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娘順著皇上那怪異的眼神望去,溫潤的玉色,一個文字深深紋刻,原來竟是一只小心翼翼的放在袖中的玉佩掉落在地上太子,束手就擒!86章節!定是方才羞怒摔琴的時候掉了出來,麗娘萬分心疼的奔過去,撿起玉佩細細擦拭。完全忘了禮節。
老皇帝站在原地看著,並無惱怒,麗娘在一旁渾然不覺,再抬頭時,皇帝已經走到跟前,還是那不怒而威的神色,他那寬大的袖中,抽出一道黃色的卷軸,輕柔的放在麗娘的手中,然後緩步走出宣揚殿。
過了很久,麗娘才高喊出來,「皇上,萬萬不可,他是你親生的兒子啊!是太子,是你的兒子啊!你怎能如此對我!你怎能」淚水決堤般涌出,只能緊緊抓住手中那塊玉佩,腦中只剩下驚雷般的兩個字,「封妃。」
並沒有等到正式封妃,麗娘已經做了激烈的反抗,用自己的死。
那日晨光大亮,皇帝在煉丹爐前看著裊裊的香煙,旁邊一個道士盡心的搖著扇子,另一個道士正在抽著火箱。
這時,殿外突然一個聲音傳來,「陛下,老奴有急事稟報。」
「進來吧。」
殿門突然被推開,北風嗚咽著穿門而入,讓人不由得打了冷顫,老奴急急走進來,驚慌的道︰「陛下,音麗閣走水了。」
等感到音麗閣的時候,火焰已經是烈烈。宮人和侍衛提著水桶匆忙來去,水一桶一桶的澆過去,已然太遲,借著風火更大,灰黑的濃煙直直沖到天空,沉沉下來,如壓低的烏雲。
皇帝望著這重重火海,擱下一句話,「不用救火,讓它燒個干淨。」
老皇帝最早的記憶也是源自于一片火海,那是幾十年前的事兒了,他還不是太子,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皇子中的一個,還是宮女生的兒子,不得寵是肯定的。
因為不得寵,所以被派去隨著一個老將軍出征,估計是被那個得寵的嬪妃吹得耳邊風,反正皇子多的是,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最好能死在外邊,這樣搶著當皇帝的人也少了一個。
他住的帳篷著了火,火光沖天中,他听見外面有一個人在說,不用管了,讓火燒吧,里面沒有人。
後來,他昏倒了,救他人正是夏言。只是,夏言並沒有因為救下了皇子而受到任何獎賞。
里面的人是他的女兒,他卻不想救。
記得有一日,他的王府中來了客人,是夏言帶著他的女兒麗娘登門造訪。說來也怪,朝中有權有勢的皇子有很多,得到皇帝親睞的也有幾個,而現在的皇上是極少的幾個不得寵的,偏偏這個夏言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跟他走的很親近。
那個時候的麗娘便是個秀美的女孩子,然而最動人的是她的歌聲,她站在荷花滿地的池塘邊,歌聲婉轉清亮如同黃鸝一般,果真是聲如其名,所有人都驚嘆不已,溢美之聲不絕。
唯獨年幼的桑梓低下頭走開,誰也不知道她有多羨慕那個與他同齡的小女孩,能有那樣美妙的聲音,李斯文緊跟著她走出來,笑鬧著揉亂她的頭發,「傻妹妹,不用羨慕任何人,沒有人比你好。」
因為他這句沒有人比你好,陰霾和哀愁一下子就散去了,沒有美妙的聲音不要緊,她有李斯文的疼愛,總是快樂無比的。
那時,還天真的以為日子會這樣一直快樂的到老,然而世事總是難以預料太子,束手就擒!第八十六回前塵往事章節。那天還來了一個老和尚,看見李斯文與桑梓兩個人粉雕玉琢的小人兒,;悲憫的面上有一絲驚喜亦有一絲悲哀。
老和尚只留下了兩句話,又揚長而去。然而李斯文和桑梓的命運,卻從此改變。
說是兩句,其實僅僅八個字,真命天龍,紅顏薄命。兩個孩子不知道老和尚的預言,而這兩句話卻听在了他的父親和夏言的耳中,他們都知道二龍不能同在,必死其中一個。
桑梓死後,當年在池塘邊清歌飛揚的黃鸝鳥,成了太子的準嫁娘。而今,又化身為火中鳳凰,涅槃成灰。
老皇帝倚在窗邊的軟榻,冬日和暖的陽光灑在身上,眼中是窗外漫漫的胭脂粉色,幽香縈繞在鼻尖,氤氳著不散。如此美好的冬日下午,他卻跌進一個凌亂的夢里。
