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寒地凍,鞭炮聲震耳欲聾。飄散的紅紙屑漫天飛舞,像一只只黑夜里的紅蝴蝶。兩人步入寒冷的室外,呼吸著那清冷帶有硝煙味的空氣。冠玉笑問︰
「現在我們去哪兒?」
「前面,那個廣場里。」她指指前面,那兒有一座小廣場。
冠玉跟著她,兩人站在廣場上,他接過她的打火機,先將一根煙花點燃,「滋」地一聲,噴涌出絢爛的花火。他用手里的煙花將她的煙花點燃,那煙花立刻也釋放出耀眼的光芒,伴著麥穗似的火焰。
「小時候我很喜歡放這種煙花,每次過年都會買很多。後來長大了,卻很少再放了。」檳榔注視著花火,笑道。
「為什麼?」冠玉問。
「長大後事情多了也沒心情了,再說也怕會燒到手。」曾經她還和康爵玩過一次,她的胸口更覺窒息。
「我們家過年一般只放禮花。」
「你們家有錢。禮花很貴,我從沒問過價,到現在都不知道禮花多少錢。」她重新拿起一支,在他的煙花上點燃。
「你現在還會總想起從前那些不好的記憶嗎?」。
「偶爾會。那會是一種警示作用,提醒我不要回到過去。」
「有時我真的覺得你很堅強,可每當我覺得你堅強時,我的心里就會有一種希望,我希望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可以在你身邊,那樣你就不需要那麼堅強,因為有我在保護你。」
她抬頭望著他。他凝睇著她,輕聲道︰
「看不見你時我真的會很想你,我總是想知道你在干什麼。也許我不知道什麼是愛,也許我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但我知道,我會永遠在看不見你時想念你,我會永遠都希望看到你笑的樣子。」
一陣風吹來,在兩人身上打轉。
「起風了。」他微笑,望著她說,「知道嗎,風其實就是空氣在流動,流動得越快,風也越大。我一直都是空氣,遇到你開始流動,因為只有形成風包圍你,你才會知道我的存在。那樣當我再次平靜下來,風停了的時候,你才會感受到其實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檳榔凝視著他,花火在二人的手里繼續噴涌出火焰。他的話像一把鑰匙,她听到了自己心門開啟的聲音。良久,她赧然一笑,有些不自在地別過頭。然而他似乎在她的眼神與微笑中得到了暗示,居然大膽地伸出手去托起她的下顎。她微怔,順著他的力道回過頭來看他,然而迎接她的卻是他俯下來的嘴唇。他突如其來地吻了她。她的心里「咚」地一聲,居然忘了躲避,手中的煙花立刻掉在地上,繼續釋放出光芒。他將她抱在懷里,他的唇很軟,一縷激烈的電流從上面傳遞出來,令她全身虛軟如灌了醋一般。她的手漸漸攀上他的手臂,他吻她吻得很輕柔,但一股灼熱的情感卻在他們身上蔓延開來。終于,他放開她,緊緊地將她摟進懷里。
「檳榔,」他在她的耳邊低喃,「我愛你!」
她靠在他的胸膛上,沒言語,卻閉上了眼楮。他那讓她已完全熟悉的氣息將她的整個人包圍,不知哪里又傳來了震天響的爆竹聲,但她現在已不覺得煩躁和討厭,因為他為她圍出了一片小小的世界,那個世界里只有他與她。剛剛的花骨朵在現在悄然綻開,帶著芳香地怒放著,在她柔軟的心田里。
晚上,當她一個人躺在床上時,輾轉反側。
她想起他對她的甜言蜜語,躲在被窩里不住地淺笑,心坎中甜得像貯藏了蜜一般。她分外開心,不停地傻笑,像有什麼東西在她心頭搔她的癢似的。最後她還是沒忍住,從床上坐起來,雙頰緋紅,咬著手指頭在那里像個傻瓜似的笑個不停……
冠玉回到家,父母怪他不說一聲就走了,說雨逢已經去機場準備到北京同父母團聚。他不以為意,理由都沒編就上樓了。
