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了,遇上了一位故人,這是一種怎樣的欣喜若狂,盡管我知道水延並不是端木炎,只是兩人有著相同的容貌的人,一個是將軍,另一個才是我偷偷喜歡的端木炎,會陪我打一個下午籃球的少年。
看著洛宅里的喜慶,我卻告訴自己的是我要嫁給端木炎了,這是怎麼樣的自欺欺人。在我坐在他的客房外的是板凳上,看看魚,等著他的歸來。小瑤笑道,即使是忘卻記憶,也不會忘記對一個人的思念是不?只有我知道為什麼,因為我要嫁的人是端木炎,是那個我偷偷愛慕很久也希冀著會對我有些許情感的端木炎。
冬的寒冷再褪去了的一日,天空中壓過一群不知名的大鳥,從頭上掠過,陰影碾過上空,給人一種很不安的慌亂。水延被緊急召回宮中,于此同時,我替他接受了飛鴿送來的戰報,墨朝西南方向和北邊多處發生起義。
看到這些消息的時候,我第一次被一種不知名的感覺所圍攏,整個人都是顫抖的,血液在體內沸騰噴張。我想到了那個集市里的孩子,想到更多更多居無定所的孩子,連同一種夢幻感,我無法相信自己,一個原本在和平年代沒有心事的女生,竟然會有一天面對這樣的世界。
那天水延回來的很晚,我也等到很晚,他推門進來,見到我一身素袍的時候,眼神里滿滿的疲倦與驚喜。可驚喜的光芒被稍後遞上的戰報抹去得干淨,他盡量不做出什麼表情,但眼楮是騙不了人的。
我端進一盅反復熱了好多次的燕窩蓮子湯進客房,他則是站在窗邊靜靜不語,背著手眺望皓月。我輕聲擱下,按著原來的性子插了一句話,「這是不是真的快要打起來了?」
說完這話,我就後悔了,怎麼著也應該按照古代人的性子,女人應該三從四德地不過問政治,低頭唯唯諾諾地出門,即使不自覺地想問這麼一句,也不至于在人家想著心事的,忽然扯上這麼一嗓子啊。
他聞聲望向我,一笑,「沄,怎麼,害怕嗎?」。
我搖搖頭,真心地遙遙頭,天下還沒有什麼事好讓我怕的,「我小時候還想當個女將軍呢。」結果倒是做了校籃球隊里的將軍。
他勾起嘴角,「什麼時候的事?我倒是不知道嘛。」
這時,我意識到我又說錯話了,他是不是早晚意識到在他面前的不再是那個同他一起長大的洛沄?看來今天應該翻翻老黃歷,我可能不宜開口說話,否則怎麼說一句錯一句。
他伸手順了順我的劉海,流淌的燭光將他的臉頰映得緋紅,時間凝住了,我靜止在他琥珀色的瞳孔里,不敢呼吸。我想我從沒有與端木面對面過……為什麼我和他在一起,我想到的總是也只是端木?被這一質問看透,其實眼前的人根本不是我喜歡的人。
此刻,我甚至能明顯區別出兩張相同的面容下的差異,因為我永遠做不到勾著水延的肩膀談天說地。而他,只有一份生疏的相敬如賓。
他轉身背對著我,似乎有很難以啟齒的事,摩梭著纏在窗簾上的紅線,燭光將他的背影朦朧地描畫在蒼白的牆上,氤氳在我的眼眸里。「還有幾日便成親了不是?」我先開了口,但好像說的是別人的事。
我意外自己怎會突然提起這事,前些天還嚼盡腦汁怎麼擺月兌這樁婚事,最近連日來的學習讓我也沒有心思好好琢磨這事,不去想的原因還有一個也是最最根本的一個,這些日子我一直把水延當作我最親的故人,那個我喜歡很久的故人,那個,恩,我愛慕良久不得心意的故人。可是,剛才僅有那麼一瞬間,讓我清楚地看透,我只是夢想化了,將所有思念的情感加注在面前這個事實上認識僅有半月的男子。
我想,還是痛痛快快地說出取消婚約的事吧,剛想喘個氣開口,他先說了話,「阿沄,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一如既往地語氣,帶些難以揣摩的沉重,也成,你先說,之後我再打擊你。我擺擺手示意他別介意,盡管說唄——「婚事,可否先取消,雖然這事我實在是難以說出口,可是你也看到了,如今皇宮里都是助紂為虐之徒,烏煙瘴氣,天下大亂,若是此時總是寄懷于兒女情長……」
有一種想要分手居然讓對方先開口的感覺!心里「咯 」了一下,盡管對方說的就是自己想說的事,可是可是……我看著他,淺淺一笑,努力組織語言,「有什麼要完成的事,就去做吧,女人確實有時候是個麻煩的事。」這話,還記得是很久以前大姨媽來看我時,我正要訓練,那時候搖著端木炎亂嚎時候的台詞。沒想到這一次會被這麼正經地說出來。
水延告訴我,不僅僅我所知道的北方和西南方向等地,如今不少地方紛紛舉旗,他決定先去最先起義的南方招募一些兵馬,最後經西南上北,總後攻回青城。此去不知會有多久,所以只能先取消罷。
我听得一楞一楞的,這些話和講歷史課時候的感覺沒啥兩樣,更多糾結著的是老娘一失足成千古恨,讓眼前的這個人先提了取消婚約的事,就像我好不容易和端木炎建立起深厚感情,我以為他多少也對我有一丟丟的好感,每想到卻是他微笑著告訴我他被小嬌嗔勾搭跑了。別問我,面對陌生人提出悔婚,難道我應該悲傷難過遺憾麼……難道我不應該嘛!
