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有雨 第五章 遙想當年

作者 ︰

打水,浸泡,洗碗……陸淺不得不承認此行她決定來寧縣真是腦子進水了!

月色如水,靜靜的瀉在庭院中,照的一雙素手指節分明。正要去踫滿是菜湯的盤子,陸淺粗了蹙眉頭,她是有潔癖的。

一雙有力的手掌接了過去,浸泡在水里,然後用洗碗布一下一下的擦著。

陸淺側眼看他,稜角分明的臉在月色下顯得安寧靜謐,高貴月兌俗,盡管他眼下干的事是那麼……低賤。

「陸淺何其有幸,能夠一睹三皇子洗碗的英姿。」陸淺接過他洗好的盤子打趣他。

「在外面不要叫我王爺了。」他擦擦手,朝著天際遙遙一望,又收回視線對陸淺淺笑道︰「喊我方兄不是挺好嗎?」。

陸淺點頭,心里想這方肅陽可是御前最得寵的皇子,怎麼眼下把自己搞的向落水鳳凰一般。陸淺不語,以手敲頜,做沉思狀。

「我幫你洗碗,你替我解決好寧縣的瘟疫,如何?」他抬眼望她,開出條件。方肅陽不急,放下捋上去的袖子,整了整褶皺。

陸淺頓時覺得有一種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感覺!要堂堂皇子洗碗,就得做好替人消災的準備!「能如何?碗你都洗完了!」

頭上的那片天沒有一片浮雲,照的夜里一派的清明。細看之下,方肅陽唇角上揚,露出了一個奸計得逞的笑。

翌日,又是一個陽光普照的日子。陸淺坐在院子里剝花生,又是宋府的女主人——翠紅的指使。不過這次不同的是被驅使的還有方肅陽。原本陸淺還老大的不願意,但一見方肅陽苦著臉搬著板凳過來頓時心情大好,一邊哼歌一邊剝花生。

「呦,方兄,翠紅夫人把您也派到這兒來了?」陸淺咯咯地笑著,拋出一粒花生一仰頭又用嘴接住,吞進肚去。

方肅陽的手利落的剝著花生,听見陸淺的冷嘲熱諷後悶哼一聲,挑起眉毛︰「我樂意!」

「那想必您老也樂意將這些剩下的全都剝了吧,陸淺先行謝過!」陸淺說完扔下手里的一捧花生起身便走。

方肅陽眼疾手快,將剛剝出的花生粒彈出,欲點住陸淺的穴道。

花生粒劃破空氣的聲音早就觸到了陸淺的神經,她矯捷的一個側身不僅躲過了,還順手拋出一枚梅花針釘在花生粒的中央,借力彈回。那廂方肅陽只顧低頭剝花生,卻在銀針迫近之時伸掌化去銀針上的內力,反手便將那枚釘著花生粒的銀針接在手里。

「果然是‘冷面神醫’。」他瞥了一眼手里的梅花針,語氣淡淡。

陸淺冷笑一聲︰「原來三皇子懷疑我的身份。」

方肅陽起身,衣帶垂落,陽光下的他神色冷峻,眸心處深邃有神,後來陸淺知道了,他將天下蒼生裝進了心里,印射在眸子里便是這個神情。

此刻他沖陸淺抱拳道︰「陸姑娘,方才方某多有得罪,但寧縣的瘟疫已經刻不容緩可否請姑娘援手一助,方某代寧縣百姓謝過姑娘。」

兩個人,中間隔著一堆花生,由之前剝花生的瑣碎小事突然上升到了救民于水火之中的大事,陸淺木然,正不知如何回答,前院一陣喧鬧打斷了兩人的思緒。

「你說!偷偷模模地拿這麼多錢干嘛去!有什麼非得瞞著我的,說啊!」陸淺同方肅陽對望一眼,一起向前院趕去。

被揪著耳朵的宋大人此刻好不威風,五官糾結在一起,顯然是疼的,一旁掐腰暴怒中的正是宋家的當家主母,翠紅夫人是也。

「夫、夫人,你听我細說——嗷——」

顯然,是那只揪著耳朵的手又用了些力。

「說啊!」宋夫人發威。

「救命——救命吶!」

「你還敢叫救命,你以為家里有外人我就不敢動你了?」

宋大人欲哭無淚,只得道︰「我是要救人命吶!」

「宋夫人,不如你先將宋大人放開,听听他怎麼說。」方肅陽上前,替宋瞻解圍。

他說話令人如沐春風,不得不听進心里去,翠紅聞言,手下最後使力將面目猙獰的宋瞻甩到面前,惡狠狠地道︰「你倒是說啊,說不出個子午寅卯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宋瞻面色薄紅,幾分惱,幾分氣︰「做什麼動手動腳的,這銀子我是要拿著買藥救人的!」

