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
凌太太徹夜難眠。當時針指向凌晨兩點時,臥室門打開,凌權疲憊地回來,見她坐在床上,便問︰
「怎麼還沒睡?」
「睡不著。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太太下床幫他拿外套,「都兩點了,喝酒了?」
「嗯。」凌權回答,「我去洗個澡。」說完到浴室去。
凌太太把衣服拿去掛起來,重新坐回床上。不久凌權換好睡衣出來,坐在床上問︰
「你怎麼了?」
「我今天去看水伊了。」
「她怎麼了,不好嗎?」。
「她挺好,可我在她家遇見檳榔了。檳榔去看她,給她帶一堆吃的,還買了孩子衣服和玩具。」
「哦。」
「水伊和我說……」她看著丈夫,「她說檳榔決定要移民。」
凌權微怔,問︰「去哪兒?」
「她沒說。水伊說她不告訴她,可能是怕她告訴冠玉。冠玉後天就要和雨逢結婚了,成天悶悶的,我心里覺得不舒服,亂七八糟的。檳榔又要出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覺得有點對不起檳榔。還有冠玉的婚事,你說他和雨逢在一起就像行尸走肉一樣,總是悶悶不樂,這該怎麼辦啊?」
凌權沉默了良久︰「水伊藏不住話,明天就會把這個消息告訴冠玉,到時候就看他自己怎麼選了。」
凌太太嘆口氣,兩人又一陣沉默。凌權就說︰
「行了,睡吧。」背對她躺下,
凌太太卻沒動,問︰「你說我當時往死里拆散他們,是不是做錯了?看著他現在這麼難受,我心里也不好受。」
「他自己的事,讓他自己去解決吧。」凌權悶了半晌,回答。
凌太太呆坐良久,躺下來拉高被子。
夜深人靜。
康爵坐在臥室里的沙發上,一邊喝烈性白蘭地一邊吸雪茄。室內沉寂得就像一切都死了一樣,連燈光的顏色也恍若地獄里的火焰。他就坐在那里,雕像般地坐著,吸口煙吐出一縷濃霧,然後再喝下一口烈酒。一股苦澀的味道在味蕾里盤旋直上,充滿整個口腔。他直視面前的一堵牆,上面的牆紙很漂亮。他的心就像被黃連水浸泡著,浸泡許久,整個人都是苦的。那苦楚麻痹著他的所有神經。
忽然,他一個激靈想起一件事。他迅速站起來走到抽屜前,手在里面翻啊翻,翻了好久。他不耐煩,拿起抽屜將里面的東西全倒了出來,然後在狼籍的地面上亂模。終于,他找到了一只白盒子,打開,那里面是那枚掛著白金鏈子的戒指。其實是對戒,小戒指嵌在大戒指里,既可以合為一體也可以分開。是檳榔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我等待著某一天你將它親手戴在我的手上。」她曾說。
他將戒指握在手里,他的心忽然明朗起來。
清晨一睜開眼,雷盈豫特寫的臉就把嚇一跳。
「媽媽!」盈豫很快樂地叫道,伸手去抓她的鼻子。
趕緊推開她的手,好半天才看明白原來孩子不是自己爬上來的,是雷霆抱上來的。這時他又把另一個孩子放在她胸口騎著她。
「你在干嗎?!」她受不了地問。
「讓孩子和你玩,現在是親子時間。你要在他們小時候多跟他們玩,省得他們長大後不贍養你。」他正兒八經地說。
「哼!他們長大後不用我養就不錯了,我才不指望他們養我。」她坐起來抱過孩子,「你昨晚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回來你已經睡了,你最近好像很累。」他低子湊過來,用挺拔的鼻尖在她臉上蹭,「你是不是又懷孕了?」
「去你的!兩個還不夠,你還想要幾個!」
「昨天孟轍給我發短信說他們家梁雪庭懷三個,我們被他們比下去了。為了超過他們,我們這次要生四個才行!」
「你干嗎不生十二個?!」
「如果你同意我沒問題,生完我們就在家舉辦世界杯。」
