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無憂 第十一章 殘雪易消

作者 ︰

春日慵懶的陽光暖暖的照在永福宮內,新晉升的領班宮女春梅正有模有樣的指揮著奴才們清理打掃。

「哎呦喂、你這個不知輕重的東西,這玉如意豈是能單手拿的!給我抱緊嘍!那可是皇上賜給咱們貴妃娘娘的寶貝,讓你這個下賤東西模模都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要是給磕著踫著了你們一家子的賤命都不夠抵的。」

「哎、這是你擦的?!」不等那唯唯諾諾的小宮女回話,春梅就模著花瓶厲聲說道︰

「你看看,這瓶子得給我擦得能照見你臉上那幾個麻坑子才算干淨!再擦不干淨你就給我舌忝干淨!」

指指點點間頭頸高揚,又說道︰「今兒個中午皇上要來咱們永福宮用膳,你們給我打起精神來,听見沒有!哼,一群蠢東西。」

此時惜燕已在永福宮繞了許久,卻依舊不見冬雪的人影,抬眼瞧見迎面走來的春梅,忙招手叫道︰「春梅。」

春梅見是惜燕,頓時一掃方才的霸道跋扈,躬身笑臉相迎,親熱的說道︰「春梅給惜燕姑姑請安。」

「嗯,你今日見著冬雪了麼?」

春梅想起這些日子以來冬雪那魂不守舍的樣子,心思一動,說道︰「姑姑放心,冬雪姐姐這幾日大概有些疲累,進宮前我娘曾給過我些安神茶,奴婢特地泡了些給姐姐喝了,這回可能是睡下了,反正今日是奴婢當值,也讓姐姐好好地歇一歇,這些煩心事就讓我這個做妹妹的替她操心吧。」

惜燕看春梅一臉的乖巧,笑道︰「你這孩子辦事妥帖,冬雪當真沒看走眼,那我就不去擾她了。」

春梅一听,心中自是樂開了花,說道︰「姑姑放心吧。」

惜燕進了永福宮,看見滿臉喜色的丹貴妃,頓時將方才心頭的那一絲不安拋之腦後,心情也順暢起來。惜燕本名沈蘭雙,少時家中是丹陽的富貴大戶,薛沈兩家關系頗好,所以未出閣之時就與薛宸丹相識,兩人均是才情佳人,惺惺相惜,感情一日比一日好,後來竟比親姐妹還親昵幾分,薛宸丹的孿生姐姐正是已故的皇後薛馨月,薛馨月病逝後,薛家又送了薛宸丹入宮為妃,薛家歷經五代興衰,可謂是鐘鳴鼎食之家,她不僅出身高貴,而且美貌無雙,才情過人,入宮後自是得盡寵愛,但是世事無常,沈蘭雙卻在一夕之間痛失雙親,無奈只得嫁了一個當地的富紳,誰料喪親之痛未復,丈夫又在一夜之間暴斃身亡,就此撒手人寰。她悲慟萬分,不想竟動了胎氣,月復中的孩子不足月便生了下來,先天體質羸弱,不足一月已然夭折。薛宸丹念及兩人的情誼,不禁替沈蘭雙暗暗惋惜,故而向楚皇薦了她做世子的乳母,兩人也可在宮中作伴,名為主僕,其實更似姐妹。

「惜燕,听說皇上最喜歡吃梅花糕,我特地留了些冬日的臘梅,現在還在冰室里凍著,今天午膳過後也好給皇上一個驚喜。」

惜燕聞言笑道︰「皇上看見娘娘您這比花的嬌艷的美人,就算不吃梅花糕口里心里都是甜的!」

薛宸丹竟如少女一般臉色微紅,柔聲說道︰「惜燕,你又取笑我了。」

「奴婢哪敢笑娘娘呀。」說著卻捂著嘴巴輕笑起來。

此時殿外小婢進來稟報︰「貴妃娘娘,皇上來了。」

惜燕說道︰「娘娘,那奴婢就先下去了。」

「嗯,你去吧。」

春梅自當了領班宮女,可謂是盡職盡責,此刻正在廚房里忙得不亦樂乎。

此時只見一個小宮女匆匆忙忙的跑進廚房,說道︰「春梅姐,冰室里解了凍,臘梅怕是不好了,惜燕姑姑交代今日的小點做成茱萸糕。」

「嗯,知道了。」

身邊的小宮女卻略有猶豫,低聲問道︰「喜公公不是吩咐今天的是梅花糕麼?」

春梅眉梢一挑,說道︰「哪有你說話的份兒,听惜燕姑姑的還是听你的?哼。」

午後陽光正好,永福宮的每一個人因著楚皇的到來而緊張的忙碌著,可是此時惜燕心中卻沒由來的有些不安,看見春梅端著點心走來,忙攔下她,說道︰「春梅,你先招呼著這邊上點心茶水,我去看看冬雪。」

