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童身下的小馬似乎嗅到了四周的血腥,動物的本能讓它不願再往前走,四蹄不安地蹋著地面,鼻中不斷地噴著白氣,發出「嘶嘶」的鳴叫。琴聲戛然而止,馬背上的孩子睜開雙眼,有些驚訝地看著站在自己不遠處的黑衣人,又瞧了瞧前方那些渾身浴血的護衛,將手中的東西小心地裝在腰間的荷包里,拍了拍身下的青色小馬,脆生說道︰
「小青,你繞過這些髒東西就好了,走吧。」
那小馬似乎听懂了孩子的話意,不情願的低叫了幾聲,卻還是慢慢的向前走去。所有的人都沒有料到這小小的女童竟視若無睹的繼續騎著小馬悠然而行,那黑衣人雙眼微微眯起,陰冷的眼神仿佛一條滑膩的蛇,在孩子身上來回游移,那孩子似乎感覺到他的目光,一雙亮晶晶的眼楮看向那黑衣人,說道︰「你看我做什麼?」
黑衣人看她的確只是個不滿十歲的女童,身邊又無父母隨從,心中那一絲猶疑瞬時散去,冷笑一聲,說道︰「我看你細皮女敕肉的,味道應該不錯,哼哼哼。」
東昭境內,貴賤等級甚是分明,貴族皇親常有大批的奴隸以供驅使,這些奴隸地位極為卑下,他們生下的嬰孩兒常常像動物一樣被賣給地位顯赫的貴族,最後被慘無人道地擺上華麗的餐桌。
孩子聞言,眉頭微皺,似乎想到了什麼極為厭惡的事情,臉色一沉,眼中再也沒有了剛才的童稚。
「原來又是一頭畜生!」
那黑衣人哪里容得這樣一個小小女童出口辱罵,面色一冷,左手猛然伸出,屈指為爪,朝著孩子細女敕的脖頸抓去。那孩子卻絲毫不為所動,待到那黑衣人襲到身前,輕哼一聲,突然從馬背上騰起,如月兌兔一般躍上那黑衣的手腕,足尖借力,又是一躍,竟從那黑衣人的頭頂翻過,穩穩地落在了他的身後。
前後不過一秒功夫,其間那黑衣人只覺眼前白影閃過,腕上一沉,正欲反手抓住孩子的腳踝,忽覺頭頂微微一刺,接著便是一股火灼般的疼痛襲上頭頸,快速地向全身蔓延,他連聲慘叫,雙足挺了幾下,便直挺挺地向後倒去,僵硬的身體仍保持著左臂前伸的姿勢,可是那只手卻是漆黑發亮,恐怖駭人,更為詭異的是,黑衣人的臉上竟也呈現黑紫色,他雙目圓瞪,眼角滲出暗紅的血液,儼然已經死去。
在場的所有人都齊聲驚呼,灰衣人更是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具倒下的尸體,見那白衣女童向他們走來,都如見了鬼一般向後退去,烏赫等人也不敢輕易動作,只靜靜地注視著女童的舉動。孩子就像一只輕靈的白狐,片刻便到了灰衣人面前,眉頭微皺,說道︰「你們還不走?」
那些灰衣人不甘地看了一眼死去的黑衣人,謹慎地向後退去,見那女童並未追來,才轉身疾奔起來。烏赫心知這些人並非普通的強盜,若是就這樣放了他們回去,那他們就休想活著離開這個地方,正要帶著剩下的護隊們上馬追殺,卻見那女童輕笑一聲︰「蠢材……」
而前方那些疾奔的灰衣人卻好像突然被定住了身形,片刻之後竟接二連三地向後仰倒,渾身烏紫,竟和那黑衣人的死相絲毫不差……烏赫等人又是一驚,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個還沒有馬腿高的孩子,都覺得一陣寒氣從背後升起。烏木沙此時已從貨車中拿了一件寬大的羊皮襖披在身上,她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救命恩人,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言謝。
那女童淡淡的看了烏木沙一眼,走到自己的小青馬前,親昵地撫模著馬兒的鬃毛,伸手抓住馬韁,微一用力,翻身就躍了上去,動作極為利落。
「你不用謝我,我只是討厭看見男人欺負女人。」說著便輕怕馬頸,得得的向前走去。
烏赫此時已知這女童對他們並無惡意,正色道︰「小恩人能否把姓名告知我們,烏氏族人日後每逢祭祀,必定向長生天祈祝恩人平安吉祥。」
那女童聞言,卻突然「嗤」地一聲笑了出來,臉上一派天真無邪,與剛才真是判若兩人。
「我可不信你們的長生天,想來他也不會護佑我,你們也別白費力氣了。」說完便駕起小青馬緩緩離去。
烏木沙等人看著女童遠去的背影,許久都未曾回過神來。烏赫轉身看見滿身狼狽的烏木沙,心中萬分愧疚,他突然單膝跪地,垂首說道︰「小姐,烏赫對不起你。」
烏木沙卻一個箭步沖向烏赫,穩穩的扶住了他的身子,說道︰「阿翁,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麻痹大意才使這麼多的伙伴死在這里,我該謝你沒有讓我丟掉作為烏氏族人最寶貴的尊嚴。」
烏赫看著眼前依舊明艷的少女,覺得她眼中似乎多了些什麼。少女走到那些死去伙伴的尸體前,定定地看著這些草原上最無畏的勇士,仿佛要牢牢記住他們每個人的樣子。等她再轉過身的時候,臉上已經沒有了悲傷。
「巴魯,把死去同伴的尸體聚集起來。」烏木沙看著這些曾經那樣鮮活的生命,心中無比酸澀。可是她明白,她不能將他們帶回故土。
熊熊火光映在她琥珀色的眼楮里,仿佛一簇幽幽跳動的火苗,烏木沙抬頭望著那濃濃的黑煙不斷地涌向高空,第一次開始懷疑族人世代的信仰。
而此時那白衣女童已然來到了白瑪雪山的腳下,她仰望著山頂繚繞的雲霧,眉頭微皺,心中早已把邵離鴻罵了幾百遍。原來這白衣女童正是當年青亦從火場救出的小女娃、邵無憂!