睡時躺在床上,想起剛剛的吻,他也一夜沒睡著。她的唇帶給他的觸感使他意猶未盡,那味道令他的心到現在仍然騷動不已。在輾轉反側之中,他開始有些心猿意馬。
天亮後,他迫不及待地給她打去電話。她一夜沒睡,早晨剛要進入夢鄉,手機突然響了,拿起來看,頓時清醒過來,含笑接听︰
「喂。」
「睡得好嗎?」。他溫柔地笑問。
「嗯。」她虛應,只是笑,不知該說什麼。
「我想你!」他在電話里低聲道。
「才幾個小時沒見!」她仰起頭笑說,帶著撒嬌的意味。
「可我已經非常非常想你了。」
「是嗎?」。
「嗯。今天干什麼?」
「不知道,也許中午會去上班。你呢?」
「我也要上班,最近很忙,行程很緊。我恐怕有一個星期不能去看你了,因為後天要出差。」
「哦。」她有些失望。
「但我會每天都打電話給你。」他保證。
「好。」她笑了。
「外面有點冷,出去要多穿件衣服,還有一定要記得吃早餐。」他叮囑。
「好。」她噙笑答應。
他頓了頓,低聲笑道︰「檳榔,我愛你!」
她抿著嘴,沉默了一下,說︰「出去要注意安全。」
「你什麼時候會說你也愛我?」他問。
「以後吧。」
「好吧。那我現在要去上班了,中午再打給你,拜拜!」
「拜拜!」檳榔笑道。掛上電話,心情分外愉悅。她走到窗前拉開窗簾,耀眼的陽光從外面照進來,令她的心豁然開朗。
今晚是雪庭請蘇母吃飯的日子,孟轍夫婦親自來接,四人一起去酒店大吃一頓。她照檳榔說的並未對蘇母說明,只是說目前很好,在搞文藝工作。蘇母還說她長得和那個電影明星很像,她也沒說破,檳榔急忙岔開話題。而孟轍第二次見到蘇母,還是覺得檳榔很可憐。
在飯桌上,新晉夫婦大秀恩愛,雪庭不住地給丈夫夾菜,檳榔咬著筷子說他們有傷風化,被母親打一下。雪庭送給蘇母一件昂貴的套裙和一條珍珠項鏈,蘇母本不想收,但在勸說下還是收了。
飯後,雪庭還有工作,叫司機把母女送回家。雙方道別,孟轍開車載她回去工作。跑車奔馳在路上,他問︰
「你們怎麼不說破?為什麼不告訴阿姨你就是梁雪庭?」
「我和檳榔從前的事阿姨知道沒好處,對外人無所謂,但那種事她知道了會傷心。尤其是檳榔,畢竟事關名譽,她再怎麼不得已,當媽的也不會希望女兒那麼做,她會自責。
「也是。不過麻雀和她媽媽長得真像。」
「是啊。阿姨人很好,也很善良,檳榔有很多地方都很像她。」
「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是在不好的環境里生活的人,很為別人著想,總怕給你惹麻煩。」
「是啊,她不貪心,只希望我和檳榔好。檳榔也一樣,只是單純地希望別人好,對人好不求回報。」
「我覺得阿姨真可憐,麻雀也很可憐。其實她長得很漂亮,年輕時一定是個美人,怎麼會跟那種人結婚?」
「她年輕時可不是個美人嘛,這就是命!生活層級決定一切。人不是金子,總有一天會發光,人會老會死。生在那種層次里,不管有多美,沒拼出來也只能被埋沒在那個層次里,然後一輩一輩,都只是重復在同樣的生活里。除非某個人突然從那個圈子里沖出來,那樣家族的命運才會被改變。你媽說得對,人是分等級的。」
「我媽說的?」
「嗯,她跟我說人是分等級的,所以我們兩個不合適。」
「她怎麼這麼說話?!」等紅燈時,孟轍不悅地道。
「我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雖然等級的劃分很模糊,但的確有等級,說沒有的人都是在自欺欺人。不過她只說對了一半,因為級別也是可以改變的。等過幾天我再去給阿姨買套好衣服,她一輩子都不舍得給自己買衣服,檳榔給她買的好衣服她都收起來舍不得穿。」
「再給她買套鑽石首飾吧?她從前對你那麼好,現在有能力了,該好好回報她。」孟轍說。
「嗯。」雪庭含笑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