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後 第二十二章 蠻荒歸來

作者 ︰

「喬師叔,師佷莫逸寒有話來傳。」

木門「吱呀」一聲緩緩而開。漆黑的屋內漸漸走出一個人來。稀疏的日光射下,男子面容憔悴,狹長的眸子死一般沉寂,幾縷青絲垂下,薄唇干裂得起了皮,十分頹廢。

對面一翩翩少年,一身青裝,身背大刀,干淨利落,氣宇軒昂,與男子形成鮮明對比。少年行了個禮,面無表情不卑不亢道︰「喬師叔,師佷是來傳話的。師父邀您一起去日幽堂商議大事,囑咐您千萬記得帶上長生水。」

那頹廢男子竟是鬼見愁喬木深!

自蠻荒歸來,喬木深便一直將自己關在煉蟲室里不眠不休,想起了許多與唐若痕有關的事。他的痕兒一直沒來找他,也不知蘇默本把她帶到了什麼地方。離她重回肉身的時間越來越近,若再找不到她,她可就只能在那具皮囊里呆到死了。

喬木深看了莫逸寒一眼,陡生恨意,他可是痕兒的名義丈夫,痕兒出了事,他卻可以這般悠閑!

莫逸寒也覺察出喬木深的殺意,卻並不畏懼,氣定神閑。

喬木深克制著自己要祭出法寶秒殺面前少年的沖動,冷笑一聲︰「莫逸寒,你活得很逍遙啊!」

莫逸寒面色不變,平靜地答道︰「多虧了喬師叔在蠻荒之地處處護著師佷周全,師佷才有命回來,還得了不少收獲。一切都多謝喬師叔了。

喬木深皺眉,面色更冷,這分明是在嘲諷他在極西蠻荒不管同伴我行我素的不合群行為,談什麼保護周全,一入蠻荒他便兀自去尋他要的神器了,哪來什麼保護周全?

二人周身都包裹了一層光暈,四周突然狂風大作,永樂林更是掀起了一場小型龍卷風,有幾顆合抱之粗的樹木甚至已被連根拔起。喬木深在白光中面容有些發白。莫逸寒被青光包裹著也不好受,不自禁地咬了咬下唇,幾顆汗珠從額頭滲出,禁不住緊握拳頭苦撐,青光卻並不減弱,沒絲毫退卻之意。

只听一聲嬌呼︰「木深,你這是作甚?快快住手!」

喬木深和莫逸寒冰冷目光對視一眼,收了靈壓,永樂林上空幾棵大樹隨即重重落地,大地震了幾震,樹中一片慘狀,樹木皆被大剪枝了一番,樹枝綠葉壓了一地。

莫逸寒道行始終不比喬木深,才收了靈壓,受不住退了兩步,唇角隱隱流出一條蜿蜒的鮮血。盡管如此,莫逸寒依舊傲然而立,並無懼意。

喬木深只是冷冷看著。

碧狒仙子落下,見兩人如此,秀眉一擰,勸道︰「木深,你怎愈加胡鬧了,與一個晚輩動真格,是不是太失長輩的顏面了?我在去日幽堂途中見你這邊靈壓巨大,永樂林上空龍卷風駭人,以為是有別派入侵,怎料卻是你二人…」

莫逸寒行了個禮,字字鏗鏘︰「是師佷沖動犯錯了,還望碧狒師叔諒解。」

喬木深勾起一抹冷笑,這個莫逸寒說是道歉認錯,短短數字里卻字字針對著他,一個小小的師佷沖動犯錯與他師叔干了一架?這豈不是在冷嘲熱諷他喬木深不識大體還道法淺薄,連個師佷都奈何不了?

