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日之後如月沒有再說過圓明園很美的話,雖然她還是經常笑的,但是周圍的人覺得她還是因為這件事受到傷害。胤禛也察覺到如月細微的變化,他不是個能安慰人的,烏林的事胤禛並不覺得是件多麼重要的錯誤,皇族里誰能過的真正的稱心?連他自己先後娶的女人都不合意,也就這樣了,婚姻是利益的結合,有時還是折磨人的工具。若不是陰差陽錯的遇到了瑯如月,胤禛還會是世人都認為的清心寡欲的居士,一心向佛的男人。所以面對如月胤禛能做的就是盡量陪伴。
五月初,康熙帝生辰筵宴之後的第三日,胤禛去了圓明園。如月坐在水榭里望著水景,燥熱的季節里,臨水的吹來的也是熱風,直到站在了如月身後,她才注意到胤禛的到來。驚訝之後就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胤禛沒有讓她起身,而是蹲下看著隆起的月復部,「身體如何?」
「很好啊。特別是你讓人把院子里的知了都給逮走了,午覺終于能睡好了。」
胤禛把手放在她的笑顏上,如月像只討好人的小貓似地蹭了蹭他的手,「我見過一次的。」
「嗯?」
「那些人的輕功很好,很快就捉了一袋子的知了。」
胤禛愣了一下,他可沒想到如月會發現,如月見到他的表情,又想到那人發現自己的偷窺後的尷尬,她咯咯笑了,然後越笑越厲害。
「有那麼好笑嗎?」
如月咧著嘴點頭,只露出一雙笑盈盈的眼楮,突然她哎呀一聲壓住了月復部,胤禛嚇了一跳,「怎麼了?不舒服?」
如月表情奇怪的看著胤禛,胤禛更急,他剛回過頭想讓蘇培盛去叫太醫,就被如月拉住了手,「我沒事。」
如月引著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月復部。過了片刻胤禛的表情也變的古怪起來,他們互視著。從彼此的眼里都看到了歡喜,如月忽然就湊過去吻了他的眼楮,「月兒。」接著他的唇也被輕輕吻了下。
「我很想說謝謝。」如月垂下眼眸低聲道,「可你一定會不高興,嫌我這樣說。但是……我很慶幸。也很感激,能遇到喜歡的人,和喜歡的人有了孩子。不管怎麼樣,即使將來會有許多的變化。一些無法預料和改變的情況我也不會後悔。胤禛,謝謝你。」
胤禛沒想到會听到這樣的話,這樣的不合規矩又想法奇怪的話。但是他的心在顫動,就像手上感觸到的胎動一樣令人震撼,瑯如月,他的月兒。胤禛只覺得有什麼在心里炸開了,又溢滿出來。讓他不能自己的去深深的吻她。兩只有佛紋的手握在一起,金色的光華之下是他們孕育的結晶。
養胎並不安逸。隨著身子的沉重頻繁起夜成了非常惱人的事,洗澡也變成了麻煩事,除了這些中秋過後如月就一直在做夢,每次醒來都覺得很累。最後一個月的時候連腳都腫了,玉煙每天都會給她按摩。就這樣終于到了臨產的時候。所有的準備都是經過胤禛審查的,他不想有任何意外,京里的情況很嚴峻,胤禛還是放下手里的事去了圓明園。在他來的時候如月的陣痛已經開始了,看到他來如月的心立刻穩了許多,一陣疼痛過後他替如月擦去了汗,握緊她的手,「一定沒問題的。文覺佔過卜,是好卦。」
「生個孩子還要卜卦?」如月笑了。
「他說是男孩。」胤禛低聲說,如月愣了愣,撲哧笑了,「我怎麼覺得是女兒呢?要是女兒你就不喜歡麼?」
「定是阿哥。」胤禛嚴肅的回答她,「如果是格格,我也會很疼她。」如月訝然之後就笑了,她感到又一次陣痛開始了,不由的握緊了胤禛的手,她沒有吭聲強自忍著,「還是在外面等吧。」
穩婆在旁道,「格格快要生了,我們也得準備。」
