很害怕很傷心。」

「那父王和母妃呢?」

「父王和母妃會很著急也會很難過。」

他看向小蝴蝶,彎卷的睫毛俏皮的顫動,過了一小會兒,依諾兩根小手指微微一松,蝴蝶掙扎著立時又開始翩然,依諾小王得意的看向李圓,「圓圓師傅說本王做得對嗎?」。

這小子真是叫人不喜歡都不行,李圓親親他佯裝苦惱的皺著眉頭,「依諾小王做的很好,該怎麼獎賞小依諾才好呢?」

「圓圓姑娘,圓圓姑娘」幾聲喘息不過來的急喚。

「怎麼了?」李圓抱著依諾小王迎了過去。

「快去看看我們安王,他他」吳女乃媽喘息著流淚。

「安王他怎麼了?」

「安王,我們安王他他快不行了!」

吳女乃媽開始哽咽,心 的一跳,李圓伸開的步子仿佛踩在棉花上,軟的發虛,腦子里登時閃出安王的音容笑貌,全身一下一下的開始變涼。

「快快帶我去。」

「本王也一道去吧。」

李圓掃了眼從側面長廊上走下的王和善子沐,木訥的抱著依諾小王朝前跑。

「辰時祭天,安王沒有見到姑娘,整整找了姑娘一個上午,到姑娘房里見姑娘房門緊鎖,他便頂著炎日整整跑了一中午,奴婢沒找見姑娘,回去稟報時,看見我們安王躺在門外台階上不省人事,伺候的丫環奴才到處找姑娘,適才听說姑娘去了後花園,這才找了過來,好了了我們安王的心願。」

「不許瞎說!」李圓的聲音顫抖的有些沙啞,腦子一團亂麻,情緒不受控制的煩躁,眼淚也不知不覺掉下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進了屋見滿地跪著哭泣的丫環太監,鼻子一酸,心痛得都沒有辦法跳動了,整個人僵在原地不能動彈。

王從李圓手中接過依諾小王,在她背上輕拍了幾下,她一步一步遲疑的走過去。

只見小安王臉色慘白,嘴唇干裂,額角的細汗不住向兩邊滑落。

心狠狠的咯 一響。

跑了一中午,頂著炎日!

莫非是

李圓急忙用手背試了試小安王的額頭,好燙!

「是中暑!」

忙大聲喊道︰「快去請太醫,安王還有救。」

地上跪著的一個太監低著頭說︰「太醫去了後排的韻王妃房里,一時趕不回來。」

真他媽的胡扯,狗仗人勢,若今天病的要是王,能連一個太醫都招不來嗎?

李圓用眼角瞥見王慍怒的表情,只見他正欲開口說什麼,她心里一口氣不順便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只大聲喊道︰「快去拿冰水。」她走過去,解開安王的衣襟和腰帶,將他的頭部和肩部用幾個枕頭墊高一些,然後再月兌了他的鞋襪,叫人打開所有的窗戶。

丫環打來涼水,兩條毛巾浸泡過後,李圓把一條敷在安王頭上,拿著另一條不斷擦拭他的腳心,可是溫度實在是太高,半天也沒個反應,「快去拿酒。」李圓急喊。

以前班級組織去郊游的時候,同桌老九就這樣了,當時老九就暈倒在她腳下,嚇得她差點沒岔過氣去,後來班上同學就開她玩笑,說老九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可把她氣了好一陣子,記得當時帶隊老師就是用酒精把老九給弄好的。

用沾了酒的毛巾不斷擦拭安王的腋窩、脖頸還有肚臍處,來來回回好幾遍,安王的身子都被她擦紅了,可他還是沒什麼反應。

「難不成真是沒有救了?」李圓的淚嘩嘩嘩的往下掉。

「嘔」

突然安王翻騰了幾下便開始吐,李圓頓時手忙腳亂,幸好有吳女乃媽在旁幫忙,吐了一肚子後,安王緩緩睜開眼楮。

真是悲喜交加,李圓刮了刮安王的鼻子嗔笑道︰「小子,你真是嚇死姐姐我了。」

小安王看了一眼旁邊,虛弱的說了一句︰「成何體統!」

在旁的人連同李圓齊聲大笑,「對了,吳女乃媽,快去涼一些鹽開水過來。」

「哎。」吳女乃媽沖李圓會心一笑,眼神中突然多了一層意味,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看著安王蒼白的小臉,用手背試了試他的額頭,「還是很燙,不過還好有些起色了。」

