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一股青煙自二樓客房里悄悄升起,轉眼間便吞沒了整個酒館,並不時有火苗竄出,在暗夜里,閃爍著令人觸目驚心的亮光。接著便有慌亂的呼叫聲傳來︰「走水了,走水了!」
酒館上下漸漸亂成一團,店老板一面安排人救火,一面飛快跑上二樓,見起火的正是那兩位姑娘的房間,大驚,便不停地高聲呼喊著︰「柳姑娘,柳姑娘!」
里面除了大火 啪啪的聲音,無人應答。
混亂中,幾近被人群推倒的店老板抓住從柳如筱對面房間跑出來的男子,急急問道︰「可曾見過柳姑娘出門?」
「柳姑娘進去後,就再也沒出來過,不知怎的會突然失火?」那男子皮膚黝黑,身材粗短,眸子里透著一股精明,語氣里滿是疑惑。
「廢物,難不成柳姑娘已經……。」那店老板倒吸了一口冷氣,顫顫地指著那個濃煙滾滾的屋子︰「全順,這姑娘可是那依蘭氏王妃啊!」
那男子聞言大驚,奮不顧身地沖進還未完全撲滅的火海里去了。
大火在零星的雨夜里終究是蔓延不了多久的,在聞訊趕來的太守府的衙役的幫助下,火勢很快控制住了。
驚魂未定的客人們都聚集在院子里,抱怨著這突如其來的大火,店里的那些伙計也在人群里穿梭著依次安慰著,問詢他們有沒有受傷。
混亂中,兩個身影已悄然離開了酒館,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看出端倪了嗎?」。慕天峰朝酒館方向了一眼,問道。
柳如筱搖搖頭,她依稀听見店老板在喊自己,大概是看到火是從她的房間里燃起的吧!
「經商之人,利益當前,災難來時,不去挽救財物,先尋找一個素昧平生的客人,你覺得正常嗎?慕天峰莞爾一笑︰「他根本就不是酒館的老板。」
「何以見得?」
「就憑他說不出自家酒館里到底有幾種招牌菜,言談舉止卻很是小心謹慎,試想,在自己的酒館里,還用這般拘謹嗎?」。夜色中,慕天峰一臉地自信。
「說不定他是朝夕族人。」柳如筱也在努力回憶著那老板的一舉一動︰「難不成一直在跟蹤我?」
慕天峰點了點頭︰「肯定是的。反正現在我們已經甩開了他們,先找個地方安身吧。」
「我去眉心家的事,想必他們已經知道了,不過我相信眉心對這些事情會應對自如的。」柳如筱看了看慕天峰,低首道︰「易水城已非南詔之地,此時雖然暫不能回家,但我也不想去你的府上。」
「真乃小女子是也!」慕天峰笑了笑︰「那我們就去麻煩魏青吧!父王賞賜他的宅院並不比寧王府差,只是稍微偏僻了一點,要多走一些時辰。」
慕天峰環視了一下周圍,吹了一個沉沉地口哨,一匹棗紅色的馬仿佛憑空而降般朝兩人飛奔而來。
進入寧沽城,天已經微微透亮了,已有雞鳴犬吠聲漸漸傳來,兩人一身疲憊地下了馬,坐在一座村落旁不遠處的大石頭上,柳如筱看了看四下里,滿眼的農舍農田,嘆道︰「魏大人住得的確偏啊!」
慕天峰輕輕擁過她縴細的肩頭,柔聲道︰「我倒是很羨慕呢,這些農夫每天下地回來,就看見自家娘子已經準備好了酒菜,兩人坐在燈下對飲,該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若逢災年,就一起出去討飯。」柳如筱輕笑道,心里也是一陣溫馨。
兩人正說笑著,見從村口吵吵鬧鬧地走來一群人,其中兩個老漢還互相推搡著,不停地爭吵著︰
「今日乃白虎當位,諸事不宜,若執意婚娶,必是家破人亡。你又何必執迷不悟,惹禍上身?」一穿玄色衣衫的老漢耳紅面赤地質問道。
「哼,我請高人算過,今日雖是白虎當值,卻是龍騰祥地,瑞氣呈祥,只要誠心沐浴,擇時嫁娶,是個難得的大吉之日!你一介草民,一知半解,甚是可笑!」另一老漢憤然道︰「你我皆為人父母,你的女兒即是我的兒媳,我兒也是你婿,難不成我會害自家的孩子嗎?」。
原來是一對親家正為兒女的婚嫁之日而起了爭執。
慕天峰和柳如筱相視一笑,兩人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遠遠地傳來了鑼鼓聲,眼看迎親的轎子就要進村了,這邊竟然還在爭執不休。
人群中,一個白淨清秀的小女孩悄悄地朝兩人走了過來,不聲不響地打量了一番,上前問道︰「姐姐可是從宮里來?姑姑說,宮里的女子長得最美。」
「她不是從宮里來的,她是從月亮上下來的。」慕天峰一本正經地答道︰「你不覺得她像月亮上的那個仙子嗎?」。
柳如筱輕笑了一聲,嬌嗔地看了他一眼︰「跟小孩子胡說什麼呀?」
「騙人,現在是白天,沒有月亮。」那小女孩撅了撅嘴,又仔細看了看慕天峰︰「我看這位公子相貌甚偉,言行卻甚是夸張,實在看不出命數如何,且給你算上一卦。」
「你?」兩人同時驚呼道。
柳如筱見她從懷里掏出幾個銅錢,一臉嚴肅地遞給慕天峰︰「雙手舉過頭頂,搖三下,然後把銅錢隨意散落在地上。」
慕天峰哈哈一笑,接過銅錢,依照小女孩的吩咐做了一遍。
那小女孩蹲在地上細細看了看那些銅錢,然後又站起來朝人群跑去。
柳如筱好奇地看了看地上的銅錢,六個銅錢竟然全都是正面朝上。
慕天峰也笑道︰「這麼巧。」
這時,那個小女孩拽著那玄衣老漢走過來︰「爺爺,快看此卦何解?」
那玄衣老漢適才與人爭執,正心煩意亂,哪有心情給人看卦,但又拗不過這個小孫女,不得不過來匆匆看一眼,一瞬間眼神便凝固了似的盯著那幾個銅錢。
那老漢回過頭來疑惑地打量著兩人︰「敢問這是公子搖的卦?」
「正是。」
「今日小女出嫁,小老兒斗膽想邀兩位去寒舍一坐,不知兩位可否賞光?」那玄衣老漢馬上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畢恭畢敬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