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過他二人的神色，碧嘉謙接著說道︰「她那張小臉兒經在那小廝一掌之下，立時便是腫的老高，連嘴角都是滲出一絲血跡，我看著心中委實有些不落忍，本想著讓小廝將那錠銀兩給了她算了，哪知那家伙竟是先出言喝了霜兒一句說，說她爺的銀兩也敢昧下，可是活膩了？你們猜她怎麼答的話？」
容卿與藍昆听得是正在興頭之上，听碧嘉謙這麼一問兩人搖了搖頭卻是不知。
這會兒身上的瘡藥藥效已然發作，碧嘉謙的臉色看起來似是紅潤了不少，興許是想起了關于那虹霜的幼年之事，這會兒在他那尚且年輕卻總是飽經風霜的臉上，第一次寫滿了真正與其年齡相仿的年少痴狂！
他咳嗽了幾聲，許是牽動了傷勢，眉頭微微一皺，說道︰「她說，膩倒是不膩，就是有點乏！」說到此處，碧嘉謙忽然停了下來，似是每次他問出此句之後，霜兒都是這般答他的，還有那時此女初進軟廂與他第一次見面之時，竟是就那麼直視著他的雙眼，一點也不避忌。念及此處，碧嘉謙方才明白，原來早在那時，她就已然對自己有情，然則自己又何嘗不是在那時就對她有意？
藍昆與容卿二人這會兒正沉醉于虹霜的那句話，沒有留意到碧嘉謙此時臉上的笑容已然盡斂，想起那曾婉所說的話，以及即將就要將虹霜送入那深宮之中，陪伴在星鑾身邊，碧嘉謙突覺心房深處傳來一陣劇痛，忍不住渾身緊縮，抱成一團。
容卿疾行幾步奔到床榻之時，發現他正眉頭深鎖，似是在忍受著巨大的痛楚，這一發現讓得容卿立時便是回身揪住了藍昆的衣領，怒道︰「可是你的瘡藥出了什麼問題？少爺方才明明有了好轉，為何這會兒竟是如此痛苦？」
藍昆眼見碧嘉謙的神色之苦，也是覺得有些愕然，然則在容卿即將模出天蜂針之時，碧嘉謙卻是睜開雙眼，淒然道︰「容卿，住手！不可對昆兄無禮！我……無妨，只是想到了別的事情而已。」
二人見他能開口說話都是倏地松了口氣，容卿沒有絲毫向藍昆道歉的意思，而後者對他的這些反應也差不多是習以為常了，他看向碧嘉謙問道︰「謙兄可是想到了那天下第一後覺得心痛？」
這一語道破之後，除了碧嘉謙的臉色淒苦以外，容卿本來臉上的怒容也是瞬間一僵，隨即泛上了一層苦澀。
看著兩人皆是如此，藍昆甚感無奈，遂道︰「謙兄既是如此不舍，那不如就將她留在太師府中便可，為何要和自己的心過不去？」
碧嘉謙臉色緩了緩，說道︰「不將霜兒送入那將軍府中，又怎會讓那劉沖自露馬腳？」
听他這麼一說，容卿與藍昆便知他心中已然有了對策，皆是不再說話。
藍昆行至窗邊觀了觀天色，說道︰「謙兄，小弟這幾日便會留在你這太師府中，謙兄有何吩咐盡可知會小弟。」
容卿听罷說道︰「我這里可是沒有容你的地方！」
耳听得這二人竟是無時無刻都能夠紅上臉，碧嘉謙實是無奈得很，只得道︰「如昆兄不嫌棄，你便在容卿這里屈就幾日吧，我可以另選地方。」
這話說得是兩人都不好意思，他們看了看對方，又看了看躺于榻上的碧嘉謙，容卿道︰「罷了，你若不嫌簡陋，那便留下吧。」
藍昆听罷四下看了看，說道︰「卿兄，謙兄，小弟留下是可以，只是我們三人當可如何就寢？對了，方才我沒來之時，你們二人是如何就寢的？」
碧嘉謙，容卿︰「……」
藍昆看著臉色異常的兩人，撓了撓後腦勺心下想著，自己是不是又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
夜過五更，天際中的彎月也已然偏移，繡樓中的一盞紅燭之下，虹霜將手里的黃卷合上，揉了揉有些微紅的雙眼，道︰「嫣兒，換杯熱茶來。」
丫頭听她竟是還要飲茶，便道︰「小姐，都過了五更了，你若再不歇下，一旦天一亮那鎮國將軍真要來接小姐入府，你怕是就沒得時間休息了。再說，這些書你都不知道翻了幾遍了，怕是都已然倒背如流了吧？」
望著身旁放著那些黃卷，只見上面赫然寫著《左傳》，《禮記》，《呂氏春秋》以及各種歷史政事兵法，這些書皆是虹霜要貼身丫頭借著出府采辦的時候帶回來的，她希望自己所學的這些東西將來有一天能夠用上，不為那書中所載的天下之說，只為她心中的那個人，只為她的爺用上。
從小跟著父親走南闖北賣唱之時，耳听著別人嘴里所說的這些國家事，天下事，虹霜已然是有些耳濡目染，加上進府之後碧嘉謙又尋了先生來教她讀書寫字，琴棋書畫，她是愈發對這些東西著迷。只因她覺得爺對這些東西著迷，愛屋及烏之下，她便開始也翻閱起這些書籍。
哪知看著看著，竟真的被其中的道理以及有趣的故事所吸引，久而久之，就這般的幾乎每夜都要看上那麼幾眼。到得此時，因的怕明日就要隨著那劉沖入得他府，這些書是萬萬不能隨著一起帶去了，所以才會看得這般晚。
她不想別人知曉她心中的想法，在這高權之人府中，凡事還是小心些好，不論是什麼，她都不想給碧嘉謙帶來任何的麻煩。
想著碧嘉謙給自己安排的一切，虹霜的眼底雖泛著倦意，但那連帶的笑意卻是更加的深。
「爺，霜兒定不會給爺丟了臉的。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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