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人其頎,衣錦褧衣。齊侯之子,衛侯之妻。
東宮之妹,邢侯之姨,譚公維私。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碩人敖敖,說于農郊。四牡有驕,朱幩鑣鑣。
翟茀以朝。大夫夙退,無使君勞。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鮪發發。
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
這首詩出自《衛風•碩人》,還記得那個時候挺先生講完後,還是一知半解的,回家就問母親。母親告訴此時寫的是——顯赫地位的婚嫁女擁有華貴的氣質,絕倫的美貌,以及迎親時的豪華儀仗。
女孩子難免都會在年少的時候幻想些美好的東西,我自然也不例外。那時候單純地想,只要是心儀之人,哪怕是窮酸書生也罷,以月為媒,以風為攆來迎娶我,我也一定歡歡喜喜地跟他走。
「一梳梳到頭,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子孫滿堂。」王派來的喜婆婆正一臉喜氣地為我梳妝打扮,「霧司大人,瞧您這頭發真漂亮,我喜婆婆一定會盡心盡力給你裝扮的,一定讓你成為群天底下最美的新娘呢。」
眼前的梳妝鏡里的我一臉冷若冰霜,鏡子里的房間以及我這衣裳無不是讓人刺目的紅色。若是母親還在,她一定不會假手他人。
旁邊的婢子正忙著調配蔻丹的顏色,鏡中看到一個婢子正一眼羨慕的看著我,「霧司大人,王對您真好,您瞧這身喜服可是匯集了二十名織娘兩天兩夜趕制出來的,足足十八重呢!當年長公主也只有十六重!」
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她嚇得直低下頭,不敢再看我。寵我?哼。
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是嫁娶的六禮節。不過三日的準備就迎來了「迎親」這樣的寵,確實不一般。
原應定在傍晚的迎親儀式,寅時剛過,迎親的隊伍一早就浩浩蕩蕩而來。這是我唯一的要求。鞭炮在這喜慶的日子里 啪啪地響起,由遠及近,漸漸震耳欲聾。我內心卻絲毫沒有被這熱鬧感染。
開臉步驟之後,繡著龍鳳呈祥的紅蓋頭瞬間蓋住了我的視野,紅蓋頭下都垂掛這一竄竄珍珠,直晃得我眼生疼。在正廳中央天公爐的下面放一扁平竹蔞,本應由出嫁女面向外,坐在一把專用的椅子上,抬出們。
但是母親已經不在了,我吩咐白翠無需準備,包括女兒的哭嫁淚也省去,一切從簡。而此時一切準備就緒,我是在喜婆婆的攙扶下,在人聲鼎沸之中,我離開了我的霧司府邸,坐進了同往未知未來的轎子。這一別不知幾年光景才能回來?
不知不覺間,我竟然有些感傷。像是有人從我身上剝下了一層又一層皮,揪心的疼。
忽而腳邊有什麼東西軟軟地磨蹭著我,我彎下腰一看,竟然是綿子。小家伙,你怎麼來了?我開心地撫模著它的毛,柔順柔順的。有綿子陪伴的路上也開始不那麼無趣了。
喇叭嗩吶還在吹奏中,而轎子卻穩穩地停住了。外面一片人聲,我听得不是很清楚,卻見一男子的手伸了進來。紅蓋頭下,明珠璀璨中,我見到這雙指骨分明的手,有一瞬間恍惚。
這只手的主人——白棋,作為霧司沒有特定的日子並不用朝會。幾年來我在朝會上見他的次數屈指可數,。至多是他溫和的目光停駐在我身上時,出于禮貌我們相互點頭,止乎于禮。私下見面更不用說。
王告訴我許是三年前御前比舞奪魁之日,我的舞姿吸引了他。不過這些都不是我在乎的。
我一猶豫後,便將手放在他的手心。他的手心很暖,在這樣的冬日里,我卻感到不適。
雪紛紛揚揚地從天空飄來,有人驚呼之余,喜婆婆喜上眉梢,「瑞雪,此為瑞雪。果然是吉時!」眾人皆歡呼了起來。
他牽著我跨過火盆,在一片歡天喜地中,我們拜完天地、高堂以及拜堂後,我被送入洞房。雪不斷地下著,此刻外面的天卻開始亮了起來。
我坐在榻上,看到喜婆婆和婢子們忙進忙出,我冷聲道,「下去。」
喜婆婆一臉驚訝,「霧司大人可是累了?這些禮節習慣是萬萬不能馬虎的,否則不吉利。」
我一把掀開蓋頭,「本霧司說下去,既然是良辰吉日。你們可是希望新娘子不開心而觸霉頭?」
只見喜婆婆一臉青一臉白的,又隱忍著不敢發作,遂攜著眾人推下了。
我知她此刻必定在心中笑我不知好歹,這也是我要的效果。拜過天地、拜過堂卻沒有喝合巹酒,不知這婚可作準呼?