「你當我是母豬啊,生個沒完!」她推他。
「喲!這母豬真漂亮,你從哪個星球上來的?」
「去你的!」哭笑不得,然而雷霆的嘴唇已經落在她的臉頰上,輕吻她兩下,轉而吻上她的唇。她掙扎一下,旋即抱住他,與他深吻了好一會兒。
「今天打算干什麼?」良久,他放開她問。
「上班。對了,檳榔昨晚打電話說要請我們吃飯,問我們什麼時候有時間,你什麼時候有時間?」
「小氣鬼請吃飯?這麼好,就今晚吧。」
「那我打電話給她。」
「她最近怎麼樣?」
「能怎麼樣,就那樣!」
「明天冠玉要結婚了,她去嗎?」。
「她瘋了才會去!還有,明天我也不去,你自己去吧。」
「你真不去?」
「不去!如果我去了,我都不知該用什麼眼神看程雨逢,我怕我說不出什麼好听的。而且回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和檳榔說,所以我干脆在家呆著。你明天就說我有事沒時間。而且明天雪庭也不去,你要是一個人無聊,你可以和孟轍一起去。」
「好吧,不去就不去。其實我也不想去,我總覺得他們那場婚禮不太好。可冠玉結婚,不去不好。」
「程雨逢出嫁,程家不一定鋪張到什麼程度呢。」抱過兒子親愛一番。
「听說明天會擺一百桌。」
「哼!」不屑一顧。
中午,雨逢給冠玉打了一通電話,她笑問︰
「在干什麼?」
「剛開完會。」
「中午有約嗎?」。
「我約了阮總。」
「哦。」她笑笑,「我本來想去找你,可她們說結婚前一天還是不要見面的好。」
「公司太忙,我們不能去度蜜月的事和你爸媽說了嗎?」。
「說了,我爸說以後去也可以,我媽不太高興。不過這是我們的事,我們自己決定就好。」
「好。」他說,這時另一通電話進來,「我這邊有電話進來了,等下再說。」
「你忙吧,我就是想听听你的聲音。還有我想說的就是,冠玉,我一定會為你做一個最完美的妻子,我會好好地愛你。」
冠玉沒說話,雨逢停頓了半秒,接著笑道︰
「好了,不打擾你了,拜拜。」
冠玉掛斷電話。堵在心口的海綿在今天依然沒有消失,甚至會隨著明日的婚期而膨脹得越來越大,越來越令他透不過氣。他不願去想明天自己要結婚的事,每每想起他就會覺得刺心,因此他不斷地找別的事想來麻醉自己。
進來的那通電話是水伊打來的,他接了,問︰
「什麼事?」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水伊在家里的地板上撐著腰走來走去,她果然藏不住話,「雖然檳榔不讓我告訴你,媽也不讓我告訴你,可我覺得還得讓你知道,雖然你明天要結婚。」
听到檳榔的名字,冠玉的心「咯 」一下。
「昨天檳榔來看我時告訴我,她打算移民,從此不再回來。現在手續正在辦,恐怕下個月就要走了。」
似被雷劈過一樣,冠玉呆如木雞,整顆心如跌入萬丈深淵。一剎那他恍恍惚惚,猝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你有听我說話嗎?」。水伊問。
「她要去哪兒?」冠玉忽然回過神大聲問。
「不知道,她沒說。反正我告訴你了,說完了,掛了。」水伊說完率先收線。
冠玉呆站在原地,一個立足不穩,差點跌倒。他的心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樣,胸腔里空洞得可怕。
他要見她,他要見她一面……
晚上七點,和雷霆按照約定來到Golden&Green包廂,不想卻在包廂的座位上看到孟轍和雪庭。
「你們怎麼在這兒?」雷霆驚訝地問。
「你不知道?檳榔說要兩家一起請。」孟轍笑答。
「所以我說她是小氣鬼。不過你小子現在行了,一下子弄出三個來!」雷霆捶他一下。
