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有雨 第三十一章 最是人間情重

作者 ︰

轎子接走的那兩個人,有一個是那個老板娘,她身上的那股子脂粉味雖然淡了不少,不過可惜,遇上的是陸淺。今天晚上,肅寧那里恐怕有一場好戲要上演了。

聞言,楚溪迅速套好衣服,沖出閣樓。

夜色漸漸的漫了上來,陸淺靜靜的坐在屋子里,想著楚溪這個別扭性子的人兒。上午潤夏對他那般狠毒,可如今潤夏有難,楚溪卻還是忍不住出手相助。

很多過往她不清楚,不過也能拼湊出一個模糊的故事。

因為傾心,所以輕信,所以掉以輕心。

閆嬤嬤說,那個富家公子也是衣冠禽獸,他想要的無非就是楚溪這個人,只不過他與常人不同的是,他懂得放長線釣大魚。以至于楚溪的警惕性那麼好都會上鉤。

楚溪並不市儈,他需要錢,是為了那一群孩子。從替他們贖身就他們出火坑到年復一年的照料,再到讀書認字,哪一樣不需要花錢?這錢有他自己的,但大部分是那個公子的。

往昔的種種自不必再說,無非就是些煙柳扁舟,細雨歸燕,沙上並禽和素弦聲聲……當所有的容納天地的力量都變得渺小,當心里眼里便只有眼前的人了,然後這個時候那人再來告訴他,這是個騙局。

設的局,下的藥,傷的人……好大的本錢啊!不過對楚溪這樣一個舉世無雙的人,舍得了千萬家財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騙進了自己家,禽獸的行徑就暴露無遺了。想逃?下在酒菜里的的迷藥不是調味的。

從雲端墜落的痛楚,不外如是。

更狠的還在後頭。

再威脅的時候用的便是買下十多個孩子錢了。沒錢?可以,再賣回風華園便是。總歸是虧的少些。

可是——想想上午那個孩子說的話,他說「我一定會長成男人的」……楚溪是這樣的希望他們能成長成一個個英挺偉岸的男子,又怎麼可能再送他們回火坑,勤練媚功,做那些人的玩物?但是,要自己的屈從,更是難。

所以那個禽獸毀了楚溪。

有人進來了,是楚溪,風風火火。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為什麼潤夏會被人打暈了綁起來?!」

「打他的人是壞人,而我是好人。壞人會受到懲罰,而好人會有好報。」陸淺俏皮的回話,塞了一個糕點在嘴里。

楚溪怔怔的站在她的面前,覺得陸淺話里有話,想問,又不知道怎麼問。

「你放心,他沒事兒,倒是你。」

「我怎麼了?」

陸淺目不轉楮的盯著他的藏在衣袖里的右手,驀地開口輕聲說道︰「給我看看你的手。」

楚溪下意識的將手向後縮了縮,裝作不經心,可聲音還是顫的︰「你有病吧,手有什麼好看的。」

陸淺垂下眼睫,心里有些難過。

是了,一定是了。那日在巷子里遇襲前听到的悠揚的歌聲是他的,屋子里懸掛著的那幅梅花圖也是他的。市儈惡俗的人是他,可清高月兌俗的人也是他。

他過目不忘,可屋子里連筆墨都沒有;閆嬤嬤說他琴畫精通,滿城一絕,可如今落魄至此。不見文墨,不聞琴聲。恐怕早已蒙了塵了吧。

明珠蒙塵,多少的錚錚傲骨蓋世才華,也都隨了那時光,那流水,再不會回來了。

其實那人雖是禽獸,倒也還是懂他的,只可惜,這對楚溪更是地獄!他知道廢了他的右手便是徹底毀了他!從此模不得琴,行不得文,作不得畫,楚溪便是廢人一個了。

好狠的報復!難怪今日反擰他的左手,他咬緊牙根都不肯叫出一句疼,那分明是他在強暴面前的反抗,最無聲卻是最有力的反抗!也是他的夢魘。

「拿來我看看。」陸淺對上楚溪躲閃的眸子,一字一句說的無比誠懇。雙眉微鎖,滿目擔憂。任是誰都抵不過這溫軟的深眸。

陸淺看著那只藏在袖子里的手漸漸的露出來,遞到她的面前,讓她不禁倒吸了口冷氣。

當時他是如何忍的一節一節的指骨被掰斷的苦楚啊……沒能及時的接骨,如今已經畸形了,縱然輕輕地握著都覺得硌得掌心生疼。

陸淺斂下眼,羽睫並著聲音微顫︰「我重新給你接骨,會很疼,但能醫得好這只手。」

「什、什麼?」楚溪有些錯愕。「……你說什麼?」

「也許不會和左手一樣靈敏,但勤加練習的話總有一天能讓你像以前一樣彈琴作畫。」

「……你說真的?!」楚溪瞪著眼楮認真的問,他真的是驚愕了,這只手是他的痛處,可如今陸淺竟然說能醫得好。

陸淺很認真的點了點頭︰「但是,我要重新掰斷你的骨節。」

楚溪想也沒想,月兌口而出︰「好。」

陸淺驚異的看了他一眼,面前的這個男子,有著秀麗的容顏,傲人的風骨,和澄澈的心,竟不遜于任何世間兒郎。

不過這一夜呀,滿園子都是楚溪的痛呼哀嚎……

仔仔細細的給楚溪的指關節敷了藥,又贈了許多瓶瓶罐罐給她,詳細的告訴他用處與功效。

那一潭不驚波瀾的眸子里也有了一抹感傷,眼角的淚痣沉在臉上,總添悲涼。

這一愁,是為離愁。

「你要走了嗎?」。舒緩一口氣,楚溪將心中的疑惑問出。不枉他在這風月場中多年,心思自然比一般人靈敏。她今日的種種舉動,總讓他覺得過了今夜,日子又要恢復到那死一般的寂滅中去。

