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不決的時候,就拋硬幣吧。因為在硬幣落下的一剎那,你會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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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綠色的大怪物並沒有拒絕梁小夏的前沖,相反,它很快地將梁小夏融入身體,數根棕灰色的枝條迅速纏上梁小夏的四肢,拽著她,以一種迫不及待的姿勢將她吞沒。
一股陳腐的惡臭撲面而來,梁小夏在進入的一瞬間,向自己施展了一個閉氣術,用這個向鏡月學來的一級實用法唱術封閉了自己的嗅覺,靠僅存在身體里的空氣呼吸。
在淤泥一樣的怪物身體里前進,梁小夏就像全身包裹了一層厚厚的裹尸布涉水,每前進一點都無比費力。衣服,頭發,全臉的每一寸都糊著惡心的黑色爛泥,眼楮無法睜開,腳很難踩到底。她困難地使用著蛙泳姿勢,雙手向兩邊撥著前進。
「相比較你選擇的這種不太明智的方法,我比較偏愛你的新伙伴被吞吃掉。」腦海里,鏡月一貫冰冷的聲音帶上小小的牢騷。即使變成頭帶,他也不想泡在一灘軟塌塌的,惡臭發酵過的垃圾水溝中。
「原諒我吧,絲帶先祖大人,回去以後我會好好給你洗一洗的。放上一整盆香水和精靈皂角,揉搓三十分鐘,保證不會讓你身上殘留一個污點,或者一丁點不愉快的味道。香到招蜂引蝶為止,怎麼樣?」梁小夏也很郁悶。能選擇使用八級禁咒炎陽爆,或者達到箭魂境界一箭破滅。瞬秒這個惡心的怪物,她肯定不會選擇現在這種吃力又不討好的做法。
實力呀,還是實力最關鍵。
有了實力。她甚至可以撕開一個異次元虛空門,將這團大家伙傳送到異界去禍害別人。
梁小夏閉著眼,由鏡月指揮前進方向。路上。一個人蛹擋住了道,巨大的黑色泥塊橫在她前進的路上。一只手掙扎著伸在蛹外,一動不動。整個蛹都在隨著怪物緩慢前進。
梁小夏費力繞開它,不小心踢掉了一只鞋,連褲腿里都滲進了泥。這個時候,除了救出伙伴以外還有什麼她最想做的事,那就是給這個大怪物扔上幾千打清潔術,將它洗成潔白的棉花山。
「十一點鐘方向。前方五十米,你走得有點偏了。」鏡月及時校正梁小夏的前進路線,看著她在怪物身體里掙扎著前進,不斷用電流刃切斷卷上身體的藤蔓,不敢張嘴,連耳朵里都塞滿了軟泥的樣子,心情稍微好了一點。
「為什麼會多管閑事?根據我的理解,那些人類在你心里還遠灌不上‘朋友’這個名詞。」鏡月有點困惑,梁小夏的行為反常得超出了精靈的通用準則。為了救一大堆關系只是比陌生人好一點的人,她又開始以身犯險。有這樣冒失的伙伴。鏡月潛意識里,開始考慮自己提出的合作是否明智。
「‘為了更遠大的利益’,當然,更多的是為我自己。這個不太好解釋。您慢慢體悟吧。」梁小夏用腦海中殘留的某句話向鏡月解釋了一下,他果然開始沉默思考梁小夏的動機。
在沖入那一刻前,梁小夏站在泥怪前,反復權衡利弊。
她承認自己是恐懼了,面對無從下手的怪物,她只想拔腿就跑。
在上次重傷以後,她開始害怕,害怕面對可能給自己帶來傷害的所有情況,害怕再一次受傷躺在病床上痛苦輾轉,也害怕因為自己受傷給家人帶來傷害。
可如果就這麼扭頭走了,她知道,自己會變。後退,永遠比前進更簡單,有些事情,一旦變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退了,今天,她能找個理由拋棄這些名義上的伙伴,明天,她就能找個理由拋棄自己真正的伙伴。
至于救人,只不過是個催促選擇的契機,順手的事情而已。
梁小夏扔了一枚硬幣,做出了選擇。
有鏡月在,她可能除了老死以外,不會有別的死法了。她很相信鏡月,莫名地相信他有這個實力,就算她身體都沒了也能救回來。
越接近怪物的核心,藤蔓越密集。到最後,梁小夏不得不用閃電護住全身,阻擋淤泥和想要纏上的藤蔓,整個人像流線型的梭子一樣劃開怪物的身體,筆直前進。這樣反而比最開始游劃著前進快幾分,破開阻擋,梁小夏很快就到達鏡月所指定的怪物核心。