看不清面孔的少男少女,青色的墨,零落肩頭的梅,夾著梅香的雪夜,一襲單薄的月白袍子,煢煢孑立,孤寂得像是要融進漫天風雪里。
他努力想看清那個人的面孔,睜大眼楮,一步步走過去,卻都是徒勞,他始終隔得那樣遠,宛如一場宿命。
就在此刻驚醒,老皇帝覺得渾身發冷,就似夢中的冰冷的冰雪還沾在身上。老太監靜立一旁,見他醒來,這才略顯忐忑的輕聲道︰「陛下,羽皇來信了,太子正在他的封地,大概知道了羽皇的事情,還有,那個唐菜花也與他在一起。不知」
「一個女人成不了大事。」老皇帝道。
「老奴覺得不得防,那個女子渾身上下散發著一個機靈勁,還破了幾件棘手的案件,依老奴看還不如先將他」
老太監說完再看老皇帝,老皇帝已經又閉上了眼楮。
另一邊,府中客棧的客房內,李斯文渾身發熱的躺在床上,昨夜,在梅樹下站了整整一夜,清晨起來發覺自己染上了風寒,他想支撐著起來叫唐多慈,可是努力的半晌,發現根本坐不起身子,索性不管了,又重新躺下,蓋著被子,迷迷糊糊的再一次睡去。
耳邊,戰馬奔騰的嘶鳴聲,刀槍劍戟的撞擊聲,廝殺吶喊的慘叫聲,混亂地交織在一起,眼前,濃霧彌漫,暗暗沉沉的深灰色,昏天暗地的,什麼也看不清。
是一個沉重而血腥的夢魘,纏纏繞繞的,總也醒不來,他的四肢和五髒六腑都像被利刃狠狠割裂,尖銳而劇烈的疼痛著。
恍然間,好像有溫熱地手覆在額上,夾帶著一縷讓人安心的馨香,是記憶中熟悉的香,撕心裂肺的痛仿佛消減了許多,眼前濃灰色的霧氣也漸漸散開了去,遠方是一抹素淡的青衣,輕輕淺淺的,根本瞧不真切。
縱然瞧不真切,他卻知道,是桑梓,就像小時候,兩個人鬧脾氣,她也總是這般,遠遠的藏起來,教他前院後院的找,她再從一個地方蹦出來,嚇他一跳。
正想著,那抹青色卻慢慢暈開了,滿眼都蔓延成玉翠的青,少年立在梅樹前,毛筆蘸滿青墨,一絲不苟的涂抹在每一瓣白梅上,少女在梅樹間歡笑奔跑,青衣拂過青色的梅花,花瓣隨著衣袂飛舞,如畫一樣。
少女歡笑著從他眼前跑過,離他那麼近,近的甚至能看見他卷翹的睫毛,清澈明亮的眼眸,嘴角淺淺的梨渦,而他又飛快的跑遠,縴細的背影,飄渺的好像要化作一縷青煙。
他心中一緊,正忙追過去,伸手拉住她,然而,伸長的手臂,一直落寞的懸在空虛里,手心是空的,什麼都沒有抓住,心中狠狠一疼,似乎有個聲音在強烈的叫喊著什麼,聲音焦急而恐懼,越來越響,像是重重的雷聲滾滾而來,在腦中轟地炸開。
李斯文猛地掙來眼楮,四下並沒有人,昏暗里,靜寂無聲。床邊的油燈脆脆的爆開了燈花,在冷凝的空氣中,這微笑的聲音也顯得尤為清晰。
而他分明更清晰的听見了方才自己在夢中焦急的喊聲,那是久違的很熟悉的聲音,是桑梓,是桑梓的聲音。
他听見自己嘶啞的聲音在喊,一聲接一聲的叫喊,「桑梓桑梓」
「公子,你醒了,總算醒了」一個店小二聞聲進來,手中端著一盆水,「唐姑娘照顧公子一天一夜,現在正在廚房給公子熬藥呢!」
「唐姑娘」李斯文嘶啞著道︰「這里是哪里,我在哪里?」
「公子真是睡的太久了,都忘記這里是哪里了。」店小二的話很多,他本以為這個人會病死在客棧里,現在好了,人醒了,也不用擔心了,因為覺得歡喜,「這里是客棧,公子。你染上了風寒,睡了兩天一夜呢。」
正說著,唐多慈端著一個盤子走進來,看見李斯文醒了,驚喜後又欲言又止,「公子,先把藥喝了吧。」聲音少有的溫柔。
然後,輕輕的將藥吹涼,遞給李斯文,「慢慢喝。」
店小二換了熱水走了出去,唐多慈見李斯文喝完了藥,接過藥碗放在床邊,也並不走出去,只看著李斯文,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李斯文忍著頭痛自榻上坐起,沉聲問︰「出了什麼事?」冷峻的臉上,緊蹙的眉頭像是凝成一座山。他知道,自己離開汴京這麼久,不可女敕一點風聲都不透露。想他死的人也不可能讓他安生。
「你府中出事了,太子殿下,我听街上的人說,你的準新娘,夏言的女兒被招進宮里,皇上封她為妃,誰知,她抵死不從,而亡。」唐多慈頓了頓,看李斯文一言不發,然而那緊抿的嘴角,額頭凸顯的青筋,已然知曉他心中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