心頭又是一酸,一腔怒調說道︰「安王以後不可以再這樣找奴婢了,安王要再這樣,奴婢可是要生氣的。」

「那你答應本王,以後不管去哪里都帶著本王,好嗎?」。

李圓板起臉說︰「安王馬上就要長大成人了,怎麼可以像小孩子一樣黏人呢?」

「本王沒有母妃,父王也不在了,沒有人和本王說話,沒有人和本王在一起,本王真的很害怕,本王想去找母妃,可是本王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你是第一個願意和本王說話玩樂的人,不要丟下本王一個人,好不好?」

安王說著說著,淚就像斷了線一樣,李圓強忍著哭聲把他抱在懷里。

「安王不要哭,奴婢答應你就是了,奴婢以後去哪里都帶著安王,不會丟下安王一個人,可是安王一定要听話,知道嗎?」。

安王在她懷里拼命點頭,緊緊抱著她,不斷喊她母妃,李圓的心都碎了,真的想象不出來,一個七八歲的小孩,沒了父母卻還要撐起一片天地,會是什麼樣的滋味,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吳女乃媽端來鹽水,李圓一勺一勺喂安王,看他喝得那麼乖,又確實是為他的身體著想,便激動的說︰「明日奴婢帶安王出去踏青散步,可好?」

安王高興的點頭,卻一臉請求的問︰「圓圓可不可以今晚抱著本王睡,本王想要圓圓抱著本王睡?」

李圓板直身子,瞪他一眼,「奴婢要生氣了噢。」

安王搖著她的胳膊,沙啞著嗓子說︰「本王生病了,母妃都是抱著本王睡的,本王想抱著母妃睡。」

看著安王一臉請求,李圓心想,敢情這小子真是鐵了心把她當媽了!

還發著燒,是應該有人照顧,哎

李圓取掉安王肩頭的枕頭,讓他睡平,輕聲說︰「那奴婢先去向太後稟明一聲,安王現在閉著眼楮好好休息,好嗎?」。

安王乖乖的閉起眼楮,嘴卻咧得大大的,沒來由的心里一暖,若她要真有這麼大的兒子,會是什麼樣呢?

嘴角不自覺的泛起溫柔的笑,扭頭卻正踫上王和善子沐一臉驚喜的盯著她,忙走過去福身︰「王吉祥,奴婢給王請安;子沐王吉祥,奴婢給子沐王請安;奴婢也給依諾小王請安,依諾小王也吉祥。」

「你當真是仙子?!」善子沐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李圓。

「子沐王真是會開玩樂,奴婢哪能是仙子啊,仙子絕對沒奴婢好看又能干的。」

他听後呵呵呵的長笑,李圓走過去抱住在王懷里一直伸長胳膊要她抱的依諾小王,剛抱住他,他就用手環住李圓的脖子,把頭貼在她肩上撒嬌道︰「明日踏青散步圓圓師傅可不可以也帶上本王,本王也很想去。」

這小子原來還有企圖,李圓輕輕拍著他的背,「依諾小王明日要同夫子一起學讀,不能貪玩的。」

依諾在她懷里支起身子,一臉期盼的看著王,想說什麼卻又不敢說。

王只是輕咳了兩下,淡淡的說︰「該回去了。」

依諾小王也不敢反駁,只是失落的低頭把玩手指頭,直到王從李圓懷里接過他,都一直低頭不說話,眼看他們要出門了,李圓福身提醒到︰「恭送王,恭送子沐王,王回去了和子沐王還有依諾小王都喝些涼鹽開,天氣干熱,這樣可以解暑。」

只見王頓了一下,背對著李圓淡淡的說︰「明早本王和依諾過來這里,你多備些,還有子沐。」

李圓微微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只見王懷里的依諾小王挺直胸膛,冷不防在他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王慍怒又羞澀的瞪著依諾小王,依諾小王卻只沖他嘻嘻嘻的笑,他卻用眼角瞟了李圓一眼,抱著依諾小王抬腳跨出門,「恭送王和子沐王。」李圓故意大喊,想著王肯定又害羞了,真是笑死人了。

