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謎團
索性接下來的路途還算順利,只是又下了場小雨,耽擱了會,即使這樣,出行第四天的晚上,我們還是到了嘉定城。
孟是三人將我們送到了鳳府後門,便要告辭了。
我對孟是道︰「孟是,你那兩百兩銀明日我便派人送去。」
孟是一手握著長劍,一手牽著馬僵,望著我道︰「不用了,那銀本就是準備買那琴給你的!」
我「啊?」了一聲,沒有听懂他話中的意思,他走近一步,低道︰「只希望還能見到你!」
我微蹙了娥眉,隨意瞟了他一眼,從袖中拿出了個青瓷瓶遞到了他手上,道︰「這是我昨晚抽空配制出來的,有消腫去淤,活絡經血之效,你腿上可用,臉上也可用。」
他高興接過,如寶一般小心的放到了懷中,對我笑了笑,領著田五田六駕馬而去。
還未進府,我想著對父親道︰「父親,宸兒想去方府一趟。」
父親略思了片刻,贊成道︰「那去吧,讓林安陪著。」
我點頭,吩咐順意好好扶著父親進府,與林安二人模黑去了方府。
方府早已大門緊閉,我繞道到了後門,輕輕叩門。
開門的是方家管家,看到我,吃驚道︰「月宸小姐!」
我低道︰「不要驚動,直接帶我去見你家少爺。」
管家看我表情,或是猜到了什麼,什麼也未問,只靜靜的帶著我去了方若侯的屋中。
到了門口,我低道︰「下去吧,我自己進去就可以。」
管家應聲而走。
方若侯的屋中還亮著燈,看來並未睡下。
門虛掩著,我本準備推門而入,可卻看到了不該看的一幕。
我曾經看過這樣類似的話本,一個溫婉可人的婢子,一個是主子的俊秀少爺,二人情投意合。婢子忽一日想學練字了,少爺便不辭重任的擔任了她的恩師了。
手握手,美人在懷,筆下書寫著風流逸事,這是多少男子夢中所求之事?
我本以為若侯對我還算痴心,即使我心中無他,便也為了那份痴心,為了父母之命,勉強嫁給他。
不過現在看看,也不外如是。
那個婢子我是認識的,是自小服侍若侯的一個丫頭,叫念心,的確有幾分姿色,二人在一起日久生情了,也不足為怪。
我扶著門的手不自覺的收了回來,門「咯吱」而響,一切美好瞬間打破。
我輕舒了口氣,踏入了屋中。
他們二人還是以剛才的姿勢保持著,我輕笑了笑,慢道︰「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二人都已愣住,方若侯低道︰「月宸?」
似詫異,似疑問,似肯定,似震驚,似無處可逃……
他慌忙的推開了念心的身子,上來道︰「月宸,真的是你?你從吳縣還來了?」
我不屑看了他一眼,笑笑坐到桌邊。
著實想看看他二人的表演。
念心的臉早已飛紅,低首滯愣在案邊。
方若侯看看我又看看念心,欲解釋什麼卻又無從解釋。
我笑笑,望著念心道︰「在寫什麼?」
念心抬首,一張小臉不知所措,望著若侯,若侯偏過頭,完全當做沒見到她的求助之意。
念心低低道︰「月宸小姐,是……是……是……念心要少爺教……教念心……教念心寫自己的名字……」
我「哦!」了一聲,道︰「看來你還頗有上進之心啊!」
念心將頭埋的更低,不敢看我,我笑笑又道︰「你們家少爺的字不過一般,我還怕他會教壞了你呢!你若真的有心,哪日去我府上,我親自教你。」
念心惶恐,忙道︰「念心不敢……」
我哼了一聲,道︰「下去吧,我有話與你家少爺說。」
念心紅著臉從方若侯面前走過,略有失望的出了屋中。
方若侯看著我,小心的坐到一邊,吞吐道︰「月宸……那個……我們……」
我冷笑笑︰「好了,你不必解釋,我都明白。」
方若侯埋首低道︰「不,你不會明白……」
我道︰「我對這些沒興趣,今日我來這里,是有要事的。」
他頓了頓,低問︰「什麼事?」
我道︰「從吳縣運來的貨可到了?」
他埋首點了點頭,慢道︰「前日夜里到的,有父親的信,都未開封過,完完整整的放在庫房內。」
我起身道︰「那好,你準備一下,待會我會派人拉回去。」
他見我起身,也急急站了起來,道︰「這麼急,明日我派人送去不行嗎?」。
我轉身提步︰「不勞煩你了。」
他見狀,上來拉住了我的手臂,急道︰「宸妹,你是不是生氣了?」
我轉身漠然道︰「我生氣,我有什麼好生氣的?好了,放開我!」
他看著我,放松了手上的力氣。
我抽出手臂,轉身而走。
我完全沒有生氣的理由,可我的心里為何會這樣堵的慌?
