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節
如履薄冰
噗嗤！看到這一幕，遙阡陌無奈地伸手抓了抓水藍色的長發，直接穿過了古色古香的牆壁，再從容虎的身體直接穿透過去，無人能看見听見他的情況下大搖大擺地離開了現場。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當初是誰安排自己過來這個世界盯梢，再三叮囑自己不要輕易改變這個世界的格局的？
不過，這一絲微妙的影響，充其量也就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而已。
如果鳳鳴當時腳下沒有滑倒，沒有被若言攙扶住，他以後的命運會變成什麼樣子呢？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少主人自己去思量吧，與我遙阡陌有什麼關系？
今天的盯梢就到此為止吧，阡陌此時心中關注的，是先回到原來的世界去看看那個人現在的情況如何了。
那個人……
……
一路顛簸，回鄉路漫漫。
車窗外，城鎮的房子漸漸少了，鄉土氣息漸漸濃了。
終點站到了，空蕩蕩的長途汽車上只剩下最後一名風塵僕僕的旅客。
薛林拎起背包，若有似無地回頭向遠方望了一眼，抬起腳步走下了汽車。現在，屠連大概已經出差回來了吧？
等我，屠連。
我要我們在一起……
冬季已過，山村里的春天來得比大城市要晚一些。雖然枝頭已經吐露女敕綠的新芽，但是微風依舊帶著春寒料峭的感覺。
徒步山路，崎嶇不平。薛林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到了鄰村。
「哥，你怎麼來了？不是在城里打工讀書嗎？」。薛香正在村口的井邊打水，大老遠地看到薛林的身影，放下水桶就呵著氣向他跑了過來。
抬起眼，看見半年多沒見的妹妹皮膚黑了不少，已嫁作他人婦的長發在後腦盤成個發髻。原本玲瓏有致的少女身段也有一些微微的發福，想必是已經懷上了。
「薛香……你，還好麼？」話月兌出口，竟有些凝噎。
「我很好啊，你看，哥。」薛香伸出略有些粗糙的手朝自己臉上隨意地抹了幾把，試圖擦去鄉間農活的勞累和疲憊。
薛林的眼楮忍不住蒙上一股霧氣，原來自己從未發覺，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是如此自私，用自己的自由和幸福，換去了妹妹的青春年少。
「對不起，薛香。對不起，我……」薛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你怎麼了，哥？怎麼才回來就怪怪的，是不是學校里發生什麼事情了？」薛香奇怪地問道，「對了，過年的時候你也沒有回家，爸特地大老遠的跑去城里看你，我怎麼勸他都不听。結果沒過幾天，他一個人回來了。是發生了什麼事嗎，哥？」
「是，學校里……是有點事。」終究，還是沒能當著妹妹的面，將屠連的事情告訴她。
你該怎麼辦，薛林？你連自己最親的妹妹都無法告訴她真相，回去以後又該怎麼對父母說起屠連的事？
內心的掙扎，比煎熬更痛苦。
「對了，哥。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呢？」薛香拉起他的手，「現在這個時候，學校里恐怕都已經開學好久了吧？寒假過年的你都沒回來，怎麼現在突然間又回來了？」
「我，我回來……是有點事兒，挺重要的事兒。」薛林想要鼓足勇氣，但仍有一絲不安地握住薛香略顯粗糙的雙手，「爸媽還好麼？媽的病情怎樣了？」
「年前搶救過一次，送到鎮上讓大夫看過。原以為熬不過這個冬季的，老天有眼，媽挺過來了啊。這不，為了給咱們媽沖沖喜，我結婚了。嫁到了孫家，孫田待我不薄，婆婆和公公對我也很好，他們啊都把我當親生閨女呢！」
「是嗎，那可真是太好了，祝福你們。」看著薛香滿臉甜蜜幸福的微笑，薛林緊繃的心才稍稍放松一些，「我還記得你跟孫田從小就是青梅竹馬，每次都讓我幫你瞞著爸媽，自己一個人跑去找他。」
「哎呀，那都小時候了，芝麻綠豆大小的事兒，哥你就別提了。」
「好，好，不提就不提了。」
這時候，一部黑色的寶馬揚塵從山間顛簸的小路上緩緩開進村來，停在了孫家隔壁的門口。
車門開了，二個年輕的男子分別一左一右從車上下來。
其中從副駕駛座上下車的那個身影，薛林是熟悉的。回過頭來，四目相望，那個熟悉的身影，正是父親先前所說的郭鐵山。
不用想也知道，從駕駛室里出來的另外一個風流倜儻的現代都市男子，是他的什麼人。父親在說他的時候，臉上露出的表情，讓薛林終身難忘。
附近田間地頭看到這一幕的村民們，都露出一副極其不自在的表情，然後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各自去忙各自手里的農務活兒。
「哥，你知道不，小山子他……」薛香低聲小心翼翼地說道，「進城里打工，然後……」
「噓，別說。我知道，爸他來城里的時候告訴我了。」薛林立即低聲打斷她。
「啊？！」薛香奇怪。父親進城說是找薛林回家相親結婚的，為什麼要把鄰村小山子的事情告訴他呢？而且，這在樸實傳統的山村人們眼中，還是屬于家丑不得外揚的丟臉事兒。
「好久不見，小山子。」薛林放下妹妹的手，大大方方地迎上前去打招呼，「還記得我嗎？我是鄰村的薛林啊！」
郭鐵山一愣，隨即微微一笑︰「薛林？啊，對對。恭喜你考上大學，不容易啊，天之驕子呢！」
「呵呵，謝謝。」薛林謙虛地寒暄幾句，「你也不容易啊，進城打工……挺辛苦的。」
「鐵兒，你朋友？」旁邊眉目清秀的男子已經走上前來，毫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當著薛家兄妹的面，雙手親昵地摟住了郭鐵山結實粗壯的腰桿。
「嗯。」郭鐵山點點頭，沖他和薛林各使了使不同的眼色，「我朋友。」
「小山子，沒事。」薛林報以一個無比寬容的笑容，大聲招呼道，「自己幸福就好，不要太在意周圍其他人的想法。」
「呵，真不愧是城市里出來的大學生，太好了。」郭鐵山十分意外，「你理解我？」
「是的，因為……」看到小山子的幸福模樣，原本還惶惶不安如履薄冰的薛林終于鼓足勇氣抬起頭來，「因為，我和你一樣。」
「啊？！」站在自己身邊的薛香再一次愣住了。
「所以，你一定要幸福！」薛林伸出手，向郭鐵山揮了揮。
轉過身來，面對妹妹︰「薛香，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告訴你和爸媽這件事情。」
「哥，原來你也……」剛才還因為兄妹重逢而感到喜悅無比的薛香，此時的聲音竟然透露出一絲顫抖。
對不起，薛香。
對不起，爸，媽。
終于將積壓在心底最真實的聲音說了出來，薛林頓覺渾身釋然。
「啪！」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薛香已經顫抖著將一個巴掌摑在自己臉上。
臉上沒有留下任何明顯的痕跡，也沒有任何痛覺。
薛香的動作，聲音和力量，都很輕。
但是，听起來卻格外刺耳，在內心的感受上卻無比刺痛。
「薛香，你怎麼了？」這一幕，剛好被從屋子里走出來的孫田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