我巡視了房間一番,見到喜串床對面的青玉案上,有紙墨筆硯。遂抽出一宣紙,在上面寫道︰此去無歸期,入宮知方曉。對不起。
墨跡未干,我猛地推開門,在門外守候的婢子一臉難以置信之中,一躍躍出牆。
……三日前的宮中。
「我要與白棋成婚。」我望著此刻在月光下徘徊的王——白衣堯,一字一字清晰無比地說。
他似是一愣,臉上竟有一絲笑意,「你終于想開了?」
「不,成婚不過是魚餌罷了!」
他一臉古怪的表情,似乎覺得看不透我這個女兒在想什麼。我冷笑,「王只需在三日後卯時初,讓白棋來迎親就好。」
「父王雖不知你要做什麼,若是不成功,且跟了他也是好的。年輕有為,可為托付終身之喬木。」
「成你大業,豈不更好?」我向他行君臣之禮,口上說道「霧司女邪就此退下!」
我離去,不給他任何留步的機會。
……
成敗與否,就此一日。三日前,我打听得近幾日夜王都會去北邊梅仙山,賞滿山開遍的梅花。今日這一場雪深得我心!踏雪尋梅何嘗不是人間一樂趣?我賭他今日必去。
既然美色誘惑不了他,便只能攻其惻隱之心。只因那一喚作夜淵絮的被他所救的女子,只因人們說的內熱之心。我以一生作為賭注。
雪,一片一片落滿我奔跑時揚起的裙裾,十八重喜服在身讓我行動不是很靈活,我便逃邊在心中念水決讓足下的積雪化為水好步子加快,過後又會形成更厚重的積雪。
我一路向北,往梅仙山奔去。身後有二十來個男子在後面追趕,我知那一定是白棋府上之人,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
在同往梅仙山的山腳下有一情傾河流躺而過,那里的水清亮透徹一直為周圍的人喜歡。可是入冬以來就結冰了,若是積雪連連下幾日,大人孩子們都可以在上面滑冰盡興。
遠遠地,我已經看到冰覆蓋在水上,因這兩日的低溫水上已有大塊大塊浮冰,卻不完全凝固。梅仙山上,紅梅雪中綻放,那通往梅仙山的橋上,一男子青絲如黛,身著墨色青衫,衣玦飄飄,在雪中漫步猶如仙人駕雲。
近了近了,我已經跑到橋中心,他以過橋,欲往漫漫山道。我欲開口喚救命之際,卻听得「撲通」一聲,而後更為驚恐的稚童聲音在這冰天雪地里回蕩著——「救命!」
卻見一個男孩此刻在水中掙扎著,無暇顧及身後追趕之人和眼前的男子,我迅速拋去發間的鳳冠霞帔縱身投入河中,冬日的河水,冰寒之極,蝕骨難忍。
我是霧司都感覺徹骨寒,那小孩可是受得了?終于抓住了那小男孩,小孩眼里滿滿驚恐卻清亮有神,好一雙稚子之瞳。我半摟半抱間,將那小男孩拖上岸,岸上的小孩子在一片驚喜中推推搡搡地走了。
我身子還浸泡在水中,微微喘息。橋那邊的男子一臉淡然之中帶著微微地震驚朝我看來,十八重禮服因過了水變得更為厚重,我知若我不立刻起來,這就免不了陷入一場難自救的境地。
計劃往往趕不上變化,既然不能以身後的追兵作為理由,冠冕堂皇求救,何不順著此刻溺水一番?心中如明鏡一般,我用靈力擊碎此刻扶著的岸邊堅冰,慢慢地沉了下去。
就在我眼中一片微炫中,那天人之姿的男子一躍直接跳入湖中。我感受他的手攬著了我的腰,我安然地向他的胸口靠去。深深水里,冰冰涼骨,卻讓我心安。
上岸之後,他不顧自己一生濕透,卻用靈力為我暖身。我在他懷中模糊間看到橋中間追來的人停住了步子。
「在下白燕升,這是我們的夫人,請公子成全!」應該是白棋府上的總管家。
一早上未進食,又在逃婚途中中耗費體力甚多的我,此刻不用裝也氣息微弱地很,我拼盡全力抓住夜王的衣襟,望進他如潭水般漆黑如夜的眼楮,「我不跟他們回去,帶我走!」
他渾身濕透,冰冷地很,卻無端讓我感到溫暖。在他懷中的我一陣恍惚中昏死過去了。
他可會救我,還是袖手旁觀送我回去做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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