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魂白書 第十四章 新征途 誤落寶華

作者 ︰

身著男衣,馳騁在半空,望見薄紗下的一輪皓月,含著朦朧。

此時,最思鄉了……

悲憫沖破逃命的心情,真想滅了那個狗皇帝,如今害我再次離鄉落到這般境地。咬緊牙關,乘風一個滑翔,這時要辨清方向不是件容易的事。記得地理老師教的「上上西」的口訣,好像是上弦月上半夜亮于西邊……一邊避開夜里飛行的不知名生物群一邊正細琢磨著,天空里急急非來一批夜里巡邏的禁衛軍,沒來得及反應眼見差一點撞上,好在這只蒼鷹品種尚優,且屬于自動擋,自行下墜翻滾了兩圈,又穩穩地飛起來了,死死抓緊,驚出一身汗後發現還差一些勒死它。要知道若是真失事了,那可是連渣都摔灑的事。只是回過神,才發現,已經徹底失了方向。

看來只能等到明天天亮再啟程了,一個並不熟練的滑翔,我也算是踉蹌地安全著了路。不知是何地方,也不見個燈亮著,就著朦朦朧朧的月光,牽著蒼鷹走了幾步,忽掛起一陣夜風,擠過整條無人的街巷,發出低吼聲,卷起散碎的枯葉雜物迎面撲來,一個激靈,滲得慌。

眼前的場景像是荒廢許久的死城。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時間概念相對薄弱得很,更是不知現在何時。所處位置究竟是縣城還是哪里犄角旮旯也不知道,就依兩排的矮平房來看,好歹不是個鳥不生蛋的沙漠戈壁什麼的,算是萬幸。又前行幾步,有一家小院子,外表上看來似是荒廢已久,但比起沿街沒了屋頂的土丘不知強了多少倍,總歸有個過夜的地方了。

院子很破,年久失修的木門上好幾個大洞,漏風,風再大些還咯吱作響,走進來,不知踩到什麼東西,一腳深一腳淺的模索前行,心里還很害怕,無奈實在沒有光亮,不敢再往前了,來到院子的一間廂房前,踟躕了一會兒,不敢推門進去,怕是見到什麼妖魔鬼怪。

「喂,我說……」轉而看向被我牽著的蒼鷹,道,「快,變個男人給老子壯膽吧。」蒼鷹清鳴了一聲,用爪子梳理著毛,無視我的智商。好吧,表示膽小,無奈只能睡在院子里了。

這時,狂風大起,院子的門「匡唐——」一聲自行開了,一看,盡是亮著眼楮的生物,吱吱地飛出黑壓壓的蝙蝠來,不會飛的也尖叫著撲上來,嚇得我猛然一跳,沒踩穩,一摔地上了,疼得半時緩不過來神。

再次睜開眼,心都快跳出來了——黑暗中飄來一朵幽幽的鬼火,似明似暗,揉揉眼楮,還幽幽地亮著,越來越近,心一涼,完了,這八成是見鬼了!

鬼火慢慢靠近,還倒在地上的我亦慢慢往後爬了幾步,這時我還軟在地上起不來,自然不及眼前的鬼火移動得快。咕咚地咽咽口水,心跳也上了兩百,活這麼大,真見著鬼了,我一手撐起自己,拎起蒼鷹就往外跑。

「……小兄弟……」

跑了兩步,身後有個老女人的聲音,難不成是吃人的鬼婆婆?七上八下地不敢回頭,體內練體育練出的所有正能量這會兒充其量頂一個響屁。

「小兄弟,你是來投宿的?」

吞了吞水,逼著自己回頭,一位滿頭白發的老嫗打著燈籠,不知從哪里飄了出來。昏黃的燈光自下往上打著,那一臉干枯褶子,倒影著光,看著心顫得不行,此時有一陣狂風大起,卷著院子的破門跑了。見此情形,盤算著是在這里叫妖魔吸干了精血好,還是在外面被風吹跑了好?