我在難受什麼?他本就不是我心上之人,我能容忍順意喜歡他,就不能容忍一個丫頭嗎?
林安看我臉色凝重的出來了,迎上道︰「怎麼了,小姐?是貨沒有到?」
我邊走邊道︰「無事,貨到了,你回去帶人趁著夜色拉回府。」
林安緊跟在我後面,低道「是」。
我的腳步愈走愈急,林安緊跟著道︰「小姐,你若有什麼心事,可與林安講,即使林安幫不上什麼忙,說出來至少也好過點……」
我仰望星空,放慢了腳步。
我問林安︰「林安,若是要你娶一個你不喜歡的女子,而那個女子心中又有別人,你會難受嗎?」。
林安頓了默久,好似經過了許多滄桑,慢道︰「會……」
我停了腳步,望著他道︰「為什麼會呀,你根本不喜歡那個女子,你為何要難受?」
林安笑了笑道︰「小姐,林安難受的不是那個女子心中有別人。」
我急于尋求答案,忙道︰「那你難受什麼?」
林安道︰「林安難受的是,那個女子心中已有別人,我還要娶她。」
一語驚醒夢中人。
原來我此時難受的不是他教誰寫字了,對誰好了,而是我心中無他,卻還要注定嫁給他。
老天,我希望這只是一場夢。
幾日的趕路,實在耗費了我所有精力,我無力再起想別的,只想好好睡一覺,但願醒來一切都可以變好。
韌生絲運回了,鳳家需要做的便是將它投入使用,再需要做的便就是去散播些假消息。
林安對這事做的頗好,對外宣稱父親無功而返,還生了一場病,無奈之下,現又派人去了淞江,急尋韌生絲。
在織造局來看,這尋不尋得到先不要說,就算尋到了,也是需要一月時間才能拉回嘉定。
如果那樣,能不能按時織成細雨錦織就是一個問題了。
如果按時交不了貨,他們的目的自然達成了。
所以,就目前的情況,我可以斷定,織造局暫時是不會再對鳳家做什麼了,我們只要安心織錦即可。
母親的病已好,見到父親回來了,更是安心了,二人常在一起敘話。
這天午後,我已恢復了些精力,準備帶著順意去趟師父的醫館。一是為了看看師父,二是想借機問問藥方之事。
到了師父的醫館,我將吳縣一行的事大概的告訴了師父,又將我已答應替唐廣德為唐寅向沈夫子引薦的事告訴了師父,師父听了,捋須道︰「既是如此,那為師就為他寫一封引薦信吧。」
我聞言,拜謝了師父,想起了那藥方之事,問道師父︰「師父,你可還記得我一年前開的那張心悸之方?」
師父听了皺眉思起,我又道︰「就是吳縣派人前來求方的,氣虛乏力的一個婦人,我用長參改紅參提氣的那個?……」
師父听到此,好似記起了,許久道︰「可就是我叫你來看木槿花的那一方?」
我笑著點頭道︰「正是,師父。」
師父思道︰「那方如何了?」
我含笑道︰「師父,說出來您可能不信,月宸此去吳縣竟然遇到了那病人……」
師父訝然一笑︰「哦?還有如此巧合之事?」
我將袖中的藥方拿了出來,遞到了師父手中,慢道︰「可不是嗎?那唐廣德之妻就乃去年那病人,此次就是這張藥方幫了月宸一個大忙呢……」
師父接過藥方,眯著眼瞟了一眼,點頭道︰「恩,當真乃一年前你開的那張……」
我頓了頓,試探道︰「師父,您看清楚了嗎,可就是去歲那一張?……」
師父慈祥而笑,慢道︰「師父雖老眼昏花了,可你的字跡還是認識的啊……」說著又拿著藥方看了一眼,肯定道︰「可不就是這張嗎……」
我干笑了笑,收回了藥方。
或許真的是師父的眼楮不好使了?
還是?
我不敢想!
這成了我的心中的一個謎團。
與師父又說了好一些話,聊了許多。
師父抽空將引薦信寫好交于了我,我收好,叩拜師父,慢道︰「師父,月宸恐還要去趟杭州,可能要再過兩個月才能來看您了。」
師父思了一會,或是明白過來我去杭州的用意,上前將我扶了起來,慢道︰「去吧,回來時不要忘了來師父這。」
我心一酸,想著師父一個孤寡老人,日日身邊只有一個藥童跟著,心中難免不寂潦。
我強忍著欲滴下的淚,告別的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