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陰了起來,不一會便飄起了零星的小雨,柳如筱輕輕推開窗子,一股夾雜著泥土的清新迎面撲來,窗外的花木鞠滿了顆顆盈動的雨滴,如珍珠落盤般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一進安澤,看見太守府外的粥棚,便知是你。」慕天峰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進來,他走到柳如筱身邊,看著人聲漸稀的太守府,柔聲道︰「不辭而別,總需要一點理由。」
「沒有理由,想走了,王爺豈能留住?」柳如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兩人從來都沒有什麼瓜葛。
「還在生氣?」慕天峰低頭看著她的臉,嘴角忍不住地揚起一絲微笑︰「我與柔紗公主絕非你想得那樣,過幾日,她便回去了!」
「那好像是王爺自己的事情,用不著解釋的。」她朝門外看了一眼,不見眉心進來,看樣子是故意躲了出去。
「那好,我這幾日乏了,想睡一覺,記得晚飯時叫醒我。」慕天峰從容地走到床邊,躺了進去,又道︰「別忘了晚飯時叫醒我。」
「王爺想睡覺就回自己的房間,睡在這里算什麼?」
「我在自己娘子的房間里歇息,有何不妥?」慕天峰疑惑地問道。
「說什麼呢?誰是你娘子啊!」柳如筱不禁臉紅了起來。
「柳小姐答應過的事情,莫要反悔,」慕天峰翻了個身︰「為夫困了,先睡了!」
這時,門外傳來嘻嘻的笑聲,兩個身影一閃而過,柳如筱看著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的慕天峰,不由得感到哭笑不得。
她走過去,輕輕地替他掖好被子,卻被慕天峰一下子抓住了手。
當他看見她腕上的玉鐲,變了臉色,飛快地坐了起來,仔細地端詳一番︰「你怎麼會有這樣的玉鐲?」
「你應該去問你的族人。」柳如筱抽回手,把那天在海邊遇見元洛的情景說了一遍,淡然道︰「原來那日在落魂坡,你就知道那些人是你的族人。」
「此事我並非有意隱瞞,只不過是依照族規,不便向外人透露罷了。」慕天峰若有所思地說︰「那日我們在落魂坡突然暈倒,其實是中了那些藍色小花的毒,這也大概是朝夕族保護自己的一種的手段吧!當時他們把你送出洞去,只留下我,是因為他們無意看見我隨身佩戴的一塊青色玉佩,斷定我有可能就是他們所守護的那依蘭氏的後人,我了解這一切後,得知你已安然回府,所以也就再沒有提起此事!」
慕天峰說著從身上取下一塊青色的玉佩,那玉佩上精致地雕刻著一條栩栩如生的青龍,如她腕上的手鐲一樣散著淡淡的光芒,怪不得慕天峰一眼就認出這玉鐲是出自朝夕族人之手。
柳如筱心中頓時升起一個謎團,既然如此,那鐘伯當時為什麼要說謊呢?
她突然想起那天鐘伯說得每一句話,他說自己並沒有離開他的視線,那他就應該親眼目睹自己被朝夕族人送出山洞的情景,鐘伯在隱瞞著什麼呢?
柳如筱陷入了沉思中,她努力回憶著腦海中鐘伯的點點滴滴,他對柳家忠心耿耿,對每個人也都謙卑有禮,對她更是疼愛有加,這樣的人,會有怎樣的秘密呢?
慕天峰見柳如筱沉默的樣子,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道︰「我對朝夕族的事情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們遠遠沒有我們看到的那麼簡單,我懷疑我們都被跟蹤了,在弄清他們的真正意圖之前,我們還是要有所防備的。」
「那,要怎麼做呢?」柳如筱輕輕地問。
慕天峰俯來,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天已經黑了下來,雨還在淋灕地下著。
太守府里,一陣悠揚的笛聲在寂靜的雨夜里低沉婉約地響起,一襲白衣的年輕男子站在涼亭里,俊目微閉,神色悠閑,衣擺隨風飄動,欲飛還落。
「太子殿下。」安澤太守許元介捧著一疊賬本,一臉恭敬地走了進來。
笛聲嘎然而止,只有一些不知名的夜蟲在隱隱淺唱,點綴著迷離的夜,雨似乎是要停了。
「出手如此闊綽。」慕天洛翻了幾頁賬本,皺起了眉頭,看了許元介一眼︰「這很明顯是在暗中幫助寧親王的,會是什麼人呢?」
「听說北詔公主近日住在寧親王府,下官一直在想是不是柔紗公主……。」許元介作深思狀,一副認真替主子分憂的樣子,官場跌打滾爬多年,察言觀色是首當其沖的本領。有時候,拋磚的確能引玉。
「不會是她。」慕天洛搖搖頭,他雖然沒有去過寧王府,但也隱約知道柔紗公主對寧親王的一片深情,況且,王宮上下已有與之聯姻的呼聲,此事若她所為,實在是不用如此低調,低調的都不知道幕後捐贈者是誰。
「我讓你查得事情怎麼樣了?」慕天洛突然轉移話題,又道︰「寧親王的母妃來自一個神秘的部族,如今,寧親王回宮,他們不會沒有任何舉動。」
「卑職愚鈍,據卑職了解,這個部族從不對外提起自家身份,目前尚未發現任何蛛絲馬跡。」許元介汗顏道。
「許大人,本太子把你扶到今天這個位子,你應該知道是為什麼?」慕天洛冷冷地說。
父王封地向來是王子駐守邊境,以示江山永固,內外渾然一體之心,作為太子,自有太子的心思,歷來新王登基,首先要解決的往往是自己的兄弟,雖然本朝王子少得可憐,但凡事都要防患于未然。
「卑職明白!卑職雖未探得那個部族的下落,但卻知道逸親王前些日子在易水城為太子選妃的時候,曾極力推薦過一位柳姓女子,卑職細細暗訪過易水城,才得知那女子被一神算預言為命硬克夫,原先與那女子有過婚約的人家還為此退了婚。」許元介上前一步,低聲道。
雨停了,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潮濕的氣息,仿佛身上也沾上了一層水氣。
慕天洛听完輕笑了一聲,轉身走出涼亭,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