她自小長在邵宅,由青鸞一手帶大,青鸞一心想要她學習詩書禮樂,修身養性。可是他哪里知道這具小小的身體里住著的卻是一縷異界孤魂--二十一世紀的女毒梟莫小羽!
邵無憂自小就表現出異于普通孩子的智慧,對于青鸞所教的那些詩詞禮儀更是過目不忘,一點即通,青鸞初時還為此大為高興,可是漸漸地,邵無憂那些怪異的癖好便讓他頭痛不已,她小小年紀不僅對武學大感興趣,而且對于用毒點穴更是異常偏愛。
邵離鴻這些年間很少回邵宅,青鸞經不住無憂的軟磨硬泡只好教了她一些輕身點穴之法,可是對于用毒之法,青鸞卻始終不願教授,只許無憂看些藥經醫書。可是青鸞哪里料到用毒解毒本就是相反相成,無憂識得藥理也即通曉了毒理,她又聰慧異常,經久鑽研,竟讓她研制出許多致人死命的毒藥,她將那毒藥淬于細如牛毛的銀針之中,更是叫人防不勝防,取人性命只在片刻之間。
一日無憂正在捉來的兔子身上試驗新配制的毒藥,卻被歸來的邵離鴻逮了個正著,邵離鴻不慍不火,只是讓無憂獨自到昭齊兩國交界處的白瑪雪山上采摘一種名為血薇的藥草,這種藥草為天下奇珍,花形與雪蓮相似,但花色卻是血紅色,且有睫無葉,睫上如玫瑰一般布滿尖刺。更為奇特的是,血薇花雖是絕世良藥,可是它的睫卻是天下奇毒,一旦被它的利刺扎入肌膚,那就是神仙也難救。
多年來各國君主都曾派人到這白瑪山上尋找血薇,可是全都無功而返,邵離鴻讓無憂前去采摘這樣罕見的藥材,本意是想讓她明白用毒害人只在片刻之間,解毒救人卻要費盡千辛萬苦,醫者仁心便在于此。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無憂這一去,便真是歷盡千辛萬苦了……
此時無憂看著那入雲的峰頂,突然想到一個很嚴峻的問題……邵離鴻只說讓她來采摘血薇,卻並沒有告訴她血薇到底生長在多高,若是它長在山頂……無憂皺了皺眉,騎著小青馬在山下轉悠了一圈,最終決定從東面上山。
白瑪山整體呈現土堆狀,下部較為闊大,越往上就越陡峭,好在這座山上並沒有多少高大的樹木,攀爬起來也較為方便。
無憂腳上所穿的短靴內藏有鋒利的銅片,若將銅片撥弄出來,就是極好的工具,再加上這山上的岩層縫隙較多,無憂人小身輕,攀爬起來倒也容易。
只見渾身雪白的孩子好似一只小小的壁虎,以極快的速度向上爬去,可是漸漸地無憂卻發現越往上腳下的岩石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冷硬的凍土,這種土質是由泥土和冰雪混凝而成,由于雪山高處的溫度很低,冰雪久積不化,常年如此就形成了這樣特殊的地況,而且這些凍土上還生長有大量的紫紅色的苔蘚,這些頑強的小生命只要一遇土壤的縫隙就會牢牢地把根扎進去,在凍土上形成了一層又厚又滑的墊子,讓無憂無處著手,眼看著陽光越來越微弱,無憂無奈之下只好繞道而行,從地勢較緩的一面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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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是︰因為今天開始雀仔就沒有那麼清閑了,所以改為一天一更,即晚上7點,若是周末,可能會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