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墨玉成香 第二章 初為宮女

作者 ︰

次日,阡若同璧嬋上了街市,因兩日後阡若就要進宮了,說不定再也沒有機會出宮,阡若便央著璧嬋與她逛街市。阡若當真是去逛街市,京城能轉能玩的地方她都去了,還買了許多東西,最後銀兩不夠,竟借了璧嬋幾兩,才買了支玉簪。一直到黃昏時分,林軒尋來,阡若還不盡興,卻揚言說要再逛夜市。終于還是林軒強硬,帶了她回去,阡若方才作罷。

哪知阡若回去後仍不消停,央著林軒給她辦一場餞行宴,府里上上下下都得參加。林軒知道阡若是心中難受,想找個法子發泄,便應了。

酒席上,阡若與每人對飲三杯,林府上下人雖不多,十幾人輪下來,阡若便也早醉得七葷八素了。璧嬋很是擔心,卻沒什麼辦法,只能與林軒一樣,由著她去。

阡若雖是醉了酒,卻並不胡鬧,只拿出白天買的東西一一分與眾人,說是臨行前的禮物。眾人只當阡若是不願與林大人、璧嬋等人分離,才如此郁結;收了禮物便紛紛勸解,要阡若想開些,進了宮說不定有榮華富貴可享的。

「吉祥鎖,送你的,記得…送給心上人………做定情信物啊。」禮物分至福安面前,阡若已經辨不清誰是誰了,只知道說些吉祥話。

「記著了,記著了。阡若姑娘,您慢著些,千萬別摔了。」福安接了禮物,又安頓道。

「沒事,這不有璧嬋姐姐……扶著我麼,沒……沒事的。」阡若酒勁兒上來,雖有璧嬋照顧著,也愈加不穩健了。

林軒見此情景,便叫眾人散去,又多叫了兩個丫鬟照顧阡若。此時已經亥時,阡若盡了興,便也乖乖听話,由璧嬋等人扶著回屋休息了。阡若躺在床上,嚷著要麒麟,璧嬋等人卻迷惑了,這哪里有麒麟?最後還是璧嬋想起這間屋子里有一個木雕的麒麟,便給了阡若。阡若抱著麒麟翻身便睡著了,再沒吵鬧。