老嫗倒先發話了,「小兄弟,這鎮上惟一家客棧幾年前就倒了,你還是住這里吧。」「好,好……好的」嘴里干得已經沒有口水可以咽了。

由不得考慮或是拒絕,像我這種半個夜盲癥的患者趕緊找塊地過一夜要緊便跟隨著她,將手中的蒼鷹系妥當了,往客房走去,往里了幾步,見到的場景竟然更觸目驚心,破舊的房間里所有的家具器皿一律貧瘠,高低不平的泥地板上橫七豎八的一排排全是爛草席堆的臨時床鋪,原本只能容下十人的房間,這時睡著有近百人,還好這會兒還是春天,並沒有太濃重的人肉味,但隱隱約約含著些爛腐的味道,估計是哪里死掉的蝙蝠老鼠。

……應該是傳說中的難民窟吧?

老嫗熟練地跨過人群,來到一個漢子身邊的細長空地,道,「小兄弟,如不嫌棄,這里有個不錯的空地。」話音剛落,空地邊的那個壯漢伸手換了個更舒服的位子,一人叫那兩個空全填滿了。我幽怨地看了看老嫗,難民所休息的地方被一個破紗帳子隔開,一頭是爺們睡的地方,一邊是女人休息的地方,我糾結著還是說出來自己的女人身,總比壓死在男人堆里好,但剛要開口,念想到若是告訴了我是女兒家,總不太安全,本身就合衣睡的,在乎這點小事而暴露了行蹤不好,心橫了橫躺下了。

鼾聲此起彼伏。

更要命的是手長腳長的壯漢,身上有一股千年未洗澡所積攢下來的腥臭味,我又不敢多翻身,卻怎麼都睡得不舒服,這一夜半夢半醒中過得痛苦。

迷迷糊糊間,聞到一絲肉香,伸手抹了抹嘴巴,還有口水印,再翻了個身,才感覺到四周都空了,睜開眼,天都亮了,一個孩子正蹲在地上啃著肉,滿嘴油水道,「姥姥,他是誰啊?怎麼這麼懶!」

我伸手,本能地像按鬧鐘一樣,想讓他閉嘴,只是手沒伸準位置,一掌過去,沒按住腦袋,倒是把他手里的肉打飛了。這個動作,倒讓我清醒不少,睜開眼想表示道歉,見那個孩子倒不介意,撿起那塊肉,吹了吹,繼續吃。

視線轉到他身上,什麼衣裳啊,分明就是塊爛布,髒兮兮地都分不清原本的顏色。腰帶也沒有,用粗繩綁著,左邊的袖子口倒還在,右邊的估計早在玩耍的時候磨掉了吧,腳上穿的更不像是東西,就這麼蹲在我身邊,皺著個小眉頭,加點滄桑估計就是曾經的犀利哥了吧。

再看向他身後的人,全穿些爛布頭,圍在一個泥鍋前啃著肉。難不成,丐幫?我又穿越到武俠小說了?悶哼了一聲坐起來,看看眼前蹲著的小孩,再看看院子里圍坐著的人們,這肉倒是挺香的,就是腥氣了點,料他們只是用白水煮的,連點料酒蔥蒜都沒有加吧。即使如此,肚子還是惆悵地叫了一聲。這一聲,讓經過的一個婦女听見了,連忙道,「恩人醒了!」

