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有雨 第十七章 咽淚裝歡

作者 ︰

陸淺踏進門的那一剎那,翠紅慌忙站起迎上前去,張張嘴還是沒能說什麼;宋遠之的眼神不定,眉頭緊鎖,不言不語;而杜衡就淡定多了,淡定的起身,淡定的上前拱手作揖︰「陸姑娘,杜衡有幾個問題想請教。」

陸淺點點頭,面對這場面,她眸色間一片淡然。

「天香樓的掌櫃告訴我陸姑娘去了城南萬寶湖。」杜衡例行公事,毫無情感的吐出一行類似陳述句的問句。陸淺點頭稱是。「可我並沒有在萬寶湖找到陸姑娘,這點,陸姑娘能給個解釋嗎?」。

「我在萬寶湖呆了一個時辰,沒有等到你,所以就離開了。」

「可是杜某先陸姑娘一步到達宋大人府上,從您離開萬寶湖到回到宋大人府上的這期間,您去了哪里,見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

「見了一個故人。」陸淺淡聲回答,遠山含翠的秀眉輕輕的描在顏色傾城的美貌上,紋絲不動。陸淺敢肯定的是自己的那枚梅花針射的絕對不是毫無緣由,空穴來風的。一定有人在背後監視她,所以與其說假話被人戳破然後百口莫辯,倒不如現在半真半假的試探一下。

杜衡依舊不依不饒,追問下去︰「眼下陸姑娘是涉案之人,所以還請您告知此人姓名,如果能出面作證那是最好,但如果不能杜衡自會遣人調查清楚陸姑娘下午的去向,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陸淺嗤笑一聲,挑眼看他︰「杜兄不是江湖人,自然不了解江湖人的性子是來去隨性,行蹤不定,所以你找不到他的。」

「那陸姑娘告知名姓總不為過吧。」杜衡雙手垂下,步步緊逼。

「聶凡。」他若所言不虛,聶凡這個名字絕對不是乾景朝王室的震懾,此番也是試探。

「聶、凡。」杜衡念了一遍,心里搜索著這個名字,並無所獲,「那他是何人?」

陸淺打量他的神色,愈加鎮定起來︰「說過了,一個故人。一個無意巧相逢,心事又相通的無奈人罷了。」她瞧了瞧他,又接著說︰「你是不會懂的。」

「此人最好是與本案無關,陸姑娘放心,清者自清,朝廷自會給姑娘一個交代。只是陸姑娘這幾日還是不要出門的好,免生事端。」禮畢,杜衡又轉向宋遠之,拱手道︰「宋大人,您本應避嫌的,可是聖上既然如此下旨,還望您不要辜負了聖上的一番厚愛。」

「多謝杜統領賜教。」宋遠之還禮,語氣有些沉。送走杜衡,宋遠之看著不說話的陸淺,突然低低嘆了一口氣,安撫說︰「杜衡是四皇子的心月復,行事縝密也是他的職責所在,你別怪他。」

「怎麼會。」陸淺努力咧出一個笑容,動動嘴角,卻是再也說不出來什麼。

看著陸淺僵硬的笑容,宋遠之面上浮起一絲不忍,眉宇間也盡是些愁雲慘淡情緒。他清清嗓子開口道︰「那、那聶凡真是你的故人?」

陸淺猛然抬起頭,對上他那雙欲躲不迭的雙眸。片刻,她突然慘笑道︰「回宋大人的話,是。」真的是故人,一見如故之人。在皇宮那個金色外衣之下都生活著他們所愛的人,然後他們不期而遇,一同在冰天雪地里隔著篝火想著心上人的模樣。

「陸淺你別生氣,你知道我也是為了你好。」宋瞻慌忙解釋,完全沒了往日的鎮定自若,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此一問,但就是,問了。

陸淺低頭不看他,「我回房了。」宋瞻,宋遠之,宋大人!你知道嗎,以往陸淺說什麼你都會信的,只要一遍你再不會多問一句。就像昨日我說能靠香氣辨識梅的品種,你連考證都不必就信了。可是今天,你竟然重復確認了這個杜衡已經問過的問題。

你或許不知道,這意味著自我們相識以來建立起來的那種叫做信任的東西,正一點一點的被這滿城風雨所蠶食。

陸淺走了,大廳里只剩下翠紅和宋瞻兩個人默然長立。

宋瞻抬頭看他的夫人,月兌口而出︰「你別瞪我啊!」翠紅嘆口氣,收回了那道攝人的目光,「剛才我很想替她說話的,但我也知道,這件事上我不能多插嘴。可是……可是我就是替她覺得委屈!」宋瞻靠近她,伸手去攬她的肩,柔聲說道︰「替她心疼委屈的,又何止你一人?」收收情緒他又道︰「不過你放心,清者自清,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可能是杜衡下的命令,房間外又多了重兵把守,屋里亮的通透倒也能在門上投下兩個巨大的黑影,看的陸淺一個心煩意亂。

