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無憂 第五十二章 玲瓏之心

作者 ︰

來人一身黑衣,無聲無息的站在無憂身前不過半米,正是那個雨夜中將她從浮香院帶走的黑衣人。

「是你。」無憂半眯著眼楮,低聲說道。雖然這人全身如同隱在一團黑霧之中,可是無憂忘不了這雙平靜無波的眼楮︰「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再不離開,怕是很難月兌身了。」

無憂微微一愣,心頭更為疑惑,說道︰「我月兌身不月兌身跟你又有什麼關系。」

黑衣人稍稍沉吟,頷首道︰「小姐若是執意不肯回去,那就別怪青影無禮了。」

無憂皺起眉頭,低聲說道︰「青影……你是雲澤十三翼的人。」想起邵離鴻那雙沉靜深邃的眼楮,無憂勾起嘴角,輕笑一聲,說道︰「怪不得我出去邵宅這麼久,邵先生都不急著找我,原來我在哪里,在干些什麼他都清楚的很。」無憂定定的看著眼前的黑衣人,臉上的笑容漸漸斂起︰「你是夜七也好,青影也好,也不管邵先生究竟想要做些什麼,我必須找到了血薇才能回去。」

夜七眸光一黯,卻見孩子悠然的走到他身邊,皺起鼻子輕輕一嗅︰「韋陀香……我到沐府的第一天晚上,駕馬車的那個暗衛就是你。」

青影看著這個還不到自己胸膛高的孩子,眼楮里掠過一絲驚異,卻又在瞬間消失無蹤︰「小姐冰雪聰明,既然知道了青影是誰,想必也不難猜出沐府即將到來的變故,邵先生掛念小姐的安危,青鸞也在邵宅等著小姐回去,小姐又何必再在這里浪費時日呢。」

無憂心中輕哼,她要來到這沐府中,全是因為邵離鴻要她到雪山上去采摘血薇,現在又掛念起她的安危起來,真是好笑。

「我辦完了事情自會回去。」

青影眸光微閃,沉聲說道︰「小姐如果執意如此,邵先生只讓青影轉達小姐一句話,南楚世子和沐府四少爺心思深沉,並不宜多有牽扯…」

「心思再深沉怕是也比不過邵先生,暗衛都是從千萬人之中挑選而出,家世背景無一不是再三查驗,這樣都難不倒邵先生……」無憂自嘲一笑,轉身朝著房門走去︰「況且,無憂除了邵宅,並沒有什麼地方好去的,邵先生放心吧。」

無憂回去的時候,已近黎明,有黯淡的天光漸漸從遙遠的東方透出來,她換上干淨的衣服,簡單梳洗過後,坐在軟榻上靜靜的等待著。

果然,很快,門外傳來遐心匆匆的腳步︰「羽兒,少爺叫你呢。」

「嗯,我這就去。」

遐心眼下略青,神色也有些恍惚,有些擔憂的說道︰「羽兒,遐思剛剛撞死了,季護院又殺了陸大娘,這幾日我總覺得這府里陰森森的,眼角跳個不停…」

無憂輕輕搖了搖頭,上前握住遐心的手說道︰「遐心姐姐不用擔心,只要問心無愧自然不用害怕。」

遐心面色稍緩,低嘆一聲,說道︰「少爺心情不是很好,你一會還是謹慎些。」

「嗯,我記下了。」

無憂一路踏著晨光朝著正廂走去,心思卻一刻不停的轉動著,小小的腦袋里不斷的回放著自己那一段悲慘的人生和往昔所受的折磨,編纂著如何將昨夜受驚被綁的情形描述的滴水不漏。

為了遮去昨夜的血氣,房間里燻了很濃的蘭香,無憂踏在新換的雪狼皮毯上,一改往日靈動活潑的樣子,垂頭走到沐雁聲的榻前,小聲叫道︰「少爺。」

房間里安靜了很久,久到無憂幾乎要以為沐雁聲並不在榻上,可是眼前那一雙紫金紋浪的皓白短靴卻無情的證實著沐雁聲就在這里。

無憂心下稍有疑竇,不禁回想起昨夜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情,確定並無蛛絲馬跡之後,忍不住抬起頭偷偷的向上瞄了一眼,卻正好落在一泓漆黑無波的深潭之中。

