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無憂 第六十一章 青鸞之死

作者 ︰

無憂死死的拉住沐雁聲,轉身就要朝著馬匹奔去。正在此時,馬上的青鸞幽幽轉醒,卻陡然瞥見雨幕中一點暗芒快若雷電,直朝無憂身後飛射而來!

「小心!」青鸞大喝一聲,顧不得身上傷痛,頓時合身一躍,撲在無憂身後,一把將孩子緊緊的護在懷中。單薄的身子猛然前沖,烏黑的箭鏃「嗤」的一聲穿透背心,堪堪停在無憂眼前寸許。青鸞悶哼一聲,眉頭微蹙,看向懷中的孩子,剛想張口說話,卻涌出大股的鮮血。

溫熱的血液濺在無憂的臉上,瞬間被大雨沖進嘴中,一片甜腥。無憂只覺周圍的一切仿佛在剎那間都變作了虛無的影子,離她那樣遙遠。

她愣愣的看著眼前淬滿血光的箭頭,仿佛那是一頭猙獰可怖的野獸。鮮血突突的涌出來,流到她的身上,蘊滿她大片的衣衫,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原來有這麼多的血,像是流不盡的沸水般燙在她身上。

她渾身止不住的顫抖,下意識的伸手去堵住那個傷口。青鸞卻陡然握住了孩子的雙手,握得那樣緊,幾乎要把她的指骨生生壓碎。冰冷的指尖蒼白幾乎透明,無憂抬頭看去,熟悉而溫暖的目光頓時籠罩了她,一如這十年間的每一次。

清秀的臉龐似乎依舊帶著寵溺的無奈,破碎的語音卻如同一道驚雷炸在無憂的頭頂︰「箭上有毒…無憂,你、你快走,不要管我……」

無憂終于意識到了什麼,猛然掙月兌開青鸞的手臂,緊緊的抱住他,瘋了一般大喊道︰「不!不!我不!青鸞!你別想!」嘶啞的聲音幾乎震破她的胸膛,她惶恐的感到,有什麼東西正從青鸞暖熱的身子里溜走,她不甘的想留住,卻覺得那樣無力。眼淚滾滾的落下來,在這一刻,她恍惚又回到了那個久遠的噩夢里,隔了慢慢時空,她再次成為那個無助又弱小的孩子。

無憂任性的縮在青鸞的懷中,感受那微弱的一點震動,一顆心幾乎被生生撕裂,疼得那樣徹骨。

青鸞的意識漸漸模糊,像是有誰在耳邊輕聲召喚著他,誘惑著他。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一根根掰開孩子的手指,擦去她滿面的血污和淚痕,艱難的說道︰「憂憂,去、去找邵先生,在、在趙國……替我、好、好活下去……」滾燙的眼淚滴落的孩子的額間,青鸞咧嘴一笑,頓時狠狠的向後仰去。「哧」的一聲鈍響,暗紅的箭簇瞬間貫穿整個身子,骯髒的泥水肆意的浸沒著男子清秀的臉龐。

「青鸞!」孩子悲鳴一聲,雙眼血紅,還欲伸手抱住青鸞的身子,卻陡然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抱在身後。

沐雁聲心痛如絞,一顆心仿佛被狠狠攥住。心口劇烈的撞擊幾乎要將胸膛震破,她抱住孩子顫抖的身子,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羽兒,我們走。」

時間那樣急促,卻又那樣安靜,獵獵風聲在半空中肆意奔騰著,卷起萬蓬雨水沖刷著遍地的血污。

孩子小聲的嗚咽著,發絲散亂的貼在臉上,雙眼紅腫,臉孔之上滿是被岩石和飛沙劃破的傷口,胸口如同被千鈞巨石狠狠的碾壓著。天地間的一切聲音仿佛都離她遠去,她雙耳嗡鳴听不到半點聲音。身後有誰在抱著她,又是誰在呼喚著她,她全然听不見了。她的腦海里滿滿的都是青鸞的聲音,她似乎听到了小時候青鸞常在夜里唱的曲子,听到了他沒玩沒了的嘮叨,听到了他爽朗的笑聲,還有他早起在院子里忙碌的聲音。

可是這些聲音都漸漸模糊,被冷硬的馬蹄聲絞得支離破碎,再也听不分明。孩子緩緩的抬起頭來,深邃的眸光里有無數暗芒激蕩,如利劍般穿透眼前的萬頃雨幕,望向不遠處挺坐在馬背上的持弓男子。

