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陽光很刺眼,檳榔決定去看水伊,懷孕後她成天呆在家里很無聊,可婆婆又不讓她出門,她已經打過好多電話讓她去看她,于是檳榔坐在公司給她打電話︰
「你在家嗎?」。
「嗯。」水伊有氣無力。
「無聊嗎?」。
「嗯!能不無聊嗎!他們都不讓我出門,連買東西都不行。我老公和我公婆都是一個態度,讓我在家靜養,就因為剛檢查時那個白痴醫生說我有先兆流產的跡象,可我現在都四個月了!」
「我現在去看你怎麼樣?」
「好啊,好啊,你來吧。我早就讓你來,可你一直不肯來。你快來,我在家等你。」
「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帶過去?」
「那你給我買份披薩吧。」水伊不客氣地點菜。
「知道了,一會兒見。」檳榔~答應,掛斷電話。
小職員上來交給她文件,說︰「蘇小姐,報表已經做好了,還有你要的資料。」
她接過來,這時孟轍套上外套從辦公室出來,也遞她幾份文件︰
「這些你看一下簽一下,我陪雪庭去產檢,先走了。晚上我們直接去我媽家吃飯,所以不回來了。」
「好。」
「我說,」他終于把領子整理好,湊近低聲說,「你是不是也該去檢查檢查,做個B超什麼的。三個月就要做產檢,你可不要懶得連產檢都不願意做,那可不行。」
「我還沒到三個月,到時候我會去的。」她收拾著桌子,「你們今天去是不是就能查出孩子是不是雙胞胎了?」
「是啊。」孟轍談這個臉上樂開了花,「希望是對龍鳳胎,我先走了。」他說完出去。
她笑笑,翻看幾份文件,也不是很重要,于是決定先去看水伊。在路上買了披薩和幾樣點心,她驅車來到慕家,水伊早已望眼欲穿,她實在太無聊了。門鈴一響她馬上跳起來去開門,檳榔進來,笑問︰
「你的披薩,我還買了點心。最近覺得怎麼樣?」
「很好,快進來!」水伊把她往里拉,然後打開披薩盒,狗似的聞聞,「哇,味道真好,還是熱的!」拿起來就吃。
慕太太從里面出來,檳榔禮貌地道︰
「慕太太。」
「來啦!」慕太太雖然還是訕訕的,但比從前的表情還算客氣,「上去吧,多和水伊聊一會兒。楠姐,給她們倒果汁。」
「媽,你要不要來一塊?」水伊把披薩盒遞給婆婆。
「不用,你自己吃吧。」
「那我們上去了。」水伊說完帶檳榔上樓,兩人坐在起居室里,不久,楠姐送上來兩杯果汁。
「這個給你。」檳榔把手中的兩只袋子遞給水伊,笑道,「是給孩子的衣服和玩具,因為不知道男女,所以我買了兩份。你留著等孩子出生後用吧。」
「喲,怎麼現在就買這些,孩子還沒出生呢。等出生以後再買,你急什麼!」
「沒關系,先準備著。你比從前好點嗎,現在反應不大了吧?」
「嗯,現在好多了,基本上不像從前那麼難受。」
「去做過產檢嗎?」。
「去了,前幾天我婆婆陪我去的。」
「你婆婆現在很寶貝你。」
「她是看在孫子的面上。」水伊壓低聲音,「你都不知道,他們家都在盼我生男孩,像生了男孩就能全家升天一樣。」
「你老公也這麼想?」
「他倒無所謂,關鍵是他爸媽。我跟你說,他在他爸媽面前就像耗子見貓似的,我看了都覺得好笑。我根本不想住在這,可沒辦法,都怪當時醫生說那些廢話!」她不停地吃,不停地說,「如果可能,千萬別和公婆住!我婆婆成天嘮嘮叨叨,我公公一天到晚板個臉,我都快瘋了!我敢保證,如果我生完孩子還住在這里,他們一定會想方設法讓我從此呆在家里相夫教子,那我就完了。所以我都和慕靖文說好了,孩子生下來我一定要搬回去。」
「那你懷的是男孩女孩,應該能查吧?」
「查了,男孩。」
「了不起嘛。」
「我本來想要個女兒,我一點也不喜歡男孩。」
「那有什麼,以後再生個女孩。」
「再生?得了!我連一個都不想生,你饒了我吧!我這一胎以後都不知道身材會走形成什麼樣!」
「你都當媽了,應該感覺幸福才對。你亂說話,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會听到的。」