如月對胤禛點點頭道︰「我沒事的,你放心。」
生產的過程里如月因為太痛短暫暈過去了好幾回,穩婆的經驗很老道,很快就用法子讓她轉醒,最後一次的眩暈之後如月發覺魂靈月兌離了身體,她並不很驚訝,在空中等著會發生什麼。如月見到穩婆在掐自己的人中,木桶里的熱水在冒著白氣,剪刀襁褓都準備好了,往外看去,牆虛化掉了,她看到了焦急的胤禛在長廊里來回走著,玉煙和邱娘也不時的望屋里探看。
這時奇怪的聲音由遠而近,像雷鳴又像是金屬崩碎的聲音,一大團金光飛快的來到院中,那里面隱隱約約有什麼東西,隨著金光的消失如月看到一只氣勢雄壯的黑色麒麟,它的背後瑞氣千條,蹄下是五彩祥雲,落到地上的花瓣又飛回到樹枝上,嬌艷欲滴的開放了。它好像看到了自己,巨大的眼里閃動著如電的光和深深的悲憫,「是你,你怎麼來了?」她只問了這句話就被強大的引力拽回到身體里,她睜開眼看到穩婆流著汗的臉,「格格,你要撐住,不能再暈了,這個時候得用力,孩子待的久了只怕會出事。」
如月咬著唇應了,房里出了人什麼也沒有,她調整呼吸和反復的用力持續了很久,不再有陣痛而是持續的痛,過了不知多久,她听那穩婆急切道「快出來了!」如月深深吐了口氣,忽然看到那只黑麒麟竟然在屋里出現了,剛才還以為是做夢,現在的難道是幻覺,還沒來的及多想那麒麟化作金光飛快的沖進了自己的身體里,如月只覺得痛苦異常,她撕心裂肺的大叫了一聲,就听穩婆大聲道︰「頭出來了,格格,快!用力!!」
當最後的一絲力氣耗盡,筋疲力盡的如月听到了洪亮的哭聲,穩婆歡喜道︰「哎呀,恭喜格格了!是個阿哥!」
穩婆把那孩子遞送到如月眼前,她先是看到了他的鼻子,張開的小嘴正發出來到人世的慶祝之聲,沾滿了血污的小嬰兒被抱低了,如月看到了他的臉,皺成一團的小人兒完全看不出像誰,除了鼻子毋庸置疑的繼承了愛新覺羅家的基因。孩子閉著眼哭,如月呆看了半晌竟不敢去抱。最後只伸出手指點了點嬰兒幼滑的小,她的兒子睜開了沒有聚焦的眼,這是他們第一次「看」到對方,他突然就不哭了,無辜純潔的‘看著’自己的母親。如月笑著流下了眼淚,她的心情完全不能用語言來形容。
穩婆道︰「不敢哭啊,傷眼楮呢!格格休息一下吧,奴才這就去給王爺回稟。王爺一定會高興的,真是恭喜格格了。」
如月沒力氣說話,只是點頭。她舍不得移開眼,一直看著穩婆的動作,很快她就听到胤禛的笑聲,那發自肺腑的笑讓她也笑了起來,心里暖的要化了似地。本想多看看的可她抵不住疲憊沉睡了過去。
九月二十五日雍親王的格格產子,雍親王上奏,當日康熙帝龍顏大悅賜名「歷」。雍親王府中四阿哥的母親現在正懷著復雜的心情看著小嬰兒。雖然已有覺悟,但每次想起這個名字她還是有做夢的感覺,下任的皇帝是丈夫。下下任的皇帝自己生的,鈕鈷祿氏啊……見主子又露出飄忽的神情。玉煙以為她一定是在郁悶四阿哥不吃母乳的事,便換上小意道︰「格格,林佳氏和馬佳氏都是謝嬤嬤千挑萬選出來的,您就放心好了。」
如月哀嘆著伸手去揉坦露的胸,漲女乃真的痛極了,這小子居然不喝自己的女乃,求了那麼久孩兒他爹才勉為其難的同意了,可是居然不喝!害的自己又是擠女乃還得喝生麥芽水回女乃,痛苦的夜不能寐。如月嘆氣苦笑道︰「就當他省我的事兒好了,臭小子。」她看著已經在馬佳氏懷里睡著的兒子嘆了口氣,示意把孩子放到搖籃車里。
玉煙道︰「您啊,可得給四阿哥取個小名兒了。」
如月隨意道︰「我早就想了,叫寶貝兒。」
玉煙愕然了一下,掩嘴笑了,「怎麼了?」
如月笑著白了她一眼,「本來就是我的心肝寶貝兒麼。難道叫小心肝兒?」