「身上的傷怎麼樣了?」

孩子揚起小臉,只見她大大的眼楮里全然不見了平日的神采飛揚,臉色也略顯蒼白,像極了一頭受了驚嚇的小獸,聲音小小的說道︰「洪管事給了羽兒一瓶傷藥,羽兒昨天晚上已經抹上了,都不疼了。」

沐雁聲微微點了點頭,端起手邊的茶盞,緩緩的喝了一口,面色間看不出絲毫端倪,依舊是一副萬事皆不在眼中的淡漠模樣,聲音舒緩的說道︰「你說說昨天晚上是怎麼回事?」

孩子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有些怯怯的說道︰「回少爺,昨天晚上羽兒給您守夜的時候,忽然有些犯困,迷迷糊糊的就覺得好像是誰用麻袋把羽兒套在了里面,羽兒睜大了眼楮卻什麼也看不見,心里越來越害怕,想掙扎著叫出來,可是腦袋很沉,身上也軟綿綿的……以後的事情羽兒就不知道了,醒過來的時候就看見了洪管事…」

沐雁聲微微點了點頭︰「嗯,不用怕,遐思咎由自取,已經死了…」

無憂心中冷哼,面上卻驚訝的說道︰「遐思姐姐她…羽兒不知道哪里做錯了會讓姐姐這樣討厭…」孩子眼眶紅紅的,大顆的眼淚從眼角流出,滑過飽滿的雙頰,殷濕了大片的領口,小小的肩膀止不住的抽動著,顯得十分可憐。

沐雁聲眸光微閃,心在一寸寸的軟下去,終于放下手中的茶盞,靠在軟榻上,緩緩說道︰「好了,別哭了,從昨天晚上就沒吃東西吧。」

孩子哭聲一頓,抬起哭花的小臉,眼楮通紅,隔著著一層迷蒙的水汽,似是還沒有反應過來,有些愣愣的。

正在這時,孩子的肚子及時的咕嚕一聲,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突兀。無憂頓時覺得哭笑不得,這具小身子還真是會幫忙,面上卻有些扭捏的點點頭,甕聲甕氣的輕嗯了一聲。

沐雁聲眼中滑過一絲好笑,端起幾上精致的青瓷小盤︰「給你。」

無憂微微一愣,下意識的伸手接過來,連道謝都忘了說,只見這盤心疊著幾塊各色花形的點心,不僅顏色與花朵極為相似,而且形態惟妙惟肖,玉蘭雪糯待開,薔薇粉女敕層疊,看著已覺精致無倫,孩子微微吸了吸鼻子,眼楮里頓時多了幾分神采,喃喃道︰「真香…」

果然是小孩子心性,沐雁聲淡笑一聲,說道︰「糕點是做來吃的,不是聞的。」

累了一夜,這會真是有些餓了,孩子揚起小臉,鼻頭紅紅的,用力點了點頭,笑道︰「嗯,少爺,那羽兒先下去了。」

沐雁聲倚回榻上,輕輕揮了揮手臂,淡淡說道︰「去吧。」

孩子剛一出門,就踫見了滿臉擔憂的洪熙,他匆匆的走上前來,看見無憂手中端著的糕點,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心中越發的不解四少爺究竟是看上了她哪一點,竟連最愛吃的盈香糕都全數賞給了她。

隨即,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從他腦中劃過,讓這個歷經風雨心思縝密的洪大管事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狐疑的看著孩子臉上尚未干涸的淚痕,眼角一跳,四少爺難道和老太爺一樣…竟…未敢深思,洪熙已面色凝重的朝著正廂而去。

無憂當然不知道這位想象豐富的洪管事剛才的一番心思馳騁,淡淡的瞟了一他一眼,便踏著輕盈的小碎步朝著下人房走去。

洪熙垂頭站在廳中,沉聲說道︰「四少爺,奴才剛剛去了東苑,正巧踫見豐先生,他說,那個女奴已無大礙了…只是因頭上受了傷,所以不大記得以前的事情了。」

沐雁聲心中冷笑,淡淡說道︰「二哥在麼?」

洪熙皺起眉頭︰「二少爺也在,只是倚在一旁的榻上休息,奴才看他實在疲累,所以沒有叫醒。」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洪熙細細的打量著榻上的錦被底褥,干淨整潔,仍是早上新換下的,不禁又瞧了瞧沐雁聲所穿的軟袍,也不像是……