璧嬋擔心阡若晚上休息不好,便留下來陪著阡若,遣了兩個丫鬟回去睡覺。

阡若一晚無夢,睡得極好,直到第二日晌午才醒來,只覺得頭疼難忍。璧嬋端了些粥菜,阡若吃了些,便覺舒服了些,問了才知,是林軒叮囑在粥里加了些散痛的藥物。

阡若想起昨晚在府里醉酒,弄得府里不得安生,便有些臉紅,卻又不知說什麼好,便掏出昨日買的玉簪道︰「璧嬋姐姐,送你的。與你很配呢。」

「謝謝。」璧嬋見確是昨日那只碧綠的玉簪,雖不見得昂貴,卻淡雅溫婉,很是喜歡,便接了過來。

「謝什麼,是我說謝謝才對。昨晚我醉得厲害,鬧得林府紛亂一片,還害姐姐你熬夜照顧我,真是對不住。」阡若有些過意不去。

「……」璧嬋笑著微微搖了搖頭,又道︰「阡若,不用掛念我和你林大哥了,我們會好好的。」

「…嗯。」阡若微微一愣,又使勁兒點了點頭,原來璧嬋姐姐都知道的,知道她只是因為不放心她和林軒才一直與她調笑的。

「那你也要記得,和他解開心結,幸福才好。」璧嬋叮囑道。

「…會的。」阡若報以一笑,盡量說得堅定,想讓璧嬋放心。

第三日,阡若終于要進宮了。臨走,她要了那只木雕的麒麟帶在身邊。林軒將阡若送至宮門,新一批的宮女便在那里集合。

阡若來得晚些,下了馬車早見許多身著宮人服飾的女子聚在一起,有些正說說笑笑互相熟絡著,有些則自個兒站在一邊,神色略有些無措,有的卻和自己一般,正與旁人告別。

「阡若,進宮多加小心,有事便來太醫院尋我,如今的皇宮……可是今非昔比了。」林軒囑咐道。

「好,我會留心的。」阡若嘴上雖這麼說,心里卻想著能再見到阮煜成便知足了,即便命喪皇宮,也值了。

「可別忘了我和璧嬋,還有我們呢。此法若行不通,大哥我再將你救出來便是。」阡若的心思,林軒多少猜到幾分,便如此說道。

「難不成還要再連累林大哥欺君?你可還要照顧璧嬋嫂嫂呢。」阡若調笑著說道。

此時,管事的李公公領著一干下手,從宮門出來,揚著拂塵,尖聲說道︰「新來的宮女別磨蹭了,都站好隊,隨咱家進宮了。」

「林大哥放心,我會小心的。保重。」阡若說著完便匆匆離開,站到隊伍里。

「保重。」李軒道。

林軒見李公公朝這邊看過來,他向李公公略一點頭,便離開了。李公公急急忙忙回以一禮,笑臉相送。心知林軒是叫他多多關照一個叫做阡若的宮女,先前林軒便已親自囑咐過,阡若是他小妹,可不能受了委屈。李公公哪里敢怠慢正二品大人,連連答應著,心想討好了林大人,自然少不了自己的好處。

李公公一邊樂呵著,一邊叫手下人整了隊伍,清點人數,一一核對,生怕出了差錯。

手下太監點到阡若的名字時,李公公便順著瞧了過去,看到阡若的長相,李公公著實被嚇得不輕。便急急忙忙走過去,對阡若道︰「你就是阡若?」

「回公公的話,奴婢正是阡若。」阡若似不認識李公公一般。

「…怎會如此相像?天下間竟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饒是林軒囑咐過,阡若與已故皇後甚是相似,李公公也有些手抖,若沒有李軒的囑咐,自己便真會以為是皇後娘娘復活了。李公公自言自語著走開了。

阡若仍是淡然的模樣,從今往後,宮里的每個人她都只能裝作不認識,即便是阮煜成。

話說李公公瞧著阡若生得與已故皇後如此相似,心中不免唏噓疑惑。林大人安排如此人物進宮,卻只以宮女身份,不知林大人究竟是何用意?不過,這女子若是被聖上瞧見,必然想起皇後,皇上一時興起,納了她做嬪妃也未可知;若自己上些心,安排阡若有機會見到皇上,日後阡若飛上枝頭,怎麼著也不能少了他的好處。李公公如此想來,便放下心中疑惑,竟有些洋洋得意起來,也已自覺將阡若歸到自己這邊。

阡若與眾宮女向宮內走去,看著高大的宮牆心中感慨,兩年前自己為了離開這里不惜以死相逼,兩年後卻又主動踏進宮門,只為見他一面,宮牆依舊,物是而人非。

新菀宮,位于皇宮西南側,位置偏僻,建築樣式樸素,色澤又有些暗淡,略顯陳舊。宮中規矩禁忌甚多,為免宮女們破了規矩犯了禁忌,歷年新進宮的宮女就被安排在此處學規矩,歷時兩旬,之後才被分派到各宮侍候。新菀宮與皇帝妃嬪等人的宮殿相去甚遠,一來不會因新宮人不懂規矩沖撞了皇上娘娘;二來也便于嬤嬤們施教,新菀宮,便是負責教習的五位嬤嬤說了算。

李公公將宮女們帶到新菀宮,與教授規矩的嬤嬤交代了些事情,便帶著一干人等離開了。畢竟是來服侍人的,哪里能得來一點清閑,阡若等人方才听從嬤嬤的安排稍稍收拾了東西,便被嬤嬤們訓誡,宮里規矩甚多,嬤嬤教習又極為嚴格,才練習了一個下午,便叫人勞苦不堪。

阡若與其他五個宮女住在一間,五人皆是十六七歲,都是些清靈女子,按規定被征召入宮,身世背景也不相同,有因家貧被賣進宮的,也有被家人送進宮的官宦小姐。若隨著她們的本意,怕是都不願在宮中度過這極好的年華吧。屋子里早早熄了燈,不知她們已經睡了還是像自己一般諸多思慮。

