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走我們都要燒死在里面了。」赫連急轉著避開從旁邊掉下來的著火的樓梯殘骸,又側身躲過鐵手的拳頭。
「應承我一件事,我就先出去。」鐵手一拳抵在差點傾塌的最後一根房柱子上。赫連急切地點頭,「分配要讓他們都服。」
「就這樣?」赫連似乎不相信世界上有這麼簡單的好事。說話間,鐵手已經大喝一聲,出了客棧。赫連見狀,也急忙抽身。
「嘩啦啦。」整個青楓客棧就像被抽了骨架的龐然大物,轟然倒地。火苗被壓制了短短的幾秒後,又「轟」地一聲重新燃燒起來。火舌吞吐這這間存在了許久的房子,似乎也在宣告著臨江縣的四個幫派數年來對臨江縣的絕對控制的瓦解。青楓大會,第一次,主事人的位置交給了外人,還是一個外邦人。
「我認輸了。」鐵手對赫連一抱拳,赫連亦對鐵手回禮,看來,兩人已經達成了默契。
「不行,這次著火時天災,不作數,大家換個地方重新打。」史文龍大叫,「那,大家都評一下理,這次明明是鐵手總捕俠義心腸,不想讓這個夷人在里面燒成一堆黑炭,故意讓的賽。赫連做了主事人,是不是極大的不公呢?」
胡子聯盟的人率先響應他們的盟主,都將長胡子甩到肩頭,七嘴八舌地響應「不公平!不公平!」這種吶喊慢慢擴散到許多人中。
「阿彌托福。」戒狂渾厚的聲音壓蓋過了眾人的喧鬧「非也非也,比武前的約定是大家都同意了的,我少林認定的主事人,就是最後一位從客棧出來的那位。」
「正是,若言而無信,不但失信于天下,更失信于鄰邦,不可不可。」戒嗔同意。
場下的喧鬧歸于安靜,韓夫人等面面相覷,少林是武林第一大門派,戒嗔戒狂都是少林的高僧,他們的意見縱使在臨江縣也是極受重視的。秦嶺的雛鷹山莊這次沒有到場,他們的莊主韓湘子失了蹤。暮山長劍幫與旭山胡子聯盟打打殺殺十多年,眼下雖然是胡子聯盟稍佔上風,但史文龍等自己也清楚,今時今日的暮山,是一個虛胖的大個子。加上這次青楓大會他們一早被淘汰出局,沒理由這個時候打頭。
梟龍江金針派掌門人‘龍頭拐杖’韓夫人也許是在場說話最有底氣的,就連旭山和暮山的人也望著韓夫人,韓夫人果然不負眾望,「我知道少林大師公正。」韓夫人悠悠然說「不過,兩位有沒有想過,要將我中原武功秘籍《伶人歌》拱手交給一個外邦人,我韓夫人不答應,我們金針派不答應,在場的武林英雄們只怕也難答應!」
「說的對,我中原的寶物豈能拱手外人,這些年我們大宋給外邦割地賠款的還少嗎?」。有了韓夫人的支持,史文龍忙不迭地贊同。
人們囔囔地表示贊同,暮山的長劍幫素來和胡子聯盟不合,見為首的四大護法誰也沒吱聲,他們也只得不做聲。
「史文龍說的對。」要不是親耳听到劍痴說話,大家還以為耳朵出了毛病,暮山居然也會幫襯著旭山。「這些年來,西夏,大遼,大金,個個欺人太甚,年年賠款進貢。《伶人歌》是我宋人的的寶典,拱手夷族,真是天大的笑話。再者,臨江縣是福地,倘若這個赫連找到了傳說中的龍眼,把祖墳遷于此地,那麼日後的武林盟主,豈不是盡是外邦人了?我們那里還有立錐之地!」
劍痴的支持讓史文龍在意外之余有點局促不安,因為長劍幫的幫主去年在青楓大會上被他的手下人暗算,至今還未痊愈。
「晚了。」鐵手的一席話叫大家都閉了嘴,只听他正色道「江湖自有江湖規矩,我們輸了還要找諸多借口推搪塞責,才更加叫人恥笑。」他痛惜道「秦嶺,旭山,暮山,梟龍江,這些年為了《伶人歌》和龍眼爭斗得少嗎?整個臨江縣的山上都是墳頭,龍眼找到了嗎?《伶人歌》有下落了嗎?有人當上武林盟主了嗎?都知道最近兵荒馬亂,都知道大宋積貧積弱,卻不見得你們休戰,讓朝廷不同年年費心費力平息你們的矛盾,專心對外。」見韓夫人正要開口,鐵手搶道「是,朝廷腐敗無能,多奸佞小人,不思進取。那麼臨江縣的百姓呢,就好像今天在客棧枉死的伙計阿三,這麼多年死了多少無辜的人。我鐵手技不如人,赫連既然是最後從客棧出來的人,他就是今年青楓大會的主事人。我要說的就是這麼多。」
沒有人想的到什麼可以反駁,連史文龍都沉默了。
「錯。他不是主事人。」
大家循聲望去,小飛燕從青楓客棧的廢墟里爬了出來,灰頭土臉。「誠如鐵手所言,最後從客棧出來的人是這次青楓大會的主事人。」
大家有點明白小飛燕想說什麼了,這個擦邊球實在打得太邊緣化了,不過,似乎是解決眼下的問題的好主意。
