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無憂 第十四章 廟堂之高

作者 ︰

因世子被毒蛇咬傷,匆匆回了永福宮,一場圍獵就此結束。薛綺彤愣愣的看著空蕩蕩的馬場,一雙大眼楮朝著馬廄的方向有意無意的掃了幾眼,心中不禁一陣失落,輕哼一聲,低聲自語道︰「下次見了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誰惹著我們的初雲郡主了?」少年略帶調侃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薛綺彤听到楚雲暮的聲音,頓時想起他那雙銳利逼人的眼楮,渾身一陣不自在,跨上小紅馬便想離去。

「綺彤。」

一听見是兄長的聲音,薛綺彤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不由乖乖的跳下馬,轉過身來,一雙小手不安地絞著衣裙,吶吶的說道︰「大哥,我沒有打回來兔子……」

女孩子柔女敕的肌膚像是沁紅的軟玉,漆黑的眼底帶些清澈的藍色,眉宇像是用淡淡的墨筆描畫出來的,瘦削的身子裹在火紅的衣裙里,竟像一只從林子跳出的精靈,讓人禁不住想把它永遠圈在自己的身邊。楚雲暮看著眼前的女孩子,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擁有一樣東西,眼楮微微眯起,繼又低低的笑起來︰「我還當是什麼事情,不就是幾只兔子嘛,穆遠,把我今日打的那幾只兔子全都送給初雲郡主。」

「是。」

灰色的野兔身上還插著黑凌凌的箭簇,無一例外都是穿胸而過,暗紅的血順著箭頭汨汨地往外淌著,染紅了身下的一小片青草。薛綺彤突然覺得一陣心慌,猛然抬起頭來,烏黑的發辮在陽光下泛著暗藍色的光亮。

「我才不要你的兔子!」說完再也不敢直視那雙眼楮,跨上小紅馬全力疾馳而去。

薛千青頓覺無奈,躬身對楚雲暮說道︰「小妹不懂事,還請三皇子見諒。」

馬上的少年無聲一笑,淡淡道︰「千青,去看看你妹妹吧。」

「是。」

噠噠的馬蹄聲漸漸遠去,楚雲暮望著遠處的兄妹二人,眉峰微皺,看了看西邊艷紅的天幕,輕夾馬月復,緩緩離去……

春日晝短,過了傍晚,天色已暗了下來,街道上行人漸疏,三兩個打著燈籠的小販正忙著收拾攤位。薛府朱門緊閉,兩側碩大威武的石獅森然而臥,夜風呼嘯而過,搖曳起府內萬千竹海碧波,頓時吹熄了祠堂外的角燈。

祠堂內,昏暗的燭光映著老人溝壑縱橫的臉孔,一雙渾濁的眼楮默默的注視著那一排排的靈位,燭台林立,照出那些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嗚嗚的風無孔不入的鑽進來,如同祖先們低沉的嘆息。

薛錆看著父親佝僂的肩背,想起許多年前自己還是個孩子的時候,父親凱旋歸來,無數號角齊鳴,雄渾悠遠,父親就騎在雄駿的戰馬上,英武的身軀就像一座山,高大、挺拔、驕傲,冰冷的鎧甲在烈日下反射出炫目的鐵光,不容逼視。轉眼這麼多年過去了,記憶中的身影漸漸與眼前人的身軀重合,他心頭忽然有一絲難言的酸澀。

「父親……」

老人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渾濁的雙眼溢出柔和的光芒,仿佛他不再是那個手上沾滿鮮血的將軍,而僅僅是一個慈愛的父親。

「錆兒,你知道這次蜀地叛亂,我為什麼不讓你去麼?」

「父親是怕薛家功高震主,想一步步放開手中的兵權……」

老人雙眼微閉,無奈的搖了搖頭。

「你認為皇上還會信任薛家麼?宸丹進宮多年卻無所出,這已經表明了皇上的態度……」

「父親,你是說……可是皇上對薛家恩寵有加……」

「功高震主,薛家想抽身朝堂已是不可能了,放棄兵權無疑等于坐以待斃,恩寵……帝王的恩寵就是和著蜜糖的毒藥,丹兒堪不破這一點,難道你也看不出麼……薛家在朝堂上處處制肘,江遠照步步緊逼,衛征年紀輕輕卻鋒芒畢露,躋身廟堂,插足門閥黨爭,得罪的何止薛家……皇上會看不見麼?恩寵只是把薛家推到風口浪尖上,皇上在等著我死啊……錆兒。」

