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傅寧仍舊睡不踏實,想起身卻又怕吵到方小蔥,只得閉著眼楮胡思亂想。傅昶、川兒、馮笑天在腦中交替閃過,怎樣也逃不開。
川兒會去哪?
傅昶沒有殺掉于氏,川兒難道沒有任何反應麼?
不可能……
川兒精心布局企圖用毒藥控制傅昶,怎麼可能這樣放著不管?
傅寧突然想通了!傅昶一定有事瞞她!他可能早就找到了和川兒通信的方法,甚至一直在誤導她,讓她沒辦法查到川兒的行藏。
所以他才能說出那麼豁達的話,希望身邊的人覺得他很好,不要受到影響。
他終究還是決定獨自承擔。
如今他們已安全抵達濟南,方小蔥自是想多住幾天的,所以,這時候傅昶應該會……
離開!
傅寧撲騰一下坐了起來,也顧不上有沒有吵醒方小蔥,徑直沖了出去。
對面的房間敞著門,空無一人……
「小昶……」傅寧本以為還有機會勸說,不想傅昶竟走得這麼急,這麼決絕……
她蹲在地上輕輕抽泣著,覺得自己真是個沒用的姐姐,一點幫都忙不上。
「寧,怎麼了?」方小蔥迷迷糊糊走出來,「咦?小昶呢。」
傅寧迅速擦干淚水,深吸了口氣,緩緩站起來,盡力裝出平靜的樣子,淡淡道︰「我師弟遇上點麻煩,小昶功夫好些,我讓他去看看。」
傅寧有些驚訝,自己竟還能如此鎮定地編出這些話來。
「那我們在濟南等他?」方小蔥揉著眼楮,轉身回去,準備繼續睡。
「嗯。」傅寧草草應了一聲,隨她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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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昶縱馬狂奔,一日後便趕到了光岳樓。
川兒正坐在樓頂等他。
「我來了。」傅昶爬上樓頂,站在川兒身旁。
川兒沒有答話。傅昶便也只是老實站著。
驀地一陣涼風吹來,川兒輕嘆一聲,緩緩道︰「快要入秋了。」
「這樣算來,趁我還活著,或許有機會去京城看一場大雪。」傅昶笑道。
「你就這麼放棄了?」川兒有些不解,「殺幾個不相干的人而已,真的下不了手麼?」
「是啊,就因為不相干,所以很無辜。」傅昶淡淡道。
「無辜麼?」川兒抬眸去看傅昶,「我來告訴你于氏的身份好了。」
「她是公主。」傅昶沒有給她講故事的時間,他只想知道川兒真正的目標到底是誰。
「你不恨麼?」川兒問。
「恨什麼?那麼久以前的事,誰還要記得。」傅昶覺著自己活得逍遙自在,並不缺少什麼。當年的事,誰贏誰輸,誰對誰錯,又和他有什麼關系呢?
「你知道光岳樓是什麼地方麼?」川兒突然問起這個來。
「不知。」傅昶坦然道。
「你腳下踩的,便是乾隆皇帝的行宮。」川兒微微一笑,「要去下面看看麼?」
「嗯。」傅昶跟著川兒下到二樓。
「怎麼樣,氣派麼?」川兒指著樓內的陳設,「當年的十王府,可不比這差,而且還要大上好多呢。」
「你既然能查到我的身份,就應當了解我和我爹是怎樣的人。我爹早已忘了這些個親戚,也不記得自己原本姓什麼了。我也一樣。」傅昶望著樓外的景色,覺著這行宮選得確實不錯。
「你真這麼想?我覺得你不是這樣的人。」川兒有些詭異地笑著,「你知道衍聖公是什麼樣的官位麼?」
「正一品,世襲。」傅昶本對這些事沒多大興趣,為了名正言順去曲阜,只好上心打听了一下。
「有人一出生便可等著做一品大官,拿朝廷俸祿。你說可不可笑。」
傅昶不做聲,只是默默看著川兒。
「以前的那些,你沒有經歷過。所以你不會知道,你祖父活得多麼辛苦,死得多麼冤枉。你爹得知真相後內心怎樣掙扎,要多大的勇氣,才能抽身而去。」川兒看著傅昶漸漸凝重的目光,似乎十分滿意,繼續說道,「他們就是這樣,想讓誰死誰就得死,想對誰好,那人便可享盡榮華。喜歡什麼地方,直接改作行宮。喜歡什麼樣的女人,搶過來就好。傅昶,你覺得公平麼?」
「不公平……那又怎樣?」傅昶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你可以改變。」川兒柔聲道。
「改變?殺了皇上?然後你的主人取而代之?」傅昶望著川兒,正色說道,「那樣就會有新的仇恨,新的不公平。」
「沒試過,怎知結果如何?」川兒凝視著傅昶,這話說得十分認真,「你若想要離開,我不攔你。余下的時間,你盡管去游山玩水,最後死在個清淨地方,倒也不錯。你若想跟著我去試試,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個死。順利的話,我的主人得償所願,你便是第一功臣。」
「你確定是功臣,不是工具?」傅昶笑問。
「有區別麼?」川兒反問。
「沒有。」傅昶長嘆一聲,「看來我是上了賊船了。」
「既然你已經想通,于氏的事我們便翻過去不算。本來也只是為了試探你,她的生死無關緊要。」
「第二個人是誰?」傅昶問得很直接。
「十五阿哥,愛新覺羅永琰。」
「呦,自家叔叔嘛,殺起來不知是什麼感覺。」傅昶悠悠說道。
「你不問為何要殺他麼?」川兒發覺跟傅昶說話其實很有趣。
「皇儲?」
「聰明。」
「我亂說的。」傅昶吐了吐舌頭。
「其實你對宮里的事挺感興趣的吧。」川兒笑道。
「呀,被你識破了。」傅昶一度對自己的身世很好奇,對皇上皇子什麼的便也多留了點心,「說來也真是邪門。端慧太子永璉,听說資質極佳,可惜死得太早。哲親王永琮,死得更痛快。榮親王永琪算是博學多才了,只是不知怎麼就病死了。如今剩下八阿哥永璇、十二阿哥永瑆、十五阿哥永琰、十七阿哥永璘,你覺著哪個有帝王像?你主子倒是和我猜的一樣,是對是錯可就難說嘍。」
「少年,你知道的太多了。」川兒撇撇嘴。
「其實你人不錯。」
傅昶突然來了這麼一句,弄得川兒有些錯愕。
「一起去京城?」傅昶問。
「當然不行,我是見不得光的人。」川兒善于隱藏行蹤,為自己也為他的主子。
「我一個人上路,多悶啊。」
「你這人怎麼這麼煩。」
「嫌我煩?解藥拿來,咱們一拍兩散。」
「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