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很快捧來幾件布衣,布料粗糙,裁剪卻很精致。華胥黎說︰「換這個吧。」三人去換了衣服出來,都做了普通書生打扮,華胥黎將禾纈上下打量一番,說︰「行了,那就一起出去。阿玖你多留神,不要大意了。」御龍玖佩了寶劍,笑嘻嘻說︰「我倒看看哪個不長眼的惹我呢。」
三人一路出了垂雲院。離垂雲院約半里外的山路上,已經有人挑了各種山貨和田間地頭的東西來賣,也有捏糖人畫糖畫賣針頭線腦剪紙像生的,婦人家的簪環首飾,小孩兒的玩具,野史繡像春意圖兒各種雖然不貴重卻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有,自然也不缺是算命打卦售賣各種紙馬香燭的,一條山路較開闊的地方都熱鬧異常。
三人在人群中逛來逛去,禾纈不時問問東西的價格,也和買賣東西的人聊幾句,不一會,華胥黎和御龍玖手中大包小包拎了一堆,禾纈自己抱一簍新鮮蘑菇說是回去親自下廚做蘑菇給大家吃。華胥黎見她一副樂此不疲還要繼續的樣子,嘆氣說︰「你看已經買了這麼多東西了,要不要歇一下?」禾纈這才注意到華胥黎和御龍玖都是滿滿拿了兩手東西,御龍玖額頭見汗,一雙大眼楮可憐巴巴地看著她。她頓時良心發現,訕笑著說︰「好啊好啊,只是現在回去有點遠,要不我們就近找個地方休息?」
「這個敢情好,我正好知道一個地方可以休息。」御龍玖笑嘻嘻指著前面說,「轉過這里有一個小館子,比較清爽,一起去坐坐?然後也清理一下買的這些東西。」華胥黎說︰「你說的是不是叫石上館的那家?倒是個清靜地方,景致也不錯,後面的小園子頗有幾分意趣,那就去那里坐坐喝點茶?」禾纈听了說︰「還有這麼個地方?這些年沒來我倒有些模糊了。既然這樣,那就去歇歇。」
三人從旁邊小路走進去,轉了幾轉,就來到一處山坳里。只見林木蒼蒼,藤蘿冷翠,一掛瀑布從山崖跌落,飛珠濺玉,霖霧霏霏。水聲在空山中听著格外清越。瀑布下方依著山勢,散布了幾處屋舍,白牆黛瓦,一色虎皮石砌了牆裙,與這青翠山水溶為一體,恍如畫境。
禾纈看了說︰「原來是這里,怎麼幾年不來倒是弄得那麼精致了。」說著三人來到大門口,見這門前也沒有懸掛匾額,倒是立了塊大石題了「石上館」三個大字,落款是「宋筱詞」。宋筱詞這人禾纈倒是知道,上一科的狀元郎,姓宋名韻字筱詞,家鄉也是玉衡郡的,中狀元時候不過二十歲,真真的少年英俊,于是說︰「看不出這山野小店的主人倒是有面子,居然讓狀元郎題了名字。」那店中早有小二迎了出來,听到禾纈這樣說,滿面堆笑︰「客人見識了得,知道這是宋狀元的題字。其實我家主人也不是什麼奢攔人物,只是狀元郎進京的時候,因緣巧合住在不遠的垂雲院玉衡郡會館中,因為愛小店景物清幽,就常到小店坐坐。我家主人見狀元郎孤身一人異鄉寂寞,也常常與他說笑以免他思鄉之情積郁。後來狀元郎一舉奪魁,正好我家主人翻新小店,狀元郎就題了店名字,倒是為小店生輝不少。客人請里面坐。」