與太後稟明安王的情況後,太後只叫李圓好好照看安王並無多說什麼,返回安王房里見他依然睡著,李圓便悄悄開始準備明天踏青要用的東西。

吳女乃媽說會做剪紙,就叫她幫著找來幾塊破屏風剪了幾個花式,再找來幾根細竹子,還有一些線,想象著風箏和飛機的樣子,瞎做了幾個臨時風箏,不知道能不能飛起來,看起來倒是挺漂亮,又叫吳女乃媽找來一些新鮮桃子、葡萄還有西瓜,分別去了皮,找來幾個大罐子,再找了個搗蒜捶整整搗了一晚上,才勉強做好了三小罐飲料,真是累死了,剛打算出去舒展舒展筋骨就听到安王不安的大喊聲︰「圓圓不許走,不許言而無信。」

李圓一扭頭,笑著走到床邊,「安王醒了,感覺怎麼樣了?」用手背試了一下溫度,「謝天謝地,燒都退了。」

安王不做聲,卻只是拉著她的手不放,「吳女乃媽,把粥再熱一下端過來。」

「是。」

「既然醒了就喝點粥吧。」

用兩個枕頭墊在安王的背和腰上,讓他坐得舒服些,李圓掖好他的被子說︰「奴婢怎麼會言而無信呢,奴婢可是最講信用的人了。」

「安王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吳女乃媽端來粥紅著眼楮詢問。

「女乃媽不要傷心,安王已無大礙,你回去也喝點涼鹽開,以防中暑。」李圓端過粥安慰她,她邊掉淚邊道謝,拿著托盤退了出去。

喂完粥,端來一盆溫水,幫安王擦了擦臉,洗了腳,再在外屋洗漱收拾了一下,就坐在床上輕輕捏他的小胳膊小腿,好一陣子,他突然抬起頭,滿臉是淚,李圓的心都慌了,忙問道︰「怎麼了?疼嗎?」。

安王沒有說話,只一下子撲到她懷里放聲大哭。

「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了?」

抱著安王躺好,把被子蓋好,他卻一直緊緊抱著李圓,好久好久都沒有松手。

夜很深了,屋子里被月打的明晃晃,四下靜得讓人心慌,懷里的人已經哭累了,只怕已經睡著了。

「安王睡了嗎?」。李圓試探著輕問了聲。

「那日母妃教了本王‘男兒當自強’的意思,」安王突然開口,猛地一下緊緊攢住她的衣服,心沒來由的一緊,「第二日母妃便離開了,他們都騙本王,母妃不是病逝的,是有人下毒,」李圓的心緊張的亂跳,全身變得僵硬又冰涼,「本王去找父王,可是父王不相信本王,還斥責本王,」他的身子強烈的顫抖,嚇得她抱住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母妃一直很健康,不會突然病逝,本王的小雀喝了母妃的茶,死了!」

完全不能呼吸,這個小男孩,他竟然看到這麼讓人窒息的場面,「本王不敢說與旁人,也沒人相信本王,本王要找到凶手,替母妃報仇!」

安王攢扯著李圓的衣袖,傳遞著他的仇恨。

「你救了本王,是第一個願意和本王說話玩樂的人,本王相信你,本王不是要娶你,只是很害怕沒有母妃陪在身邊的日子。」

李圓輕撫著安王的背,心里懊悔極了,當初竟沒有去了解這個孩子極端反應的緣由,只是一味的躲避,想起來真是叫人心疼,這麼個孩子,從小生活在仇恨和恐懼中,怎能完整的成長,起初就覺得他要比一般同齡人老成的多,現在才明白‘時勢造英雄’的另一層意境,忍不住長長的嘆了口氣,「只可惜奴婢只是個丫環,保護不了安王。」

「母妃沒有保護本王,母妃就是母妃。」

想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原來他也只是需要一個普通孩子應有的母愛而已,她怎麼能忘了,她的媽媽也從來沒有刻意保護過她,只是全心全意的本能的在愛護她疼惜她,母愛會讓人覺得安全、安心又幸福,豈是用保護就能囊括的,這個孩子渴望的竟然這麼簡單。

「奴婢懂了!」

輕拍著安王的背,李圓無意識的在心里下著決心。

「一定要盡自己的全力,給這個孩子我所能給的愛,就像一個母親愛護著自己的孩子那樣愛護著他,盡心盡力,全心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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