碧狒仙子是何等聰慧之人,自然也听出了這話里的刀鋒,眉頭皺得更緊,側眼看了一眼喬木深,生怕喬木深動怒殺了岳萬峰的得意弟子。喬木深不是無花,這無花再暴怒都不會真對自家人起了殺意,哪怕是祭出法寶也不過是耍耍威風,讓對方吃吃苦頭罷了。可喬木深絕不僅于此,倘若真怒,佛擋殺佛,神擋殺神。

碧狒仙子見喬木深還未大怒,忙打了個圓場︰「莫師佷,知錯便好,岳師兄讓傳的話,你可有傳到?」

莫逸寒面色鐵青,也知自己今日這一舉動確實反常,不再反駁,收了銳氣,恭敬回道︰「碧狒師叔教導的極是,師佷今日確實太過沖動。師父讓傳的話已傳到,那麼還請兩位師叔移步到日幽堂與師父共商大事。」

喬木深轉身回屋,取了樣東西,合了木門,當著碧狒仙子和莫逸寒的面設了結界才離去。

自從上次白雨汐來煉蟲室與唐若痕起了爭執,差點動手打了唐若痕後,喬木深大怒,便在這煉蟲室下了厲害結界,不許外人踏入。以前,喬木深雖不大喜歡日幽派的晚輩,但還不至于厭惡,為了日幽派的繼續壯大,弟子們道法的精進,他也允許那些晚輩進這煉蟲室看古書,研究罕見異蟲,但這並不代表他允許別人在這里肆意妄為無法無天。

白雨汐的一個過錯招致日幽派其他弟子失去了修道學習的絕佳去處,她也沒少被眾人暗地里咒罵。

話說回來,三人到了日幽堂,只見岳萬峰端坐在大堂之上,不怒自威。

喬木深稍稍瞥了岳萬峰一眼,見岳萬峰肌肉橫生的臉上,左眼角又多了一條小指甲蓋般大小的傷痕。岳萬峰目不斜視,似乎並沒看到進了大堂的三人。喬木深冷笑,這岳萬峰回來的可真是時候,他前腳才從蠻荒歸來,他岳萬峰不出一周也回來了。

岳萬峰自是發現了喬木深的小動作,嘴角竟似有若無地勾起一抹笑意,心想這個喬木深越發精明了,竟一眼便發現了他是本尊,媚兒此刻正在隔間暗室里旁听。

當然,這兩人的微動作的意思只有兩人自己知道,旁人並不曾察覺。

「木深,回來這麼久了還沒歇息好?來見大家也不洗把臉換身衣服?」岳萬峰看著堂下整個身子都癱在香木椅上的喬木深,禁不住調侃道。

喬木深也不正眼看他,心想這老狐狸定是外出雲游大獲而歸,不然心情怎麼會這麼好,還拿他開起了玩笑。喬木深也不客氣,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只覺清神氣爽,眼瞼垂下,這口感分明是……再看眾人喝了茶之後皆神色如常並無異樣,看來在座的只有他一人被如此厚待了。

不過岳萬峰的這茶,哼,豈能讓他白喝,喬木深心里冷笑。

眾人見喬木深只是喝茶並不回話,都以為是他還在為蠻荒沒見到唐若痕而憂心,眾人心中不免又是一番感慨,就連無花道人也沒再和他拌嘴了。

接下來一如慣例,眾人皆談了一遍此次蠻荒之行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想,末了已是深夜。

莫逸寒領眾人在客房歇息,喬木深也隨眾人入了單間客房。

莫逸寒見喬木深進了房間,轉身,與喬木深背對著,忽道了一句︰「若痕是我妻子,無論如何,我不會讓她遇難,喬師叔也不必太牽掛家妻了。」

喬木深身子一僵,屋里有升騰起一股肅殺之意。

許久,喬木深才收斂了戾氣,冷笑︰「痕兒是誰的妻子,她自己似乎還沒做出選擇。」

莫逸寒雙眉緊皺,不再言他,甩袖而去。

喬木深卻呆立在原處,望著窗外青石地上灑落的清冷月光,心如刀絞。任他如何耍渾無賴,唐若痕確實是被唐文修許給了莫逸寒,不管痕兒知不知道,這都已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夜涼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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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府內,阿幽冥王坐在屋內,身旁是一襲白裙清純可人的「靈兒」。