阡若年已雙十,且早非處子,若不是林軒的關系,怕是連宮女也難做,若是見得著阮煜成,便是最好;若見不到,便要如普通宮女一般,過了二十五歲,出宮嫁人。若是後者,那便回青靈山陪著滄久覺,再也不下山;若是前者,阡若倒有些忐忑了,雖是告誡自己只要遠遠看到他便好,但想回到他身邊的念頭卻從未打消。只是如今**充盈,再不是當初「六宮所居獨皇後一人耳」的局面,阮煜成寵誰愛誰自己再無資格干涉,即便他寵愛別的女人,也是應該。若是如此,自己一個被嫌棄的人要回到他身邊又談何容易。如此反復糾結了許久,阡若倒也睡著了。

第二日天才剛放亮,宮女們便都列隊站在院子里。嬤嬤們便又開始教習,較前一天更為嚴格。做不好、不認真的都要挨打,所以阡若等人只得仔細學習,身怕出了差錯,落了板子。只有一名喚作書琴的宮女,對嬤嬤很是不服氣,帶著一股子傲氣。在午間吃飯時听見書琴對旁邊的人說︰「伺候人也是一門學問?哼!天生的賤命才去探究這勞什子學問!」

這前一句話本是趙嬤嬤的教導之詞,卻被書琴拿來這樣貶低,身邊的人雖覺不爽快,卻又膽小不敢說什麼,只能低了頭吃飯。

不想這話卻被說這話的趙嬤嬤听了個正著,趙嬤嬤從門前繞進來,也不說話,只站在書琴所在的桌子旁,瞧著書琴。眾人便都停了下來,不知道書琴倒是個什麼下場。旁邊的宮女早已嚇壞了,飯食都不好送進嘴里;書琴也甚是驚慌,只強撐著不表現出來,可手上的筷子卻抖個不停。

直到書琴撐不下去,站起身來,打算任由趙嬤嬤處置時,趙嬤嬤才開了口︰「本以為老身得站一個時辰呢。」語氣卻是溫柔緩和,「命賤也好,命貴也罷,都須守好本分不是?只是即便貴為嬪妃,卻難得皇上垂簾,在這宮中哀怨一生,又好在哪里?」趙嬤嬤慢悠悠說完,便停下來,瞧著書琴的反應。

書琴一驚,抬起頭來,才發現趙嬤嬤雖面露微笑,目光卻甚是凌厲。書琴只覺得驚恐,眾人也甚是驚異,面面相覷,趙嬤嬤竟說出如此大膽的話,只是迫于趙嬤嬤的威嚴,也不敢說什麼。

不等書琴回答,趙嬤嬤便又說︰「只盼你有朝一日飛上枝頭,莫把我等命賤之人不當人才好。」說完,趙嬤嬤便轉身離去了。書琴心中卻更為驚惶,她原是京外三品大員的獨女,只因父親犯了事,被抄了家,男丁發配邊疆,女眷便為奴為僕;書琴年紀尚小,便跟了新一批宮女進了宮,母親姨娘等其他女眷不知被分至何處了。

她雖淪為宮女,但美貌才識卻是極好的,她早已抱定想法,若能得到皇上寵幸,不僅自己成為娘娘,家人也可免罪得返,一家人尚有團聚之日。如今自己的打算都被趙嬤嬤識破,趙嬤嬤在這新菀宮中又是最大,若她有意阻撓,莫要說飛上枝頭,便是連皇上的影子也見不到。書琴自然惶恐,便呆呆坐下,不知作何打算。

阡若心覺趙嬤嬤說話有理,敢如此說話者資歷定是不淺,只是不知何故先前從未見過。命無貴賤之分,只是命運如何多數是不由人的,飛上枝頭,抑或從枝頭跌落,有幾個是自願的呢?

