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歡沉思之間,「吱 ——」一聲,杞室的門已經從里頭打開,一身宮女裝束的先皇貴妃褚英娥走了出來,素面朝天,只用一個發簪在腦後簡單挽住長發之外,頭面上再沒有任何裝飾,也沒有盛裝和排場,眉宇間的英媚之氣和入宮前一般無二,卻比從前多了股淡漠清冽的味道,一點兒也不像十五六歲姑娘該有的冷清。
時隔三年,她還是那樣突然地出現在眼前,再次令賀歡猝不及防。
和當年一樣,賀歡也是一抬起頭就跌進褚英娥水一般清澈無瑕的眼神中,煩亂的心情瞬時就像被什麼撫平了一樣,瞬間便清靜下來。
像要掩飾什麼似的,他箭步上前,口中呼道︰「下臣參見貴妃娘娘!」邊說邊長揖到地,生生施了一個大禮,倉促之間,所行之禮卻和成朝覲見貴妃之禮相去甚遠。
鮮有的失態。
饒是褚英娥這般心沉如水之人,也忍俊不禁,微微彎起嘴角。
賀歡覺察失態,一赧,抬頭再看向褚英娥蓮瓣一樣的笑靨,卻連話都說不出了。
兩人就這樣四目相對,似有千萬思緒,一時間卻不知從何說起。
卻听見疾行而來的腳步聲,是褚榮。
******
聞聲而來的褚榮箭步上前,攙起賀歡,微責道︰「什麼時候了,還行這些虛的做什麼?」
轉身又對室內眾人道︰「大事將起,今日起大家見面彼此免了這些繁文縟節,便宜行事!」
一陣應喏聲響起,倒也都是爽直之人。
賀歡隨褚榮進去,才看見柳貴、木齋、司馬郡、紹宗等人都到了,韓久因為早些時候護送鄧婆子前來,如今也在杞室議事。
看眾人神情,都是讀過鄧婆子供詞的模樣。
褚榮在主位坐下,開口便直奔主題︰「宮中傳來的消息,先皇駕崩之時臉色烏青,顯是中毒身亡!」說著,有意地覷了褚英娥一眼。
褚英娥垂著眼靜靜坐著,一動不動。
大家心中便坐實了褚榮的說法,還有什麼比貴妃褚英娥的說辭更有說服力呢?
只有賀歡眼神明滅,褚英娥在宮中的情況,他實在太清楚不過。
身份尷尬的褚英娥在宮中上無太後婆母憐惜,中無帝王夫君寵愛,下無賴以仰仗的子嗣,又受到身份更加尷尬的潘貴人等**眾妃的暗中擠兌,以棋子人質般養在北魏**,從未受到敏帝垂幸,更不曾踏出蘭萱殿半步,又怎能知曉敏帝死時的臉色烏青?
不過是要一個緣由罷了。
賀歡微斂的目光便移到褚英娥的臉上,不期褚英娥也正緩緩地看向他,清冷的目光透了些許掩不住的柔和與無奈,卻還是那般坦然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