「唉!」水伊嘆口氣,「你是不知道,當媽可真難!我要天天看《育兒指南》,前三個月不停地吐,現在孩子開始動,以後還會踢得厲害,要生的時候更恐怖,我每天看書上講那些分娩步驟,就害怕得渾身發抖。慕靖文還安慰我說沒事,女人生孩子屬于無師自通,他會陪著我。說得輕巧,又不是他生,他只要在旁邊看著就行了!」
「他要是連生孩子都能自己搞定,還要你干嗎?」。
「所以你說為什麼女人要生孩子呢?男人成天表現得無所不能,那干脆他們自己生孩子算了。」
檳榔笑起來,水伊說︰
「慕靖文說他到時候會陪產,我都不知道該不該讓他去,因為我听說有的男的陪產以後被當場嚇暈了。我真怕當時我沒怎麼樣,他先暈過去。」
「他的承受力沒那麼差吧?」
「我听說生孩子時雷霆陪產了,靖文想學雷霆,他還說到時候他會用DV把整個過程拍下來,等以後孩子長大不孝順,他就拿錄像給孩子看。」
「陪你不是很好嘛。如果我生孩子時孩子他爸說願意陪我,我一定會很感動。」
「你懷孕啦?」水伊斜著眼楮看她。
「沒有!」檳榔心里「咯 」一下,意識到自己說錯話。
其實水伊只是隨口說說,檳榔做賊心虛,趕緊收斂住心神,讓自己注意一點。水伊盯著她問︰
「哎,你就不想問我點什麼嗎?」。
「你想讓我問什麼?」
「我二哥。你不想知道他最近的情況嗎?」。
「不想。」檳榔冷淡地回答。
「你們真的就這麼完了?不覺得可惜嗎?分手理由荒唐到就因為雨逢要自殺你們就分手,這也太不正常了!」
「是他選擇的,我尊重他的決定。」
「你就這麼輕易放棄?」
「不然你想讓我怎麼樣?讓我跑到你們家樓頂也去鬧跳樓?」
「那倒不是。」水伊想了想,道,「不然你懷孕吧,如果你懷了孩子,我們全家一定會張燈結彩歡迎你過門。」
「你不要以為你二哥現在的選擇是被逼的,看起來他是因為程雨逢跳樓逼他,其實真正選擇要和她結婚的人還是他自己。他完全可以在她跳樓時騙她回來,然後再跟她說清楚。只要他的心在我身上,即使讓我再等一陣也無所謂。但當程雨逢從樓頂上下來時他履行了他的承諾,這說明他累了,不想再在兩個女人之間周旋來周旋去,他不想把他的身心再放在這段三角戀里被繼續永無休止地折磨。他厭倦了,所以他妥協投降了。」
水伊半天沒說話,悶了一會兒,問︰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認為我二哥不愛你嗎?」。
「有時候人未必會堅持選擇愛的那個,繳械投降的也很多。」
「我覺得他是真的愛你。」
「我也愛他,所以我不想再折磨他。」檳榔淡道,「既然他選擇,那麼我尊重他的決定。和他出國已經是我給他的最後勇氣,現在連我自己都厭倦了,所以我沒法再給他勇氣。況且,其實我和他在一起,應該是他給我勇氣才對,我是被選擇的那一個,我的命運是由他決定的。現在他決定了,我想我不認命也不行了。」
「你們分手讓他真的感覺很痛苦,他現在整天像游魂似的沒精打采,如果你們好好談談,也許……」
「也許能怎麼樣?程雨逢不可能會放過他,永遠不會。她用一種近乎病態的心理愛著他,只要冠玉提分手,她就一定會跳樓,而冠玉不可能眼看著她跳樓。即使他和我在一起,每天他也會提心吊膽,我也會每天提心吊膽。其實我和他開始就是錯的,我根本不應該接受他的提議。」頓了頓,她有些悲傷和無奈地說,「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愛上程雨逢,如果讓他那樣做,就必須要我離開。」
「你要去哪兒?」水伊問。
檳榔撲哧一笑︰「你反應挺快的。我今天一是來看你,二就是想告訴你,我要移民了。」
「移民?」水伊相當震驚。
「嗯。」
「你一個人?」
「對。」她輕松地點頭。
「什麼時候走?」
「已經在辦了,隨時都可以走。」
「你怎麼會有這種念頭?你……那……我二哥知道嗎?」。
「他不知道,也不用知道,你不用告訴他。」
「可是……」水伊有點語無倫次,「你要去哪兒?」
「這你不用知道。不過你放心,走到哪兒我都會從網上知道你的消息的。」
「不是……可是你……你去國外干嗎?」。