怪物的核心,是一顆巨大的綠色六稜長晶條,四十公分高。整個晶體從頂到底呈現出一種流動的漸變色,由最清亮的女敕綠逐漸轉深為最深沉的黑綠。晶體底部瓖嵌在藤蔓組成的托座中間,如同心髒一般,上下規律顫動。
黑色的霧氣在晶體中盤旋,游動,不斷侵佔頂部的綠色部分,綠色的霧氣再生沖散妄圖絞殺的黑色霧氣,兩股力量拉鋸抗爭,融合吞噬。梁小夏看得出來,綠色正處于劣勢,晶體中綠色佔有的部分在逐漸減少。要不了多久,整個晶體就會完全被侵佔變成純黑。
「真漂亮,我還從沒見過這麼大的寶石。鏡月,晶體里的黑色霧氣是什麼?是被感染了嗎?」梁小夏一把抹掉臉上的泥,雙手扒著晶體外的藤蔓底座問鏡月。
「感染,這個詞很貼切。」鏡月琢磨了一下梁小夏的用詞,繼續說道︰「這顆寶石一樣的東西,應當是這顆植物系怪物的心髒。至于那道黑氣,如果我沒記錯,你曾經見過,而且見過不止一次。」
「是詛咒之氣?」梁小夏想起來在艾格瑪瑞亞地宮的寶劍詛咒,當時還是多虧了時俟她才月兌離險境。
想到時俟,梁小夏心下黯然,召喚出時俟,盯著它猶豫。
「不止是詛咒之氣。我還感覺到了淡淡的死亡氣息。」鏡月說。
「死亡氣息?」梁小夏微詫。
「死亡和詛咒是一對鄰居,就像劫匪和殺手,同住在灰色區域。干著類似卻本質不同的勾當。」鏡月試著用淺顯的語言向梁小夏解釋死亡和詛咒的區別和聯系。說道死亡,也許沒有人能夠比他更了解,也沒有人比他更無知。
這麼說。她對付的怪物有很大可能性是被那股黑氣影響,異變產生的吞人淤泥怪。梁小夏從巨大晶體僅存的綠色中。感覺到了同類氣息,一種同屬于自然,生命的頑強氣息。
梁小夏默默站在晶體旁邊觀看黑氣和綠色絞纏相抗的過程,她兩次舉起手中的匕首打算打碎那顆像心髒一樣的長晶石,手舉到半空中都落了下來。梁小夏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時俟,最後將弓柄舉起,觸踫到了那顆綠晶。
「鏡月。要是我被詛咒吃了,你得救我。」梁小夏心里暗暗祈禱這招有用,忍不住閉上眼楮。
「我不能保證你活著,只能保證你不死。」小心眼的鏡月還在計較自己被染髒的事情。
活死人?和他一樣?梁小夏還沒想太多,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得整個人貼在晶體上。
臉貼著晶壁,她將晶體里面兩股互相纏繞絞殺的霧氣看得更清楚了。
黑色的氣體佔據底部,一寸一寸向上擴散蔓延,遇到綠色氣體時,會分出幾縷將之合圍吞噬。綠色的氣體越來越少,在頂端卻不斷再生。一股股綠色的清流通過相連通的藤蔓進入晶體,末端連接的正是大堆冒險者的尸繭。
這些尸繭不止在給綠色霧氣提供養分,也同時在底端輸入幾絲黑色的氣體,使兩股氣體的絞纏更加劇烈。
時俟也貼在晶體上。黑氣大股大股涌入弓內,同時,綠色的氣體也選擇梁小夏的身體作為新的容納之所,梁小夏身上同源的清新氣息吸引著綠色氣體進入梁小夏身體,通過她和晶體接觸的部分,滲入毛孔,鑽入她體內。
一進入梁小夏的身體,綠色氣體像是找到了家的小精靈,在她的每個細胞中跳躍著,送入愉悅歡心的氣息。梁小夏敏銳地感覺到,她正在康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康復,右眼涼涼的,像敷了一片薄荷葉,模模糊糊也能看到一點光了。身上的肌肉酸酸的,就像做過全身按摩,腦中清亮一片。
閉上眼,她好像看見了家鄉,大洋彼岸的西晶森林。雲霧飄過,巨大的滿月從濃綠的樹海上升起。林葉搖擺,深深淺淺的綠色在月光下粼粼波動。一陣風吹過,樹冠嘩嘩作響,迭起一層又一層綠色的波浪。梁小夏清晰感受到了樹的喜悅,樹的歡樂,樹的憂傷和淡然。
再睜開眼,她右眼已經能看見了。
殘缺的世界終于完整了。
梁小夏閉上殺戮左眼,睜著右眼貪婪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淤泥,晶體,時俟,還有她自己。
在內心呼喚時俟,還是沒有回應,但晶體里的黑色霧氣已經被時俟吸了個干淨。梁小夏甚至在想,是不是吸夠相當于幾萬人的死亡的詛咒,時俟就能恢復到原來的樣子?