而正在朝祁氏義莊觀望的褚英宗,沒由來的眼角一跳,眯起眼楮望向前方,終于再次將烏黑的箭簇搭在了弓箭之上。

沐雁聲神色一黯,忍著渾身的劇痛將孩子拖上馬背。緊緊的護在她的身後,頓時拉緊馬韁,御馬疾馳起來。

馬蹄的震動如同沉重的鐵錘狠狠的敲擊在沐雁聲的心房上,錐心的痛楚讓他幾欲握不住韁繩。可他不能停下來,身後有萬千羽林衛在追殺,身前暖暖的身子是他此生唯一的留戀。

沐雁聲從未像現在這般痛恨自己的身體,像是一道永無止盡的枷鎖,將他禁錮在仇恨中。過去的茫茫十載,他都不斷的在問自己,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家族之仇未報,又身受仇敵數十載恩育,每日都被這痛苦和掙扎折磨……後來,他想,人活在這個世上,有些事情做了不一定會快樂,可是不做,就永遠不會快樂。然而他用盡心機,卻終是失去了最後的親人。世事不由人意,該做的他都已做了,那麼,就讓他徹底的為自己活一次,所有的恩怨和鮮血都將被這場大雨沖刷的一干二淨,他願以最後的一絲生機,換三日的安寧和自由……

淒厲的風雨,遍天的雷鳴,亦及不上沐雁聲此刻心潮洶涌。他模出胸口間的瓷瓶,瞬間便已將清苦的藥丸咽下。難耐的痛楚漸漸平息,前所未有的暢快溢滿胸膛。他長喝一聲,頓時朝著哀牢山奔馳而去。

無憂神色恍惚,渾身的筋骨如同寸寸碎裂,唯有身後那一下下緩慢而有力的心跳,鼻間縈繞的淡淡清苦,讓她覺得安心。

「羽兒……」沐雁聲輕聲的叫,見無憂沒有反應,不由低下頭看去,孩子的眉頭輕輕皺著,竟這樣睡著了……

沐雁聲御馬一路疾奔,渾身上下竟無一絲不適。原來他所吃下藥丸,正是以血薇的劇毒根睫所提煉而成。

當年那個雪夜,他自祠堂親耳听聞了自己的身世,心情激蕩之下,心疾突犯,沐府中人發現的時候,已是子夜之時。他渾身冰涼,惟余心口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息尚自縈繞,沐篪連夜請來孟繁春,老御醫切脈細察,卻也是無力回天。沐篪驚痛之下,方想起沐氏供奉在祠堂中的那株血薇,當年沐氏先祖沐祉臻曾在戰場上就得世宗一命,故而得此天下奇藥,但先祖感念世宗之恩,卻從未動過這株奇藥。

沐篪當即將此事說與孟繁春,老人思慮片刻,終答應一試,隨即將藥取出,讓沐雁聲服下。血薇花形碩大,形狀如蓮,沐雁聲此番竟將血薇全數服下之後,方才幽幽轉醒。但血薇救得了一時,卻無法摒除根本。孟繁春數十載行醫,對于血薇這等時間罕有的奇藥卻少有鑽研,他素知天下之物相生相克,便將血薇之睫拿回家中,研習多年,方才制出這樣一枚藥丸。

當年沐雁聲病痛難耐之時,孟繁春將此藥丸交予他手中,告知他此藥功效雖奇,卻僅可保三日之命。沐雁聲多年受心中仇恨羈絆,故而留存至今。

他望向遠處雨霧中的茫茫蒼山,身上竟是從未有過的輕松,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漫漫十載之中,竟是全然被仇恨的枷鎖蒙蔽了眼楮,從未疏朗開懷的度過一天。如今只余三日的性命,那些過往如煙雲般從腦海中散去,讓他頓覺輕松。

馬兒漸行漸遠,大雨漸漸息了,只是天邊仍是濃雲遮蓋,見不到絲毫日光,亦不知此刻是朝是夕。

身後已然听不見追兵的蹄聲,眼前哀牢山高大的山脊如同巨柱直插雲霄。山勢漸漸陡了,馬匹負重兩人,儼然不能前行。沐雁聲小心的將無憂打橫抱起,孩子嚶嚀一聲,大約是太過疲憊,仍是沒有醒來。

山間樹木茂盛,闊葉遮擋,反倒不似空曠處雨落不斷。沐雁聲牽馬到一處略微干燥的樹下,劈下少許樹皮制成簡易的火把,以火折子點亮了,方能看見前方的路徑。

哀牢山地形復雜,是處置重刑犯的地方,故而山上幾乎沒有住戶,唯有些獵人留下的木屋,其中放著些許吃食,以供過往的趕路之人歇腳補給。過了山頭,再往西走,便是密羅河的分支,到密羅河乘船便可渡到趙國境內。沐雁聲看著懷中睡著的孩子,心頭涌起一陣溫暖,喃喃道︰「但願能夠支持到趙國……」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重重掩映下,終于出現一間頗為老舊的木屋。沐雁聲心中一松,將馬兒栓在屋旁,抱著無憂走了進去。

「吱呀」一聲,厚重的塵土自門上散落,屋內擺設陳陋,到處都落著厚厚的灰塵,顯是許久未有人居住了。沐雁聲上前幾步,點亮了桌上的白蠟,房間里頓時亮堂了起來。

一張破舊的木床,一方小桌,一口瓷碗,甚至連凳椅都沒有。屋內低矮的繩子上,尤懸掛著幾塊風干的臘肉,參差殘缺,應是被山中的野獸啃食過了。他微微皺眉,將無憂裹在大氅中,輕輕放置在木床上。拿起瓷碗自屋外的檐下接了些許雨水,回至屋中,輕聲叫起了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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