陸淺雙臂抱膝坐在寬大的椅子上,眼神彌散的看著桌子上的書。好像從到了京城開始,自己的大部分生活都是被書籍填滿的,整的自己好像一個十年寒窗苦讀,妄求一朝金榜題名的秀才似的。

窗外倒掛著一個黑影,來了有好些時候了,屋外寒氣那麼重,陸淺倒要看看他能掛到幾時。

終于,四皇子堅持不住,推開窗子小心翼翼的跳進來,進屋就埋怨︰「陸小淺你好黑的心腸,看我在外面那麼辛苦也不請我進來坐坐!」語畢好一會兒,陸淺壓根沒正眼看他,只是櫻桃小嘴往圓桌那邊一呶,不說話。方肅寧朝那邊看去,桌子上有一杯熱茶。端起茶大大的飲了一口,哈了一口氣,白色的霧氣從他的口鼻彌漫開來。

方肅寧抱著茶杯取暖,踱步到了書桌前,揶揄她︰「怎麼,這麼用功讀書是要考狀元啊?」陸淺重重擱下書,抬起頭一本正經地說︰「我說方肅寧,你成天是得有多閑啊一天兩次的往我這跑?有這功夫你怎麼不去整頓整頓京城里的治安,抓抓刺客抓抓賊什麼的?」方肅寧一仰頭,不屑地說︰「這種事兒還要我?那手下一群兵是干什麼的!再說了大冷天的,什麼刺客什麼賊能在外面活動!」話說完,英俊瀟灑自命不凡的四皇子突然覺得不對,轉過頭來看陸淺,的確是一副嘲諷的神情。

方肅寧立馬放下杯子,指著陸淺跳腳喊道︰「你那是什麼眼神?你笑話我是不是?我剛才在窗外我那是……」「方肅寧,你心虛個什麼勁兒?誒,我問你一下,你這算是不打自招嗎?」。陸淺果斷打斷他,大聲反詰道。听剛才他說話的那動靜,想必周圍的守兵早就被他支開了,門口那兩個估計也早被點了睡穴了。

「你、你——我——」方肅寧睜著深邃似夜,璀璨如星的大眼楮,指指自己又指指陸淺,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陸淺一拍桌子,雙腿也隨即觸地,「你什麼你,你就是個莽夫!」

方肅寧的眼楮瞬間又放大了許多,但那一時升起的張狂氣焰卻在陸淺飄渺浮動的目光中消了下去。他低低嘆口氣,緩聲說道︰「陸小淺,我知道你今天受了委屈,那杜衡做事就是謹慎認真一板一眼,他也是公事公辦,你怨不得他的。」說到底,對陸淺,他心里還是不忍。

陸淺低眉不語。其實對杜衡,對遠之她都不氣,可是有一股煩躁之氣從清晨一直到日暮都沒有消減,方肅寧撞到了槍口上,逃月兌不了。

「你心里有氣,說出來終歸是好的,可是也不能沖我亂發火不是?我多冤啊。」他癟癟嘴,委屈得像個孩子。

陸淺的心里立馬就軟了,抬起明澈的一張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肅寧,對不起。」

方肅寧臉上頓時樂開了花,一張不懷好意的臉上寫滿了得意︰「哈哈,陸小淺,我終于看到你這張玩世不恭的臉上有那麼一絲絲愧疚的神色了!」陸淺聞言知道了自己上當,臉上一下子浮起慍色,伸手拽住方肅寧胸前的藍巾,硬生生的把他一張笑逐顏開的臉拽到了自己跟前︰「你小子敢耍我!」

方肅寧用手肘撐著桌子以減輕脖子上的壓力,「別別別,我給您賠不是了還不成?其實我今兒特地備了酒,邀你喝個酩酊大醉呢!」陸淺有些不信的瞥著他,方肅寧連忙說︰「真的真的,不信你上去看看!」陸淺這下有些懵,問道︰「上哪兒去?」方肅寧向上指指,低聲說︰「屋頂。」

兩人足見點著窗沿,飛身就上了屋頂。屋頂上還真的有一張方幾,兩壺酒,還有幾壇沒有開封。

兩個人呢各躺在方幾的一側,抬頭便能見到冬夜里的夜,月朗星稀。幾片稀薄的雲彩漸漸從不同的方向朝明月侵襲而來,欲遮欲掩。看來又是醞釀一場大雪的征兆。

陸淺把著酒壺,壺嘴送進兩瓣唇間,一揚手便送酒入喉。酒香在唇齒間流連,瓊漿入腸頓時覺得淋灕酣暢。

「可嘗出是什麼酒來了?」

陸淺仰頭又灌一口,啟唇笑道︰「花雕。」

方肅寧伸出大拇指,贊揚的看她,可她卻是一副失魂落魄卻有強顏歡笑的傷心模樣,幽幽說道︰「‘欲笑還顰,最斷人腸’,你這副模樣,三哥看了要心疼了。」

陸淺一怔,從出事到現在她心里不止一次的想過方肅陽,可從沒提過,更沒听別人提過。尤其是方肅寧,從他一來就一直回避這三個字。「咕咚」一聲咽了一口酒下去,盯著手里的白瓷酒壺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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