綠色的氣體也被梁小夏吸完了,失去綠氣支撐的晶體漸漸停止跳動,它周圍連接的藤蔓也月兌落斷裂。失去了糾纏不清的綠色和黑色,整個晶體現在就像一大塊透明的玻璃,晶瑩剔透的表面反照出梁小夏狼狽的臉。糟糕的是,這塊玻璃接觸她的部分,也在融化著擠入梁小夏和時俟體內。
首先是貼著梁小夏的部分,玻璃晶體化得像粘稠的糖漿,沿著時俟的弓柄,流入它原先寶石瓖嵌的位置,凝成一塊比碎裂的寶石大好幾圈的新的透明寶石,在重力作用下完美形成巨大的水滴型,固定在時俟中間。
剩下七分之六的透明晶體,全部擠著想要跟著綠色氣體一起進入梁小夏的身體。糊在她身體皮膚表層,蠢蠢蠕動,最後沿著梁小夏貼在晶體表面的口鼻耳孔灌了進去。
「嗚——」梁小夏難受得哼哼了一聲。她直覺這透明晶體無害,卻不想以這種方式接受它,太難受了,就像是有人想要用橡皮泥憋死她。
身體內的紅色電流遇到這股晶體,並沒有反抗,更像是屋子的主人一般,好客地歡迎著,將透明晶體迎入梁小夏心里。最後當晶體佔滿她跳動的心後,紅色電流愉快地纏繞在晶體中,再不分彼此。
「恭喜,你現在有了一顆紅色的玻璃心。」鏡月帶著看熱鬧的意味說道。
「希望它不要真的像玻璃一樣易碎。」梁小夏嘆口氣,她身體里為什麼像個流亡收容所,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喜歡進來,還最偏愛她的自然之心。她是精靈!是純粹優雅的精靈!不是地獄里那些什麼亂七八糟東西都吃的沉淪魔!
自然之心吸收掉一半晶體,紅色電流和綠色自然之種在透明晶體中同時存在,融洽共住。手伏上右邊胸口,梁小夏感覺到了胸部下面自然之心的律動。也許是幻覺,她真的覺得心跳時會變得像玻璃一樣發出清脆的心音。
剩下的一半液化晶體沒法再擠入梁小夏的自然之心,化成一團透明的漿糊,均勻掛在梁小夏臉上。
再這樣下去,等閉氣術過去後,她會像貼一層厚厚牛皮紙一樣被憋死的。梁小夏試著像控制紅色閃電那樣去命令透明晶體,晶體在她臉上听話地流動開來,露出她的五官,就像一塊厚厚的水晶面膜敷在她臉上。
「鏡月,這到底是個什麼怪東西?」梁小夏惡趣味地將這塊可操控晶體變成了一副,貼身圍在她正在發育的胸前。不論是精靈還是人類,都沒有戴的習慣,梁小夏得將自己胸口這對小饅頭照顧好,最近胸口總是漲漲的,不知道是病好了以後的後遺癥,還是她開始像別的精靈一樣長大,沒有參考系,真是煩惱。
「咳咳。」鏡月很尷尬。她像白撿一樣得到這麼大一塊自然融塑晶石,不知道珍惜,卻用來維胸,這個耀精靈的後代在某些時候,真是奇怪得詭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