「干什麼不行?我想換個環境重新開始。」
「可你不能走,難道你要甩了我二哥嗎?」。
「是他已經甩了我好不好?」檳榔啼笑皆非。
「可是……」
「再見面只會徒增雙方的痛苦而已。他們要結婚了,結婚就該有個結婚的樣子,再三心二意就不好了。」
「你是為了要躲避他才做這個決定嗎?」。
「我只是想換個生活環境和生活方式,這里已經沒什麼值得我再留戀了。」
「你的公司怎麼辦?」
「我的股份還會留在這兒繼續升值,不過我的職位我已經找好頂替的人了。」
「那你不回來了?」
「不一定,不過短期內不會回來。」
「你到底要去哪兒?」
「這可不能告訴你,不然你早晚會告訴你二哥,那就不好了。」
「你還是為了躲避他!」
「隨你怎麼說,反正我要走了,走時我會通知你。想和我聯系就發郵件到我郵箱吧,我的郵箱地址不會變。」
水伊沉默不語,這時起居室的門被推開,凌太太穿戴整齊從外面進來。見到檳榔,表情訕訕的︰
「喲,你也在啊。」
「凌太太。」檳榔起身淡道。
「媽,您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給你帶點你喜歡喝的湯。感覺怎麼樣?」
「很好。」
「那個……」檳榔覺得自己不宜再留下,「我還有事呢。」她對水伊說,「我先走了。」
「再坐一會兒吧!」
「不了,我是上班時間出來的,現在得回去,最近事很多。」
「哦。」水伊也沒深留,「那我回頭再打給你,你記得到時候一定要通知我。」
「知道。」檳榔回答,與凌太太頷首為禮,走了。
「她來看你?」凌太太見她離開,坐在沙發上問女兒。
「嗯。」水伊怏怏地坐下。
「你怎麼了,不舒服?」
「沒有。」她抱胸想了想,問,「凌冠玉最近在干嗎?」。
「他最近很忙,又上班又要接美國一個同學請他幫忙的工作。」
「他沒準備婚禮嗎?」。
「準備著呢,不過具體事宜都是雨逢在辦。」
「你們真準備讓他和雨逢結婚?」水伊蹙眉問,「你們明知道他一點也不高興,你們真認為勉強結婚的人會幸福嗎?」。
「這也不是我們決定的。是,我和你爸開始時的確反對,而且就現在我也希望雨逢能成為我們家的兒媳,檳榔什麼背景你心里清楚。不過最關鍵的選擇權掌握在你二哥手里,我們能干涉,但我們也不能替他決定,最後的事還是他自己決定的。」
「這話怎麼听起來都像強詞奪理!」
「這怎麼是強詞奪理呢?」
「反正我不贊成這樁婚事,用自殺逼婚,這也太荒唐!」
「雨逢的感情是激烈一點,不過她真的很愛你二哥,你得承認。她對冠玉唯命是從,百依百順,她對他是認真的。」
「如果她真唯命是從,凌冠玉說分手,她也應該順從。」水伊譏笑,「檳榔也很愛他,她已經決定退出,好讓他們倆好好培養感情。她說她現在正準備移民,要出國了。」
「移民?」凌太太著實吃驚。
「嗯!」她冷哼,「其實她在想什麼我會不知道,就是失戀了,所以想跑!凌冠玉把人給害的,明明沒那個本事卻還招惹人家,現在又不負責地跑了,把人家逼到國外去,這算什麼?!」
「她真的要出國了?」
「那還有假?手續已經在辦,這下你們高興了,眼中釘肉中刺馬上要走,程雨逢一定會放鞭炮舞獅子慶祝!」
「你別那麼刻薄好不好?」
「我說的是事實。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凌冠玉的責任,可你們所有人都怪檳榔。凌冠玉更過分,剛和人私奔沒多久,就又奔回前女友身邊,一點信用都沒有,一點也不像個男人!」
「你怎麼這麼說你二哥?」
「我說的不對嗎?如果一個男的和你私奔,結果因為前女友自殺又跑回來,接著就說要和前女友結婚,你不生氣嗎?」。
凌太太沒言語,過了會兒道︰「事情已經這樣,沒辦法。她走了也好,換個環境,省得總是踫面尷尬。不過你不要告訴你二哥,婚禮馬上就要舉行,听到這個消息我怕他會出亂子。」
水伊很不愛听這話,可嘴唇動動沒說什麼,只是撇嘴。
凌太太滿心憂郁,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