宮女們白天雖不敢多嘴,夜里熄了燈之後倒議論開了。

「哎,你說,今兒那個叫書琴的,以後沒好日子過了吧?」一個宮女壓低聲音對旁邊的一個宮女道。

「許是吧,我也不知。」被問到的宮女低聲回答。

「我看不一定。」她們的竊竊私語卻被另外一個宮女听了去,她如此說,其他人便問她為何。這個宮女又接著說︰「依我看,趙嬤嬤才不會與她計較。書琴也就是嘴上利索罷了,今兒趙嬤嬤說的那幾句話,早把她嚇回去了。她若不听管教,以後我們分了各宮,她再逞這口舌之快,後果也只有她自己受著,與趙嬤嬤卻無半點關系了。趙嬤嬤又何苦給自己找麻煩去為難她?再者,趙嬤嬤若真有意為難她,今日下午怕她就受不住了。」

「話也不是這麼說,我听人說,書琴可是大家小姐,只因她父親犯事被抄了家才做了宮女的,況且書琴又生得美貌,將來被皇上瞧上也說不定呢。趙嬤嬤不為難她,怕是在給自己留後路呢。」又有人接了話。

「道听途說也信得?就算她原是大家閨秀,如今不也是宮女?長得好又如何?分到哪個宮還不是趙嬤嬤做主?若是被分到安樂宮,怕是一輩子也見不到皇上,更不要說飛上枝頭了。」前一個宮女反駁道。

安樂宮距離新菀宮不遠,均是皇宮偏僻之處,不同之處是,新菀宮管教新宮女再分至各宮,而安樂宮卻是病重的宮人聚集之處,一旦進去活著出來便是不可能了,十有八九的宮人便都死在安樂宮。因此安樂宮比之于冷宮更叫人恐懼。

「若是有個靠山,還怕在宮中受苦麼?」一直緘默的宮女說道。這個宮女喚作瑤綾,正是被父親送進宮來的,她的姐姐便是皇上的妃嬪。

听瑤綾這麼說,眾人便有些悻悻然,不再言語,卻又暗恨自己在宮中沒有靠山。

「大家這就睡吧,嬤嬤要來了。」阡若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便出聲道。

眾人找到台階,小聲嘟囔兩句便睡了。

此後幾天,趙嬤嬤果真沒有為難書琴,只當那天中午之事並未發生,書琴卻也乖巧了許多,對趙嬤嬤很是順從。

教習未足半月,嬤嬤便告訴眾人,前幾天因有宮女犯錯,皇上動怒,牽連百余名宮女被逐出宮去,如今各宮人手短缺,要盡快補足。因此,這一批宮女的教習須提前結束了。眾人議論紛紛,猜測那名宮女犯了何事,竟惹怒皇上,還牽連如此多人?也有人擔憂教習提早結束,學到的東西便也少了,若因不知而犯了什麼規矩,豈不是糟了?

「提早結束教習,並無甚好擔憂的。做宮人,橫豎就是多長些眼色,對主子上心些,做事勤快些,錯自然就犯得少些。」趙嬤嬤見眾人諸多疑問,便出言安撫,「切忌,禍從口出。少嚼舌根子,尤其是已故的皇後娘娘。」

「是。」宮女們齊聲應了。

各宮娘娘因慣常使喚的宮女被打發了,若听任嬤嬤分派宮女,怕是不得滿意,因此便要這一批宮女在落霞宮前集合,屆時各宮娘娘親自挑選,物色自己喜歡的帶回宮去,剩下的才由嬤嬤安排。此番宮女們正精心打扮,身怕落選之後做了苦差事。

阡若卻怕被挑中了,整日便須面對各宮娘娘的勾心斗角,著實痛苦。她便略使「技法」,讓自己像變了個人一般。

「你這是做什麼?搽這麼多水粉胭脂,也不怕嚇著人。」阡若旁邊一人看到阡若的妝扮,不禁被嚇了一跳。

「會麼?我卻覺得如此打扮才最好看。」阡若端著鏡子仔細瞧了一遍厚實的妝容說道。

那個宮女一臉不敢苟同,照著鏡子描了描自己柳眉,滿意一笑才離開。阡若看著鏡子里的臉,不禁感嘆,若憑著這張臉被哪個娘娘選中,那位娘娘的審美當真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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