翠紅抬首望他,將信將疑︰「當真?」

「當真!」宋瞻看了看翠紅,又見方肅陽站在一旁,沖二人︰「朝廷的銀子撥下來分到寧縣雖不少但也不多,這幾日購藥材搭粥棚日日花銷都很大,眼下已經捉襟見肘了,咱家的這點銀子也撐不了幾日!」他掂掂手上的包裹,無奈道。

「你好好同我說,我也不會攔著你,到底是救人重要,你又何苦偷偷模模的,好似我多麼不講理似的。」翠紅此時倒是很識大體。

「寧縣眼下鬧瘟疫,藥店的老板還有這心情賺錢?」方肅陽蹙眉顯然不悅,依著他的理解大難當頭全城應當齊心協力才是,怎麼還會有人趁機謀財?

宋瞻搖頭,「三皇子冤枉他了,眼下城中鬧瘟疫,他也是將鋪子里的藥材以最低價銷售,絕無謀利之心,如若不是,衙門藥材的供給早就維持不下去了。」

一旁沉默的陸淺听聞此話柳眉高挑,揚唇笑道︰「我看未必。」

這一句話吸引了三人的目光,都回頭看那倚著牆悠哉悠哉的女子。

「藥太陳,是以藥效不達。」簡單的一句話就將寧縣至今瘟疫不除的病根點破。

「那藥方如何?」宋瞻撇她一眼,想了想又道,「你怎麼會知道?」

「我聞著,藥方開的倒是不錯。」她素手圈著落在胸前的青絲,漫不經心地答。

清潤音嗓再起︰「藥陳,不能再用,如若向別縣購買需多少時日?」經過剛才的較量,方肅陽對陸淺深信不疑。

「且不說買藥用時三五日,就是他縣得知是寧縣派人采購也斷然不敢放人進城啊。」宋瞻望著自己一番奮斗得來的銀兩苦笑,「看來這些銀子也暫時用不上了。」

「誰說的?給我呀!」笑聲悠悠然。

「你有法子?」三人齊聲同問,似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連眸子里的光都閃的亮極了。似乎不信,端量著她漂亮的眸子,含了疑。陸淺長嘆一口氣,想著三皇子屈尊降貴央求了自己兩次,不出手也不好不是。「請諸位移步隨我來。」話說完,陸淺飛身而去,足尖輕點,朝東行去。臨去前,還留了一句話——「宋大人別忘了帶個梯子!」

方肅陽細長黑眸隨陸淺走遠,唇上笑意再涌,也以輕功緊跟著去了。空留下宋家夫婦二人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茶樓屋頂上的藥材經過這兩日的暴曬潮氣已去了大半,陸淺滿意的坐在屋頂上向方肅陽和剛剛憑借梯子爬上屋頂的宋氏夫婦展示自己的成果。

「這些……你從別縣買來的?」宋大人顯然被這里的陣勢驚著了,語氣卻是滿滿的喜悅。

「嗯。」她點頜。

「看著藥材的數量,你一個人得搬了三日有余吧。」方肅陽轉眸盯住她,問道。

陸淺粲然一笑,「方兄好眼力,整整三日呢,每至夜晚才能到,結果耽誤了我好幾個覺呢!」

「所以那日,你才會在毫無戒備之下……」想到第一次見她的情景,方肅陽突然明白了些什麼。

「咳咳——」陸淺知他要提那日落下屋頂之事,于是一聲清咳打斷他。方肅陽心里轉念又一想,她三日前就到了寧縣,查出寧縣久治不愈的癥結,老早就準備好了藥材來救治寧縣的瘟疫,這麼說……自己根本就不必幫她洗碗!

「宋大人,照方抓藥,三日病除。」她轉身欲走,驀地想起什麼,又回過頭笑著說著說︰「宋大人,別忘了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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