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跟著銀發婆婆走過那片開滿藍色小花的花田,隨後便走上了一座彎彎曲曲的小橋,橋下溪水清澈,有白鵝在悠悠戲水,岸邊各色花草蔥郁,蜂蝶起舞,清香陣陣,一如世外桃源般的安寧祥和。
想不到這詭異的山洞外,竟有這般洞天福地,柳如筱心里暗暗稱奇,她看見那銀發婆婆雖說腰身有些微駝,步伐略帶蹣跚,但走起路來,卻似腳底生風,不一會兒,便把兩人甩開了一段距離。
前面隱有讀書聲朗朗響起︰「天作高山,大王荒之。彼作矣,文王康之。彼徂矣,歧有夷之行。子孫保之。
柳蔭處,一個身穿綠衣,滿頭梳著朝天辮的約七八歲的孩童在路邊晃頭晃腦地讀書,甚是可愛。見有人來,便走上前來,打量了兩人一番,眯眼脆聲問道︰「婆婆,不知這兩位尊客從何而來?」
銀發婆婆和藹笑道︰「說是從易水城來,元洛可是听說此處?
元洛搖搖頭,茫然道,「從未听說!」
接著又細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這兩個陌生人問︰「不知易水城與天比,哪個離此處更近?」
「當然是易水城最近了!」柳如筱見這孩童如此機靈可人,滿心喜愛的輕撫著他的頭柔聲答道。
「既如此那為何抬頭能看見天,而看不見易水城?」元洛反問道。
「這」柳如筱竟一時語塞。
「小公子如此說,豈不是要認定天離你最近了?」慕天峰見小小孩童竟如此聰慧,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非也,只听人從易水城來,從未听說人從天上來。元洛一板一眼說道,突然露出詭異的笑容︰兩位還是請回吧!」
柳如筱突然看見他身後原本晴朗的天空漸漸迷離起來……
霎那間,柳如筱覺得天地一片昏暗,身不由己地旋轉起來。待再次恢復神智時,只見自己正坐在臥龍山的石階上,鐘伯在一旁小聲地呼喚著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山洞里呆了多久,但瞧見鐘伯神色如常,也就沒有說什麼。
她只是不停環顧四周暗暗納悶,慕天峰去了哪里?自己明明剛才和他在一起,手上還有他的余溫尚在,自進入落魂坡,他的寬厚溫實的大手就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未從放開過。他會去了哪里?
她努力回憶著剛才每一個細節,英姿颯颯的慕天峰、那相面的老道,北詔女子柔紗、藍色小花、銀發婆婆還有那個綠衣小童元洛,一切是那麼真實的浮現在眼前。
難道是一場夢嗎?柳如筱裝作漫不經心地問跟在身後的鐘伯︰「鐘伯,我在山上逗留了多久了?感覺好幾個時辰似的!」
「想必小姐是累了,我見小姐上山後在寺旁來回走了幾步,便又轉身下山了,竟連龍眼寺都沒進去過,見她疑惑的眼神又說,蘭姑再三叮囑,你鐘伯不敢讓小姐離開視線片刻!」
如筱听罷竟失望至極,難道的一場夢?慕天峰,我為什麼此時此刻會像那個北詔國女子柔紗一樣那麼渴望見到你!
回到府中,天已近晌午,蘭姑見小姐一臉倦容,疲憊不堪的樣子,心疼不已,忙讓眉心將飯菜送入房中,先讓小姐用膳。她自己則進進出出準備著浴湯,讓小姐洗漱更衣,宛如慈母。
青色煙燻薄紗羅帳內,出浴後的清香縈繞纏綿,鏤空雕花古銅香爐里絲煙裊裊,柳如筱和衣而臥,想到慕天峰,她不禁臉色緋紅,輾轉難眠。自己從未和一個陌生的男子這樣獨處過,為什麼此時眼前卻全是他的影子,想到他看自己的眼神,難不成他對自己也……。
想必是蘭姑在香爐里加了安神的草藥,空氣中開始彌漫在令人昏昏欲睡的氣息,過了一會,她便沉沉睡去。
醒來竟見月光柔柔地透過方格窗欞灑了進來,這時,眉心走了進來,麻利地點著了燈,笑道︰「小姐真是好睡!天都黑了呢!
如筱笑了笑披衣下床走到窗前,見月上樹梢,清輝遍地,庭院內香風陣陣,樹影婆娑,這樣的一個夜晚,藏著多少閨中女兒的幽幽心事呢?
「想必小姐是去湖邊游玩了吧?繡鞋上竟滿是泥污,秋天的醉心湖……」
「眉心,你剛才說我鞋上有泥污?如筱頓時想起那山洞里自己差點滑倒的一幕,不等眉心說完,便急急地問道。
「是啊!蘭姑還說怪不得小姐倦了呢,原來還去了湖邊。」眉心見小姐心急的樣子,不禁愣了一下。
「快幫我更衣,我有事要找蘭姑相商,眉心,你順便把鐘伯也叫來。」如筱心里激動起來,這根本不是夢,慕天峰,此時此刻你又在哪里呢?
眉心見小姐如此迫切地要見蘭姑和鐘伯,很是詫異!但她蒙蘭姑多年言傳身教的影響,深知為人之道,並不多問,只是迅速地幫小姐打點一番。
待兩人匆匆走出房門,卻見袁福面帶喜色快步走上前來︰「小姐!眉心!老爺回來了!」
「真的?」如筱听聞不禁喜上眉梢,見那眉心也興奮不已,兩人情不自禁地十指環扣,跟著袁福穿過庭院開滿菊花的小徑,歡快地朝西廂房奔去。
柳在初正緩步踱在西廂房內,看上去風塵僕僕,面帶倦容,在純黑綢衣的襯托下,愈發顯得清瘦高大,背稍稍駝了一點,可見幕年將至,風采漸逝。此刻他雙目憂郁,神色略有不安地等著愛女的到來。
蘭姑和鐘伯早已雙雙落坐,兩人神色凝重,沉默不語。看來是府里有什麼讓人憂心的事情發生了,且主人已向兩人透露了大概事由,正各自憂心不已。
「爹爹在上,請受女兒一拜!」柳如筱滿心歡喜地步入屋內,頓覺氣氛有異,心里不由掠過一絲不安。
「眉心拜見老爺!」眉心扭頭卻接住蘭姑柔柔遞過來的眼神,便快速起身會意地退到她身後,不再言語。
「筱兒,快起!」柳在初忙上前扶住正欲行禮的愛女,上下端詳,舌忝犢之情溢于言表。只見蘭姑盈盈起身扶小姐就坐後柔聲說道︰「老爺有事與小姐相商!」
「筱兒,為父隱居多年,此次外出多日,其實是因為接到你在朝為官叔父的密信,回了一趟北詔。」柳在初坐了下來,慈愛地看了女兒一眼。
北詔!柳如筱眼前又浮現出那個痴情的北詔女子柔紗和當時神情冷冷的慕天峰,這兩人之間到底有什麼理不清的恩怨情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