這擺明是姐姐純白的感情史上一大污點,心中的小惡魔在作祟,我順手撕下貼在窗欞上的大喜字遞給他,「不過按我的性子,三個月內你沒有回來,姑女乃女乃我親自來找你。」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說這樣子的話出來,估計潛意識里有那麼一丟丟不甘心,早知道自己先說悔婚嘛!見他勾起薄薄的嘴型,一副「你什麼性子」(阿?)還「姑女乃女乃」(!)表情懷帶著將信將疑看著我,啊唷,我的天,我又說錯話了不是?
離開客房,夏天涼爽的風拂面而來微微醺人,突然有不尋常的光點進入眼簾,四周竟高高低低地飛著不少螢火蟲,在這黑色鵝絨布的夜色里散著涼涼熒光,微弱卻又那麼堅強,四歲之後就沒見過這麼大片的螢火蟲了,我欣喜極了,追著它們亂跑還時不時,伸手撥動一只,光芒忽閃忽閃的,給人希望。所有的事都會好起來的不是?如果沒有,說明還沒有結束,對「回家」也是這樣,對身處墨朝的子民們也是這樣。
次日就被風風火火沖進我閨房的女乃娘喊醒,口水印子還沒抹掉,女乃娘劈頭蓋臉地質問婚約的事,我眯著眼楮看見小瑤低著頭站在不遠處。我的天,這八卦網絡還挺快的,我聳聳肩表示消息屬實,萎靡地倒下,希望重新回到夢里,剛才好像夢見賺了五百萬來著。
女乃娘這性子,換至近日,早對我咆哮了,無奈著禮節,也是怒不可赦,將我從床上拉起,「我的小公主,父親曾經不同意你與他的婚事,你都會哭著尋死覓活的,現在你就這麼讓他走了?」
「走了?!」我眯著眼楮問道。
「是啊,走了!!!!!」
听到這個答案我哦了一聲,重新躺下,怎麼,我還提起裙子一路哭喊著「水公子,等等我」不成?影視劇里淒美的橋段是永遠不太可能落到姑女乃女乃身上的,這麼高的評價還是我吐嘈同桌看的小說時,她這麼形容我的。
我用被子蒙住腦袋,女乃娘也奈何我不了什麼,嘆了口氣便離開了。不一會兒,小瑤坐在床邊,怯聲怯氣地開始安慰起我。我知道,洛老爺常年不在府上,對于我們這些女眷,很多公事自然而然地會落在一些叔父或是更閑雜人等的身上,自從這門婚事定了以後,肯定是希望有個真正的頂梁柱支撐洛家。可是眼下局勢,他要取消婚約我也沒有辦法,再說了我也沒難過,只不過再也不會將他認作為端木了。
賴在床上半日,起來,工人們已經將喜慶的裝飾陸陸續續搬走了,這些布施了大半月的東西在這半日就叫人撤得差不多了。我拉里邋遢地在池子踱步,小瑤就跟在後面。沿著長廊拐過個彎,忽地就听到角落里幾個下人閑聊著,「我听說洛家這個大小姐為水延要死要活的,結果還是被男人拋棄了。」(拋棄個毛線!)「真是作孽……」(作孽個毛線!)「是啊,听說洛小姐以前身子骨一直不好,沒想到水公子還負了他。」道此,眾人紛紛搖頭扼腕。小瑤望望我再看看他們,糾結著不知是該拉走我,還是轟走他們。我腦袋上冒起了火,早已氣得直罵,我太陽的,本應該我負他的!本應該是我先說分手的!!
我比四十五度更高一度地仰望天空,再見,水延,再見,端木炎,你們兩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這是多麼的心理扭曲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