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這次生病主要是因為過度饑餓引起的衰竭,外傷看似嚴重其實並沒有太大問題,只是牛筋留下的勒痕十分明顯,不能在短時間里淡去,腳踝上的傷還可以用衣物遮擋,就是這手腕上的卻很是讓如月煩心。因臨近端午,流蘇便用彩色絲線編成絡子給她纏在手上,後來如月又用碎水晶琉璃等等裝飾,倒是很漂亮的裝飾物了。結果這樣的打扮竟然在貝勒府里流行了起來,當看到李瑤白晰豐滿如藕節的皓腕上也纏上了這樣的絡子,如月覺得很無語。本以為會第一時間被胤禛叫去訓話的,卻一直沒有動靜,反而是意外見到了兄長,濟蘭隨十三爺來家中,他被獲準探望如月。
侍衛長一見妹妹憔悴如斯自然是心驚的,他本就是敏銳的人,早就從胤禛的言談神色里察覺到妹妹那里定是出了事,而且從永和宮傳出的只言片語中他隱約有預感那個被德妃責罰的人是如月。這次見到了正主他更是確定了自己的推斷,所以左右無人的時候濟蘭直接就問道︰「是為了什麼事?」
如月低聲道︰「到現在我都不甚清楚,只覺得處處是陷阱。」
「四爺沒說什麼?」
「我一直沒見到他。」
「你們怎麼了?」
「哥,別問了。」如月摩挲著手腕上的絡子,她垂眸嘆氣,「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不過你放心,以後一定不會了,我會小心再小心的。」
濟蘭皺眉道︰「這次在巡視時四爺也差點出事。」
如月驚訝極了,她忽然想起出宮那夜胤曾說胤禛半個多月前病了的事,難道……濟蘭道︰「中了毒,不過用心法逼出來了,心脈受損。」
「什麼?!」如月站了起來,「我沒有听任何人提起過。」
「皇子帳營防衛的極嚴,而且還有伍大人在,除非是自己人否則不可能下的了毒。」
如月只覺得頭都痛了。胤禛……「查出是什麼毒了嗎?」
「嗯。黃泉之水和鴉片。」
「什麼!!又是那種東西!!可怎麼還有鴉片?」
濟蘭看著她,如月忽覺自己說多了,她立刻岔開話道︰「那有沒有查出是什麼人做的?」
濟蘭搖頭,他神色鄭重道︰「妹妹,你一定要小心。」
如月情不自禁的眼淚就涌了上來。她從背後摟住濟蘭,「我真的討厭過這樣的日子,我不知道在這里還能信誰?我覺得所有人的話都有其他的意思,做的事都是陰謀。」
濟蘭什麼也沒說,只是拉著妹妹的手,他何等眼力立即就看到環住自己的手腕,在重重的絡子後面的猙獰的傷,他忍了忍才問道︰「這是被誰傷的?貝勒爺知道嗎?」
如月收回了手,她抿著嘴看著濟蘭。「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她輕聲道︰「對了,扎琴怎麼樣?」
濟蘭追問道︰「是德妃還是四福晉?」
如月說不出話來,她背著手無措的看著濟蘭,這時玉煙進來道︰「瑯侍衛,十三爺讓你去書房說有事要談。」
見濟蘭起來如月忙去相送,「你嫂子很好,放心。」
如月拭去眼淚,點點頭。「我定不會讓自己再落到這樣的境地,放心吧。」
濟蘭模了模她的頭發︰「不論有任何需要幫助的都對我說,不要害怕,我一直在。」
如月的眼淚又涌了上來,她顧不得玉煙在場,就撲進濟蘭的懷里,「哥。我真的真的很想你和娘。一定要多給我寫信啊。」
這次短暫的相逢讓如月愈發的惦念家里,這一下午她都不能安穩下心來,思去的念頭一直閃現。如果和皇家沒有交集該有多好,如果沒有嫁進貝勒府該有多好,可是世間哪里有那麼多的如果,已然這樣子了如何才能離去?見主子一點也不想吃飯,神色泱泱的模樣流蘇和珍珠都擔心極了,可晚飯過後沒有多久胤禛的到來讓他們不知是喜是驚。
一見他來如月頓時亂了心,不曉得是期待還是緊張,她不敢去看只是垂目看著地上,「屋里太悶,去外面走走吧。」胤禛下了令。如月柔順的按著他說的做了。
他們的走走也不過是在雨桐院里而已,仲夏傍晚的天上流淌著多彩的雲,知了不知疲倦的在鳴唱。
「你的病好徹底了嗎?」胤禛問道。
「回四爺的話。好了。」
「那麼就說說那件事吧,我希望你能有個好的解釋。」
如月深吸一口氣平靜了下心情方低聲道︰「若四爺問的是佛經的事,我只是按著福晉給的經文照抄在絹上,然後就發生了後來的事。我並不知道那些巫祝之詞是怎麼回事,我是不可能去陷害四福晉的,因為……」她想了想才用了個適合的詞,「我們沒有利益沖突。」
「額涅說你對福晉是因妒生恨。」
「我絕不會的,您該知道,我和您……的關系不是他們想的那樣!我怎麼可能因妒生恨?」
「我們是什麼關系?」胤禛回身看著她,如月先是驚慌,當看到他臉上的嘲諷之色,她又堅定起來,「合作關系,在我進府的第一日不就說好的嗎?他們用這個來陷害我,旁人可能會信,您難道也信嗎?」
「的確,你說的沒錯。可我想知道的不是這個,」他湊近了道︰「我曾說過,不論是不是合作關系,你進了我貝勒府在名義上就是我的女人,不論你在為守貞,心里惦念著誰,你都要在面子上把格格這個身份給做好了,可是你在永和宮都做了什麼?」
如月見他問起了這件事臉頓時紅了,胤禎的事他知道了嗎?可是怎麼會?除非是胤禎說了……為什麼說呢,難道跟當初想的一樣,他是為了報復?