「比你厲害吧?看你生兩個時得意洋洋的樣子,我們一下就有三個,佩服我們吧!」孟轍一把摟住雪庭,她推開他。
「三個有什麼了不起的!」雷霆摟過笑說,「我們還準備在不久的將來一下生四個!」她推開他。
「我敢打賭你肯定生不出來!」
「不信就打賭!」
「賭就賭!」
「喂!你們把我們當什麼?生孩子是玩的嗎?」。雪庭對孟轍道,「你們把孩子養著玩啊?」
「對不起,老婆,我錯了!」孟轍虛心地說。
「你可真是!還拿孩子打賭,虧你想得出!」瞅著丈夫。
「是,老婆教育的是,我錯了!」雷霆更虛心。
「檳榔請我們來,她自己到底跑哪兒去了?」雪庭往門口望望。
「就是,給她打個電話吧。」道。
雷霆跟孟轍已經圍在一起喝白開水,這時,檳榔提著大包小裹走進來,笑說︰
「都來啦!」
「是都來了,就等你了。」
「路上塞車。」檳榔噙笑坐下,侍者立刻拿菜單進來,「點菜點菜,今天我請,隨便吃。」她吆喝著。
「真是你請?」雷霆問。
「對,我請,你們隨便點。」
「她請客當然點最貴的。老婆,你要吃什麼?」雷霆很賤地笑問妻子,「我們吃松露吧?」
「好啊,」
「我想吃基圍蝦。」雪庭對孟轍說。
「好,你吃基圍蝦,那我就吃龍蝦好了。」婦唱夫隨。
一時點好了菜,就問︰
「你去買東西了?買什麼買這麼多?」
「都是給你們的。」檳榔將東西分成兩份,一份遞給一份遞給雪庭,「都是給孩子的,拿去用吧,衣服和玩具。我給盈熙盈豫當干媽,也沒給他們買過什麼。」
「你已經給他們買的夠多了。」接過來草草地看,「怎麼又買這麼多東西?」
「你這是什麼意思?」雪庭問,「你買這麼多,以後不回來了?」
「你拿著就對了。」檳榔微笑。
「你要去哪兒不回來了?」疑惑地問。
「我今天請你們吃飯一是想請請你們,二是要和你們說,雪兒他們已經知道了,我要告訴你們倆,我三月初要移民去美國。」
「什麼?!」瞪大眼楮。
「移民?你連英文都說不好!」雷霆也愕然。
「你別總說我英文說不好行不行?我已經進步很多了。我想換個環境,重新開始。」
「你去哪兒重新開始不好?或者你出去走走,以後回來再重新開始,你為什麼一定要移民呢?」
「我不想呆在這里,我想多出去走走。再說沒什麼牽絆時多去幾個地方也很好。」
「你要去美國哪兒?」
「我還沒決定。不過這次去我還有個目的,康進在遺書里說要我把骨灰帶回去撒在那片海里。我先把他的骨灰帶回去海葬,然後再決定我要去哪兒。」
「你不再回來了?」
「短期內不會再回來,以後就不知道了,以後事以後再說。」
「那以後也不和我們聯系了?」
「這怎麼會,想聯系怎麼都能聯系。」
「冠玉知道嗎?」。雷霆嚴肅地問。
「他不需要知道。」
「你們真就這麼結束了?」跟著問。
「我們早就結束了。」
「那Alvin呢?他知道嗎?」。
「他知道。」
「你和小柔說了嗎?」。
「說了。明年小柔要出國留學,到時我會在美國那邊照顧她。」
「你還要照顧小柔?」雪庭差點沒尖叫起來。
「我是她媽媽,這已經成為不可改變的事實。」
「可你一個人,你這樣子……」語無倫次,「你這樣子一個人去那麼陌生的地方怎麼能行?」
「有什麼不行的,我什麼不能做?!」
「你去國外打算干什麼?」雷霆問。
「干什麼不行,國外和國內有什麼區別嗎?」。
「好吧。去吧,換個環境也好。不過你可別和我們斷聯系,如果實在不行了,就回來。」雷霆道。
「我知道。」檳榔含笑點頭。
晚飯後走出餐廳,眾人站在門前停車位上。說︰
「明天我和雪庭去看你。」
「明天我還有事,後天吧。」她淺笑。她明白的意思,明天是冠玉的婚禮她怎麼可能不記得,可明天她想安靜地獨自呆一天。
「好吧。」頓了頓,點頭。
「那我先走了。」檳榔對四人淡笑,雪庭拍拍她,她轉身上車離開,四人就此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