春梅一心想要獲得主子寵信,聞言自是求之不得,連忙應允,端著點心進了殿內。

楚皇和丹貴妃正坐在榻上,談笑甚歡,薛宸丹見春梅端著糕點進來,對著楚皇笑道︰「陛下,這是我特地命人做的,你可要嘗嘗。」說著輕輕捏起一小塊送到了楚皇的嘴邊。

楚皇微微一笑,說道︰「既是愛妃特地準備的,我豈能辜負美人恩。」說著便張嘴咬下美人手中的糕點。

「味道如何啊?」

楚皇微微一愣,笑道︰「愛妃怎麼知道我最喜歡吃茱萸糕?」

一句話卻仿佛一盆冷水潑在薛宸丹的身上,但她仍柔柔笑道︰「陛下喜歡就好。」

此時春梅見自己拍對了馬屁,心中早已樂開了花,只听丹貴妃又問道︰「春梅,這茱萸糕是誰做的?」

春梅微微一愣,她一向心思靈巧,最會察言觀色,見薛宸丹如此不咸不淡的問著,頓時月兌口說道︰「回貴妃娘娘,是惜燕姑姑親手做的。」

薛宸丹聞言,只覺心頭一跳,想起惜燕那張嫻靜美麗的面容,腦子瞬時劃過昔年李氏的樣貌,越發覺得這其中似有不妥,心頭已有隱隱怒氣。

而此時,寂靜幽暗的房間里,惜燕看著靜靜躺在地上的人,那樣枯槁灰敗的臉色,怎麼會是她的阿竹,她恍惚覺得自己陷在一場可怕的噩夢里,如何也醒不來,她張大了口想叫出那個濡糯的乳名,可是舌頭幾乎不听使喚,她拼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喚出一句︰「阿竹?」

布滿血絲的雙眼仍舊死死的大睜著,惜燕的聲音又沙又啞,幾乎不是她自己的聲音︰「阿竹,這麼冷的天你怎麼躺在地上,阿竹,快起來。」她恍然意識到了什麼,身子一僵,踉踉蹌蹌的奔過去,死死的扳住冬雪單薄的雙肩,那樣冰冷僵硬的觸感,仿佛是一塊冷硬的鐵板,惜燕大口的喘著氣,縴細的手指似乎帶了千鈞的力道,緊緊的箍著懷里的人︰「阿竹?阿竹?」

可是她的阿竹再也不會笑著應她了,潮濕陰暗的寢房里不知為何會有嗖嗖的冷風回旋,終于有壓抑的嗚咽聲在房間里回蕩,絕望的,低聲的抽泣聲,惜燕輕柔地撫模著冬雪的臉,就像小時候那樣,爹和娘都死了,阿竹軟軟的身子蜷在她的懷里,她用自己的臉抵著那冰涼的小臉,那樣小的年紀哪里懂得什麼是死,只是哭著抱著她一個勁兒的鬧︰「阿姐,阿姐,我餓,我想吃娘做的栗子糕,阿姐,阿姐……」一滴滴的眼淚就像烙鐵一樣烙在她心上,灼灼的疼。而現在無論她怎麼哄,她的阿竹再也不會笑著叫她阿姐了。溫熱的眼淚不斷的從眼角涌出來,滴進嘴里,又苦又咸,壓抑的哭聲回蕩在冰冷的房間里,可是沒有一個人來,永福宮里的下人們都忙著伺候皇上和貴妃娘娘,哪里會在意一個宮女身在何處。

仿佛這一世的眼淚都已流盡,空洞的眼楮怔怔的看著她唯一的親人,輕輕合上那不肯閉上的雙眼,擦去她嘴角的血漬,喃喃說道︰「阿竹,你看著吧,阿姐一定找出那個害死你的人。」

她輕柔的放下冬雪,轉身瞧見冬雪身邊一口破碎的瓷碗,惜燕拿起碎片湊到鼻尖一聞,登時楞在當場,她是生過孩子的人,怎能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一張俊朗的臉從腦中一閃而過。惜燕驚痛難言,心中悔恨的無以復加,眼淚從指間不斷的流出來,仿佛瘋了一般,嘶聲喊道︰「阿竹,是阿姐害了你啊。」

原來冬雪與馬場侍衛魏翀相好惜燕是知道的,可她自幼對妹妹寵愛非常,已到了溺愛的地步,看見自己的妹妹整日為了魏翀茶飯不思,就默許了她與魏翀的事情,即使在她得知冬雪將身子給了他之後,仍不忍心責怪她,又怕她不小心懷上孩子,還弄來麝香給了她……想到這些,惜燕心中愈加悔痛,極怒之下將全部的恨都算在了魏翀身上。她擦干眼淚,朝著永福宮大殿跑去。

而此時楚皇早已離去,薛宸丹坐在空蕩蕩的大殿內,心中思緒翻飛。

「娘娘!」只見惜燕滿臉淚痕,跪在地上狠狠地磕著頭,哽咽著說道︰「娘娘,冬雪她、她被人害死了!請娘娘為奴婢做主。」

薛宸丹聞言,頓覺詫異,連忙扶起惜燕,沉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你慢慢說。」

「娘娘,奴婢今天一個上午都沒見著冬雪,就有些擔心,便到她的寢房里去找她,可是、可是奴婢到的時候,冬雪她、她已經死了!」說著又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王喜、小六子,快帶人去看看!」

惜燕見奴才們都出去了,這才斷斷續續的說道︰「娘娘,奴婢知道是誰害了冬雪!」

「哦?……惜燕,你我情同姐妹,我定當給你做主,你只管說出來。」

當晚,冬雪的死訊傳遍整個永福宮,楚皇下令此事由執掌鳳印的丹貴妃全權處置,而這一夜又注定是個不平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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