「為什麼不說話?是說不出來無從解釋嗎?他可是我親弟弟啊,賤人!」他最後的那個詞說的極為狠厲,如月從沒有被誰當面這樣指責過,確切的應該是從未被在意的人如此侮辱過,當之後那些骯髒的詞兒從胤禛的嘴里吐出來,她的臉色都變了,一雙眼楮睜的大大的。樣子就像炸了毛的貓,她想反駁卻因為渾身哆嗦說不出話。
「他怎麼做的?」說了半晌沒有得到回應,胤禛一把拉過她吻了上去,如月驚呆了,竟忘了去反抗。直到被胤禛一把推開她還是不能相信發生了什麼,「就像這樣嗎,那麼順從的接受了?還是說你本來就是這樣見了男人就會投懷送抱的……」
他的話沒說完,如月失聲哭了起來,哭的真是傷心欲絕,胤禛的心生疼了一下,但仍冷笑著道︰「滾,我不想再見你!」
如月拖著發抖的身子轉身離開了,進了屋子關上了門。那砰的一聲就像決然要放棄的心。
胤禛深深吸了口氣又吐出來,想要把郁積的情緒發泄出來,但是事與願違,心悸讓他連站都站不住了,只得扶著樹勉強支撐。來之前明明只是想讓她交待出當夜的種種,不論辯解還是承認,胤禛都打算一句話都不說冷漠的走開,再也不去搭理她。可是事情突然就變了。在看到她的眼楮,看到她的嘴唇時就變了!他一點都不願意承認那種心情叫做嫉妒。胤禎說的話可能是假的,因為他一直喜歡瑯如月,他也一直恨自己奪了她,可他怎麼會知道她胸口的痣,怎麼知道的?!那夜伍十弦也在,讓他賭咒發誓後侍衛長不得不含糊的說了,再替她辯解也否認不了開襟解懷的事實!這就是真相啊!她就是個無恥的賤人!文覺的笑是那麼討人厭,一切被他言中。女人永遠不可信。胤禛這會兒已經不想去追究那佛經的到底是非印還是德妃的陰謀,她到底是為了求生還真的是水性楊花?當下他看到的听到的只是瑯如月背叛了自己的這件事。「女人永遠不可信,」皇後額娘笑著說,「因為她們都很善變。」滿心恨意的胤禛在靜默的站了很久後捂著心口離去了。
沒有過多久府邸的人都知道瑯格格失寵了,至于原因有人說瑯格格得罪了德妃而讓貝勒爺生氣了,有人說一定是因為犯了七出,七出的哪一件呢?嫉妒嘍,沒看到耿格格多得寵。無論外界怎麼說如月始終保持沉默,烏林為此覺得十分的內疚,可她來看望如月時好友對她卻一直如故。「你要是恨就說出來!你這樣,讓我怎麼辦啊!!」
烏林哭了,如月也哭了,兩個女人抱頭痛哭了一場,烏林哽咽著問︰「是因為我嗎?」如月搖頭。
「那是因為貝勒爺?」
如月依舊搖頭,「不因為誰,都是我自己的錯。」
「去和貝勒爺好好兒說說,他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也許是誤會呢?」烏林拉住她的手道︰「你們這樣,我就覺得是被我害的。」
「烏林,你別內疚了,和你沒關系的。你放心,過一些日子我就好了。」
烏林搖頭只是不信,如月擦去眼淚道︰「我總要學會一些事情,雖然到現在我都不太懂。唉,不說了好嗎,再也不說了。是了,不如一會兒去看看暮雲姐姐吧?」
烏林見她強笑的樣子,心里很是難過,但她知道如月一旦這樣就是表示不願意再談了,「好吧,等你想說的時候一定要和我說。」
「嗯。」如月抱了抱烏林道︰「謝謝。」
日子就這樣慢慢過去,如月的心情一直沉重,再也無法開懷。她是如此在意胤禛對她說的話,本以為不見就會淡忘,可是實際上並非如此!在現世還叫林笑的時候她就是個不善解釋的人,雖然很不喜歡被冤枉,但總覺得事實總有一日會真相大白,信自己的人總會信,不信的再解釋也是無用的。現在這樣的情況如月更不會解釋了,她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會一直覺得自己是那樣的女人吧,對誰都能投懷送抱,賤人,不要臉……這些話太傷人,每每想到這里她就會覺得心痛,加上他冷酷的眼神就讓心更加痛了,可還得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如月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就這樣在郁郁中她捱到了八月。
康熙帝按例要去秋,胤禛同往,非印隨行。如月想也許可以獲得省親的機會,于是就正式向準備行裝的非印提了,那次事件後如月對這個女人有了千般的提防,可對方居然能像沒事人一樣自然的和自己相處!妹妹長,妹妹短的,如月真的不想再和這麼虛偽的人說話,可畢竟很多事都得通過福晉,所以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听如月提到歸寧,非印沒有直接回絕只說要和貝勒爺商量一下,如月一听就知道沒戲了,她告退泱泱的回到了雨桐院,第二日卻又被非印喚了去,「你收拾一下吧,要隨我們一起去木蘭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