恩人?我一驚,我什麼時候成恩人了?低頭看自己的服飾,再模模頭發,不對啊,還是和昨晚一樣啊。還沒明白過來,幾人殷勤地遞上了肉,拿了一大塊不客氣地啃了起來。

那婦女抱過蹲在我身邊的孩子,沖我一笑,「這泥巴烘出來的還是挺好吃的哦?」

「四啊四啊(是啊是啊)……」我以為是白水里燒的,沒想到是用土家泥巴烘的,難怪那麼香,「對了,這里是墨朝嗎?」。

「恩。」

「墨朝的什麼地方……哦,謝謝謝謝」正接著問下去,另一個婦人又遞上來塊土家烘肉,這里的人還真是好客,心里不免感嘆萬千,一個勁謝過後,切入主題,「這是哪兒啊?」

婦女道,「這里是寶華鎮,東面環山,西北面是十八泥犁,往西南些,是九歌縣,再往過去,就到漣國了。」

「九歌縣……」這名字還真好听,「听說那里有個都城來的將軍在招募起義兵?」打探的正是水延的消息。婦女一笑,道,「如今到處都是打仗起義的,就墨和漣的邊界處那一條線上就鬧了十幾回戰亂了,您說的,我們哪兒知道啊……」

都用「您」了,我不做臉色地听著,心卻顫了顫,他們到底為什麼這麼客氣啊?我撇了撇婦女,她雖穿的是冬天的老棉襖料作,也是髒兮兮的感覺,頭發用藍黑色糙布包裹著,卻並沒有裹得仔細,細微處的頭發散落著,更是添了蒼老感。粗糙暗黃的臉蛋看得出,她已經很多天沒有好好吃東西了,看著滿院子近一百人圍著個泥鍋,歡騰地吃著,留了點渣子和骨頭還繼續放回去煮湯喝,壯漢和婦女略微能多吃些,小孩和老人就只能喝點殘渣煮水,說實話,這一幕幕真叫人心疼。

「再說了,九歌縣現在都被漣兵佔林著,早算是漣國的土地了!」

豈有此理!趁著墨朝朝政混亂,瓜分土地麼?沒想到這個國家已經落到這般田地,那自命清高的皇帝還以為天下太平不是?想到這里的時候,瞥見一個髒兮兮的孩子窩在牆角邊吃泥巴,被我一把抱開,將手里的咬了口的肉遞給他。他滿心歡喜,灰撲撲的臉咧嘴一笑。

心頭一陣酸楚,「你們都是些什麼人啊?」

「恩人,您有所不知……」我擺擺手打斷她的話,「別叫我恩人了吧!我又沒做什麼事。叫我阿沄……」想到「沄」這個字的音太過女孩子氣,停頓一下道,「阿洛,叫我阿洛就好。」她虛弱地點點頭,看她面容殘黃的樣兒,感覺要不是剛才啃下去的那塊肉,否則都要餓死了。

「那你叫什麼?」

「叫我阿榮就好。」

「阿榮……」我追問剛才的問題。她告訴我道,地勢關系,寶華鎮並不出什麼農作物,全靠一條貿易線路養活整個鎮子的人,先皇駕崩之後沒多久,漣國瞄準個機會故意自己劫了自己的貨,嫁禍給墨朝,發兵佔了九歌縣,戰火一直燒到這里來……好些漢子都在那場戰役中死的死傷的傷,膽小的也逃走了。如今,貿易線路荒廢了,村里人只能去東山上找點野菜吃,本就是一座荒山,寸草不生,幾年下來就這樣了

「……阿榮,那西南面不是有個叫什麼十八泥犁的地方,那是個什麼地啊?出糧食嗎?」。

像是觸到了傷心處,阿榮道,「十八泥犁就是十八層地獄啊!那是妖魔出生的地方,若不是堵死了逃路,我們也都能逃走了。」

不過逃離了這里,又能多活多久呢?我知道,青城出來向南的三關都是被禁衛軍把死的,嚴禁難民進入。這時,這黃土地上起了陣風,沒注意,一張口,吃了滿嘴的沙子,嗆得眼淚水都出來了。

而他們在這里卻苟延殘喘活了好多年。

「往九歌縣必會讓漣國給抓走,沒有逃走的漢子曾經試著進十八泥犁找些吃的,沒想到都是有去無回啊,還有些人被吃淨了肉留些骨架子在十八泥犁的進口,叫我們如何是好啊如何是好……」

說罷,阿榮發黃的眼楮流出了淚,懷里懂事的孩子伸手模了模,這場景如不是親眼所見難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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