「好沒規矩的名字。」胤禛挑簾從外面進來,他說著沒規矩臉上倒是帶著笑的。
如月停了手,她自覺現在這樣子實在不好看,但是看胤禛似有若無飄到自己胸口的眼神,她頓時羞了,利索的把扣子系好後道︰「給四爺請安。那個,小名兒的事……」
「嗯。我既然答應讓你取了就不會不作數,但是你方才起的可不行啊。」
「好吧,那就叫元壽,您覺得呢。」
胤禛立在搖籃前看著熟睡的孩子臉上浮起了淡淡的笑容,如月看在眼里暖在心間,她湊過身探頭也去看,「小元壽。」嬰兒像是听到了母親的呼喚睜開了眼,被水汪汪黑瞋瞋的眼注視著她的心竟晃了兩晃。胤禛看著孩子,覺他的樣貌已經有了些如月的影子,就是這副神情,怎麼瞧著也不像個不足月的嬰兒,想來之前的幾個孩子都不是這樣,時不時就哇哇哭著,哪里像這孩子只是睡了吃吃了睡從不哭鬧,身體康健不曉得省了多少人的心。
如月這時伸手指去觸模孩子,動動小手又動動耳朵,見兒子似乎在笑,胤禛情不自禁柔聲道︰「小元壽,阿瑪抱抱。」
見親王去抱四阿哥,周圍的人都驚了一下,伺候胤禛最久的玉煙知道她的主子從來沒有這樣過,弘暉出生的時候他是很高興,可也沒有這樣。愛屋及烏的想法在下人們的腦中走了一圈,不過接著他們就看到被親王抱在懷里的四阿哥看了眼他的阿瑪然後打了個哈欠閉目繼續睡去了,見胤禛錯愕的樣子如月出聲的笑了,被他瞪了一眼當媽的就接過孩子抱在懷里輕輕晃著。
胤禛看著如月含笑溫柔的模樣,忽然就想到很多年前胤祥出生時,他跟著太子去鐘粹宮,章佳庶妃抱著粉雕玉琢的孩子,端麗的坐在那里接受著請安的樣子,形容之美給胤禛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以至于讓他覺得母親就應該是那樣的。現在他眼里的如月就是這副畫面的再次顯現,不同的是胤禛是那麼喜愛這個女人,喜愛到讓他對未來有了畏懼之心。
當年的皇父也曾如此寵愛敏妃,但最後還是冷情下來,以至于敏妃郁郁而終……而他們的兒子也曾是被帝王鐘愛有加的,可結果又是什麼!想到鶴膝風反復發作的胤祥,胤禛的心就跌入了低谷,去年胤祥帶病向康熙遞交了請安的折子後,曾那麼疼愛十三的皇父竟說︰「胤祥不是勤學忠孝之人,你們絕不能放任,不可不防。」如果說這是因為五台山胤祥出言不遜讓他余怒未消,那麼今年十三持續受到病痛折磨,接到太醫回復的康熙竟還是那麼冷淡的模樣,沒有探看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讓太醫繼續診治按時匯報而已。
那些話那些事胤禛都極力的隱瞞了下來,他不想給十三痛苦的心再雪上加霜。是帝王就是這樣的,還是皇父是這樣的?
如月放下孩子,抬頭就看到胤禛驚懼的樣子,臉色之差把她嚇住了,「四爺!」她從炕上下來,「你怎麼啦?不舒服?」
胤禛舒了口氣,稍微收斂了情緒道︰「沒事。就是……想到十三弟了。」
如月知道胤祥的境況不好,也知道胤禛是怎麼樣的擔憂,同時為這個弟弟做了很多事,而如月自己也很是同情這位莫名被康熙冷遇的兒子,沒有圈禁勝似圈禁的生活真是磨人啊。「不曉得十三爺用了劉大夫配的藥膏好一些沒有?」
「說是要七個療程才能見效,不能下地……這實在是。」胤禛痛苦的嘆息著坐到了炕沿,他拉著如月的手正色問道︰「他會好的對不對?」
如月望進那雙焦慮的眼楮深處,輕聲說︰「只要你好,十三爺就會好起來。」
一語雙關的話讓胤禛的心猛跳起來,他嚴肅又冷峻盯著已經低下頭去的女人,她難道暗指的是那個意思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