「若是我們擁立世子……」

「世子……皇上立這個世子恐怕只是一個幌子,臣子們越揣測不出皇上的心意,朝堂上就會越亂,臣子們越亂,皇位就越安穩……」

「那父親為何擁立三皇子?若是皇上廢黜世子,卻不立三皇子為儲君……」

「錆兒,這就是為父至今不願放手的原因……重要的不是皇上要立哪位皇子為儲君……而在薛家擁立誰為儲君,那他就必然要成為大楚未來的主人……」

老人的聲音異常沙啞,薛錆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父親曾告訴過他的太祖皇帝登位時的那場「玄門之變」,他看著那些不知面目的先祖們的牌位,忽然驀然醒悟,其實祖輩們早已料到了後世的結局,那些口口相傳的故事其實正是給子孫的警示,只是這場豪賭,薛家真的就能笑到最後麼?權力,就像一把劍,太鋒利了,難免會傷到自己……

而就在薛家父子祠堂夜話之時,朗坤殿內,楚皇卻看著堆積如山的折子沉默不語,男人堅毅的臉上隱隱透著一股疲憊之色,沉聲問道︰

「承恩,現在什麼時辰了?」

「陛下,剛過寅時。」

「哦……今日是四月初七……」男人定定的看著遠方那一輪明月,周圍只有一顆忽明忽暗的星子伴隨左右。在楚國的傳說中,那是月神的眼淚。日月本為夫妻,同懸蒼穹,萬古同輝。青帝造萬物,一畫開天,將世間萬物分為陰陽兩相,日主晝,月主昏,從此日月分離,互相追逐卻永世不見……

楚懿軒收回目光,深邃的眼楮里仿佛藏著無盡的冷寂。

「世子怎麼樣了?」

「稟陛下,萬太醫已經診過了,世子體內余毒已清,只需好好調養幾日即可。」

「承恩,你跟隨我多年,也認為我會廢黜世子,另立新儲麼?」

魏承恩雙目低垂,斑白的頭發垂在胸前,佝僂的脊背在夜風中顯得有些瑟縮。

「奴才不敢妄自揣測陛下的心思。」

楚皇眉梢微微一挑,卻笑道︰

「這滿朝的臣子都能說這句話,唯有你不能說,這麼多年你揣測的還少麼?什麼時候連你也吞吞吐吐了……」

「陛下、為什麼要把世子送到東昭去,那可是虎狼之窩啊?」

「你早就想問我這句話了吧,承恩……你還記得麼,我少年時喜好游歷山川,對世間的珍奇異獸甚是痴迷,一直想見一見北戎真正的雪狼王……我記得那年的冬天真是冷,楚國雖處南方,可是仍然滴水成冰,更不用說一向寒冷的北戎之地,可是傳說只有在這樣的冰天雪地中才能見到真正的雪狼王,我到現在還記得剛剛進入雪山的情景……到處都是雪,從山下蔓延到天際,兩條腿像是有千斤重,每走一步都陷進兩尺多厚的雪窩子里,直到昏死在雪地里,我都沒有走出那片山頭,後來我被當地人所救,才知道那是得了雪盲癥……我找到村子里唯一一個見過雪狼王的人,給他十粒金珠讓他帶我進山,我們蒙上眼罩,腳下踩著木板,在山里一連走了兩天,連一個活物都沒有見到,第三天的時候,他終于停下來在一座雪坡下搭了一頂帳篷……夜里的時候,一頭雪白的母狼帶著一群小狼到雪坡下避風,借著雪光,我看見那些小狼爭著拱進母狼的懷里,它們在搶著嘬女乃,可是這樣的天氣,山里的獵戶都打不到東西,狼哪里吃得飽,母狼下不了狼女乃,其中那頭最瘦弱的小狼就被它的兄弟們咬死了,吃得連半根骨頭都不剩,我們一連呆了五天,每天都啃著像石頭一樣硬的 餅。其中一頭小狼就一連吃了剩下的四只狼崽子,到第五天的時候,它湊到母狼的懷里,咬穿了母狼的肚子,一頭鑽了進去……向導告訴我,活下來的這頭小狼就會成為真正的雪狼王,它在最冷的冬天出世,靠吃掉自己的兄弟姐妹和母親過完冬天,最後呆在母狼的肚子里,直到北戎漫長的冬天過去,它就成為真正的雪狼王,凶殘嗜血,甚至能獨自捕獵一頭成年的雪地犛牛……承恩,我大楚需要的是一位開疆拓土、征伐四方、滌蕩濁世的亂世帝星,我不能把他養在楚國的宮闈之內……」

魏承恩微微垂首,看不清神色,說道︰「世子總有一天會明白陛下的苦心的。」

「承恩,其實你早就知道我不會廢黜世子。」

「奴才只知道世子是雲姑娘跟陛下唯一的骨血。」

楚皇看了一眼躬身斂眉的魏承恩,不由一聲輕笑。

「你這個老狐狸。」然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斂起神色,沉聲說道︰「承恩,四月初九是你族人的祭日,你不用伺候了,回去上柱香吧,告訴他們,我永遠記得他們是怎麼死的……」

魏承恩聞言,脊背一僵,緩緩的跪了下去,佝僂的身子像一只巨大的蝦米,伏在地上,久久不願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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