阿幽冥王寵愛地撫著靈兒的頭,慈笑︰「靈兒,爹不在的這段日子是不是又耍小脾氣了?」

靈兒垂著眸,不應聲。

「你又沖鬼才發怒了?」阿幽冥王看著愛女的臉,無奈搖頭,「別的記不起來,這些仇恨到記得清晰。靈兒,這麼多年了,鬼才和樹娃也不容易……」

「我知道,他們是你的得意助手,」靈兒突然發話,卻並不看阿幽冥王,「況且,我又沒傷著他!」

近些日,鬼才確實煩得很。雙橙和靈兒每天晚上夢中相見,听靈兒講她幼時經歷,努力讓自己更像靈兒,在外人面前不露餡兒已經和辛苦了。那鬼才仗著自己有幾分特權,每日讓雙橙學些雙橙不喜歡的邪術,煩不勝煩。

受了點靈兒的影響,雙橙知道鬼才和樹娃是兄弟。一次保護不周讓受了重傷的靈兒的娘親被玄山派弟子殺死,靈兒心懷怨恨,對鬼才和樹娃沒使過好臉色。

雙橙對此倒沒什麼別的想法,這是別人的家事,她沒那興趣管。她只不過想多活一段日子,要自救,最好又能救靈兒。在幽冥府內,靈兒魂魄修復的很快,盡管修為幾乎為零。

此次蠻荒歸來,阿幽冥王心情甚好,拉著雙橙講東講西的,雙橙听著只想打瞌睡。

「靈兒,選好和蘇默本成親的日子了沒?我一界之主嫁女兒可不能草率。你那些叔叔伯伯師父師姐也必要狠狠敲他們一竹杠!」阿幽冥王大笑。

雙橙一陣失神,靈兒和蘇默本這麼快就要成親了麼?

「靈兒,想什麼呢,怎麼心不在焉的?」阿幽冥王又寵溺地拍了拍雙橙的頭。

雙橙回過神來,他倒像是個做爹的,雖貴為一界之主,但對自己女兒也是千般寵溺萬般疼惜。但他始終不是她親爹,她沒法喊他一聲爹,理了理情緒,雙橙緩緩道︰「成親這事不急,我……我並不記得我和蘇默本之間發生過什麼事。我……我還沒有心理準備。」

阿幽冥王看著雙橙,疼惜不忍,長嘆了一口氣︰「靈兒,爹當初是不是太固執了?如果當初應許了你們倆的事,你也不會……」

雙橙听著酸楚,安慰道︰「我知道,雖然我什麼都不記得,但我知道你…你一定是為了我好。」

阿幽冥王愣了一下,苦笑︰「靈兒,以前的你可從不會跟爹這樣講話。」

雙橙突然很想撒嬌,如果是雙天這樣同她說,她也一定會俏皮地反問︰「那我以前是什麼樣啊?」

阿幽冥王笑了起來︰「以前的你啊,嬌蠻無理,脾氣倔不听話,認死理,明知犯錯抵死不改,哪里危險偏愛往哪里去,還愛亂指揮人,驕橫自負,偏偏鬼靈精怪,坑蒙拐騙了不少厲害法器。可就是吃不了苦,每日里只知貪玩整人,不學無術,任憑資質再好,法器再厲害,每次幽冥界爭寶大會是必輸給野狼……」

原來,靈兒的缺點有這麼多,那為什麼蘇默本還會那麼愛她?

雙橙揉了揉天靈穴,痴笑︰「原來我有這麼多的缺點,養我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啊!」

阿幽冥王仰天大笑許久,再看向雙橙還是忍不住又大笑了幾聲︰「是不容易,但再不容易我也得好生養著你,誰敢動我女兒一根頭發,我讓他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何等狂妄,倒讓雙橙想起了另一個人,喬木深。他也該尋寶回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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