沐雁聲見洪熙眉頭緊皺,神情疑慮,不由略略揚眉︰「洪熙,還有事麼?」

「啊?」洪熙微微一愣,急忙躬身垂首,頻頻的點著頭朝後退去︰「奴才退下了。」

「嗯。」

沐雁聲坐在榻上,隨手從幾上的玉碗中捻起一片玉蘭花瓣,含在口中,心口輕微的絞痛仿佛一道如影隨形的魔咒,越來越頻繁的的發作。

他恍惚記起四歲那年第一次發作的情形,他從未覺得那樣疼過,像是被人生生扼住了心肺,他在心里一遍遍的問,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

直到那一晚,接天蔽月的大雪像是永遠都飄不到盡頭,落得他滿頭滿臉,冷風像是刀子,打在臉上生生的疼,他一個人跑到偏僻的園子里,讓下人們全都找不到。

祠堂的門被撞得  響著,他就那樣鬼使神差一般的從窗口鑽了進去,可是里面比外面更冷,他借著雪光看見高台上層層疊疊的牌位,朱紅的銘文像是血紅的眼楮,讓他心底發寒,他轉身躲在靠牆的角落里,抱緊了身子,外面忽然傳來極輕的腳步聲,夾著呼嘯的北風,幾乎讓他錯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母親…」他在心底小聲的喚著,可是他不敢上前去,母親蒼白的臉色讓他覺得害怕,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告訴他,如果現在出去母親也許更不喜歡他了。

可是他沒有想到,這一夜,竟是他這一生中最漫長的一夜……所有的真相都徹底的擺在面前,字字鑿進他的腦子里,那些沉渣腐滓的往事,重新被注入淋灕的血肉,活生生的呈現在他的眼前,讓他全然不知所措,他緊緊捂住耳朵,他不想听,不想相信,渾身都在止不住的顫抖,盡管這樣,那個聲音還是在胸口不斷的橫沖直撞。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沒有人可以知道,沒有人能夠體會,只有他自己,有什麼東西從心底破土而出,再也無法挽回,終于在以後的十年中,在那一次次疼痛難忍的絕望中,長成無數淬滿劇毒的藤蔓,將他的心髒死死纏住。每一次的跳動,都會有絲絲恨意浸潤心脈,這浸入骨髓的恨意總在折磨著他,仿佛冰冷徹骨的海水,叫他漸漸溺斃在這漫漫的無望中,注定無可逃月兌。

沐雁聲捂住胸口,費盡了力氣抓起幾上那一碗冷透的寧心茶,全數灌進了口中。強烈的窒息感漸漸緩解,呼吸緩緩平復,他站起身來,走到那盤尚未下完的棋局前,緩緩的夾起一枚棋子,輕輕放入棋笥中。

沐容多年身兼帝都鎮軍使一職,昭皇一朝廢去他的官餃,殊不知多年的浸潤無聲,沐家的勢力早已滲透到帝都的每一根血脈,無一不是直達煜盛宮的心髒,這樣打草驚蛇,真是愚蠢。

唯有舒兒這一步走的確實精彩,這是一杯不得不飲的毒酒,沐容即便有所察覺,也萬萬不願承認,十六年朝夕相處的絲絲縷縷早成了他骨血中的毒,拔之不出,唯有承受。只是,這世上最易變的就是人心,遐思能愚蠢至此,那舒兒未必就不會。

沐雁聲的眼楮里有凌厲的光芒閃動,他靜靜的站在棋盤前,想起昨夜婦人身上那些傷口,季懷慣用左手,後來听信術士之言,改用右手,但是多年積習,豈是一時半刻所能更改,使力之時必然用的是左手,可是些深可見骨的傷口竟全都是左深右淺…沐雁聲神色一黯,眼前晃過孩子那雙清澈靈動的大眼楮,牽起嘴角,無聲苦笑︰「羽兒,你又是為了什麼到我身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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