「怎麼?除非我不是人。」
一陣沉默後,倒是赫連先開口「當然是。」
歡呼聲震動了臨江縣,大家都在叫「小飛燕!小飛燕!……」
「二師兄,小飛燕明早約了你談青楓大會的事。我去找三師哥,看看有什麼幫手的。」魑魅說完轉身就要溜。「等等。」鐵手的聲音還是那麼不溫不火,可是魑魅無從抗拒。她轉回來,看著他,等他問話。
「之前飛鴿傳書來的錦囊,到底是世叔的還是你的?」鐵手示意她坐下,「老三人呢?」
「其實,鐵二爺,你猜到了什麼,不妨說來听听。」魑魅給自己到了杯茶,順手給鐵手也滿上了,笑道。
鐵手看上去非常無奈,「請卜三卦來參加青楓大會,我承認是個不錯的建議,不過在抽簽的事上做手腳,始終有失公允。」
「你不會是想告訴他們,然後再打一場吧?」魑魅嘆氣道「我沒有。我知道,你是覺得這次抽簽是在是太好運了。韓夫人就不必說了,很難搞定,你都未必有把握贏,史文龍那,雖然好對付一點,都不是十拿九穩,但是他們一個遇到了戒嗔大師,一個遇到了卜三卦,人們都說‘韓夫人怕光頭’‘長胡子不敵竹竿子’,原來是真的。你放心,我沒做手腳,是卜三卦前輩擺的風水陣。起先,我也不信,可是你也看見了,靈得像見鬼一樣。」
「我始終以為——」
「以為世叔為人光明正大,佷女也一樣?」魑魅失去了耐心,同這種一板一眼的交流實在有障礙,她不想自己忙前忙後還要被人指手畫腳,說這樣不夠正派,那樣有失規矩。
「我始終以為像我這麼食古不化的人想不出你這麼出奇的點子。」
魑魅手里的茶杯滑了一下沒拿穩,一晃潑了鐵手一身。看著鐵手,接不上話來。魑魅沒有想到他的回答會是這樣。鐵手也會認同他自己也許從來都沒有試過的方式,他的認同和支持為什麼這麼簡單,順理成章,不假思索。魑魅的心顫抖了,多久了,多久沒有人毫無保留地,毫不吝嗇地給予她肯定了?除了哥哥和叔叔?魑魅的眼楮里沒有一絲感情的波動,沉默而且冷漠,是,是她裝出來的,條件反射似的,她最激動的時候,往往用這種默然來掩飾。變色龍遇到緊急情況就會本能地改變皮膚顏色配合應環境的改變,魑魅也是如此但是,有些東西,就像她打翻了的茶杯里德茶一樣,泄露了,就不能收回了。
「不要嚇著小師妹。」追命輕飄飄地從打開的窗戶里翻了進來,「這麼看著我,是不是覺得我沒化妝的樣子更耐看?」
鐵手明白了,追命借故走開,又化妝成了赫連回來,「原來不止你裝小飛燕.你們瞞得我好苦。」
「想來如果有一個外邦人給他們一點危機意識,他們會清醒點,不會搞三搞四,為了小小地盤再打起來。史文龍他們盡管好斗逞強,總算還知道民族大義,我看短期內,起碼暮山和旭山不會再大規模流血打斗了。」追命抱歉地滿上了一杯茶,舉著,對鐵手說「其實沒有早點對你說,是為了更自然逼真,瞞天過海。」
鐵手接過茶,笑笑,一言不發地喝掉了。
「其實,這個才是叔叔的錦囊。」魑魅交給鐵手,眼里卻閃動了些亮閃閃的東西,她知道,有些情緒,既然瞞不過,還不如夸大點。
鐵手善解人意地故意盤問起追命一些細節來,假裝什麼也沒見到「我懷疑過是你。你的易容術又進步了,臉型和身形變了,連聲音整個都不同了,但武功瞞不住我,我當時真是越打越奇怪,又不好當面質問你。」
「聲音是小師妹配的,我說,她該去玩口技,真是奇才,學什麼像什麼。」追命贊許地說。
「三師哥說笑了,我倒是想不通。我給你的錦囊上只告訴你老板娘是自己人,會替你說話出聲,你怎麼知道是我。」魑魅不解。
「剛剛開始,史文龍進來,夸你你的腳小了,秀氣了,我就起了疑心,你定是易容不夠仔細,忽視了你的腳。你的腳太小了,下次記得找雙大點的鞋,塞點東西進去。」追命朝外面叫道,「伙計,來十瓶好酒。」又朝魑魅笑笑,「替我向老板娘道歉,為了燒掉客棧,浪費了她十多年的佳釀。」
「哼,是嗎,我看大半珍品都進了你的肚子了,你早上喝的還不夠多啊。好酒遇到行家,怎麼都不算浪費,依我說,是千里馬遇到伯樂才對。小飛燕不會怪你的。」魑魅惟妙惟肖地模仿著那個真正的小飛燕花痴的語氣「世上竟然有這等標志的人,我今兒個算是見到了。雖說赫連是追命扮出來的,但也要有個這麼好的坯子作底子,才有個這麼美到畫里才有的人物出現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