不得不承認,那日他開門撿回的這個渾身浴血的人,讓他眼前一亮,而相處的這幾日更是幾年都沒有過的欣喜與歡樂。

陸淺手中並不停頓,嫻熟的將他的右手包扎好,漫不經心的反問︰「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走嗎?」。

「誰說的!」他答的急,說完了才覺得自己失態,又小聲解釋道︰「至少你給我銀子的時候不是。」

陸淺抬眸看他心口不一的模樣,唇角一彎,不由得笑了,岔開話題︰「你過目成誦,想必這些藥如何用也都記下了。」

「你真要走?」楚溪忙湊上去問,可是他知道問也白搭。來的時候就是那麼悄無聲息,還能指望她走的時候提前打聲招呼?

不過,這一切,真的像一場夢。

不過夢里的人是不會感覺到手掌的疼痛的。

不過……幸好這不是夢。不是因為手上的舊傷能愈,而是因為心里又開始有期許。

這個陸淺……真是個神仙般的人物。

「要走便走吧,這的確不是你呆的地方。你同那位公子有什麼恩怨我也不清楚,但從今晚來看,他的確是個壞人,你也的確是個好人。」

「楚溪,你自己保重。」陸淺立即起身離開,走至門旁卻還是放慢了腳步,略一側首對他說︰「別光顧著那群孩子,也為自己謀條生路。」

月影投窗,順著縫隙悄悄流淌,一地流光。

走近趙府時便听見里邊官兵的叫嚷聲打斗聲連成一片,陸淺飛身上樹,坐在粗壯的樹干上俯視著府里的動靜。

院子里方肅寧正打得熱鬧,陸淺也不去打擾他。直到那個老板娘被擒,這一幕好戲落下,陸淺才現身。

「是你?!」老板娘咬牙切齒的嘶吼,陸淺就是無動于衷。

對敵人的挑釁置之不理,就是最大的反擊。

「陸小淺,這一百兩一根梅花針,太貴了吧!」找到了陸淺,方肅寧笑顏頓開,玩笑也肆無忌憚。

陸淺輕笑,瞧著老板娘說︰「她听不懂我們在說什麼,還是先押下去吧,免得她受刺激。」

千不該萬不該,最最不該的是那日讓陸淺逃了,倘若是她的那一掌在用上幾分力,如今也便不是這光景了。

要不怎麼說天意難測,世事無常。

「來人,把她帶下去!」趙大人見風使舵,忙發話。他正納悶呢,怎麼就送了個刺客來呢?不過好在四皇子沒提這事兒。

「趙大人,把這個人也送回去。」方肅寧指指癱軟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思寧,揚聲說道。

「啊?您不用了?」趙大人不死心,繼續試探︰「送回去?」

「我說話還得說兩遍是不是?」方肅寧不答反問,氣場自生。

趙一鳴趙大人唯唯諾諾,應道︰「不用不用,下官這就去辦,這就去辦。」他還沒理清頭緒呢,怎麼送來的兩個小倌就成了女刺客了呢?

「陸淺,這幾日你都跑哪兒去了?都快急死我們了!」清理過庭院後方肅辰和潘凌也走了出來,血腥場面,總不想讓手無寸鐵之人見到,何況潘凌還身懷有孕。

「陰差陽錯的同那老板娘交了手,吃了虧之後便在風華園躲了幾天,沒想到她也在那兒。」陸淺聳聳肩,表示無奈。

「你受傷了?」方肅辰忙問,擔憂之色溢于言表。

陸淺笑著搖頭︰「不重不重。」

「二哥二嫂,早就想同你們說了,這里的事兒只能先交給你們打理了,我得送她去找她師父,耽誤不得。」陸淺性子如何他還能不清楚,不重又怎麼會躲那麼多天,甚至都不敢親自給自己送信。

好在陸淺這次沒托詞,因為她身子實在是拖不起了。只是有點事還要交代︰「肅辰,趙一鳴的師爺你得當心,送人是他出的主意,而這人有這麼恰好就是刺客,不見得有這麼巧合吧。」

「你說的是,我會注意的。」方肅辰凝眉,話鋒一轉又道︰「既然你們決定明天要走,我們也不便多留,肅寧,這些日子你離京的原因我會替你奏明,只是人送到了還是早些回京吧。」

方肅寧看看陸淺,又看看二哥,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還有陸淺,自己保重。」方肅辰抱拳為禮,鄭重作別。

自他知道了這事情的始末,便也清楚這一別,恐怕是再也不會相見。怎麼說也是斗了幾月的冤家對頭,不舍還是有的,但她走也是必須的。知他這一語含義深刻,陸淺也只是點頭微笑,看向他二人︰「岳王八,潘凌姐,你們也多保重。江湖險惡,不可掉以輕心。」

晨曉初破,照的天邊的塵埃瑩瑩發亮,晶光閃閃。

其實,還有一件事要辦。

最是人間情重。其實這六個字是想說這段文里出現的人物彼此之間的微妙關系,小歌偏心了(*^__^*)嘻嘻……,楚溪為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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