禾纈一面往店內走,一面問︰「這麼說來你家主人也是個有眼力的,不知道貴主人貴姓,是何方人士?」「哎喲,客官謬贊了,家主人不過是一山野村夫,談得上什麼眼力,那都是狀元郎的福氣。家主姓周,便是前面周家莊人。」小二邊說邊將三人引進一個小小院落,院中引了水形成一個小小水塘,里面養了魚,岸邊菖蒲綠葉如劍,綴著幾朵晚開的紫色蝴蝶狀菖蒲花,更有些綠色浮萍,隨著魚的逗弄,在水中四處飄開。靜謐中又有隱隱水音相伴。禾纈不由一擊掌︰「好地方,此時此景,怎麼能不弄杯佳茗喝喝呢?」華胥黎眉毛微挑,似是想起了什麼,問小二︰「你家家主是周家莊的?」「正是。」小二極善觀顏察色,見華胥黎問得蹊蹺,便說︰「難道客官認識家主人?」「這倒不曾,只是听說那周家莊都是開國功臣之後,所以有些好奇,多問一句。」華胥黎說。
「這個倒是,我們周家莊的人都是開國輔運光祿大夫左柱國太師中書左丞相邢國公周公的後裔,只是周公去後這幾百年族中再無可繼承周公之人,便是祖居玉華京的人,也不見得知道我們周家莊的來歷了,客官居然還記得。」小二一邊請三人在屋中坐下,一邊感嘆。
「小二哥也是周家莊人?」御龍玖問。「客官敢情能掐會算啊,小二我正是周家莊人。」小二笑嘻嘻說。「難怪小二哥這麼能說會道。」御龍玖說,「能請到小二哥,這店主人可真有運氣。」小二听得眼前美女如此夸獎,越發笑得見眉不見眼︰「承您吉言,不知道三位客官想用點什麼?」禾纈說︰「我們不過是來歇下腳,你這里有什麼佳茗?再配點點心就行。」「小店不過村野之地,有啥佳茗啊。只是有自家山上摘的葉子炒制了,再用這山上的泉水沖泡,原山原水的味兒,不知道三位可願嘗嘗?」「好啊。」禾纈開心地說,「我就喜歡這種自家的風味,就來一壺這個。「小二又說︰「那點心就配綠豆糕,冬瓜蜜餞,艾窩窩,再給您三位來點山里的果子懸鉤子,怎麼樣?」御龍玖點頭︰「我就說小二哥周全,這配的好極了。」「好 ,那您三位稍坐。」小二喜孜孜出去準備。
一會小二送上吃食,三人品嘗後都極是夸贊,略休息了一回,御龍玖笑著說︰「剛才說起這里的園子很是有意思,要不要去看看?」華胥黎笑說︰「難得來一次,自然要去。」禾纈站起來說︰「難得你們倆都有這個興趣,我倒真想見識一下了。」
園子在瀑布旁邊,借了瀑布壘砌山石又引一段小瀑布,委婉清泠,水聲也低緩如琴。一樹紫藤,花色已經深濃欲謝,卻將最晚的芳華烈烈吐出,在快到盛夏的午後陽光中,有種張揚的華麗。三人看了一下,就听到一個人大聲叫︰「陳大、陳大,我們的地方在這邊,陳大別往那里去。」然後一個醉漢跌跌踉踉地向著他們沖來,一把抓住禾纈還大聲說︰「哼,逃席逃到這里了?跟我回去,今天定把你個小王八蛋喝趴下!」禾纈先是一愣,听完後才明白這醉漢看來是認錯人了,哭笑不得地說︰「這位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認識的人。」誰料那醉漢一點不放松還拉著他往前走,嘴里說︰「認錯人,哼,你當我陳大醉了不成?我可清醒了,知道你就是怕喝酒,躲著我陳大對吧?回去回去,回去,接著喝。」禾纈無奈看向華胥黎,卻見華胥黎沖她微微一點頭,上前說︰「這位兄台你真是認錯人了,我們與兄台素不相識,兄台要拉我們去哪里啊?」「哼,酒、酒都喝了,還說不認識,那今天陳大就和你們再認識認識,走,走,走。」拖著禾纈就走。禾纈掙了幾下掙不開,被他拉著往前跌撞前行。御龍玖眼神茫然,抓住了劍柄卻又不敢拔出,只好跟著走。剛到園門口醉漢就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那人一看是醉漢馬上說︰「陳大你快跟我回去。」陳大一把推開他繼續拽著禾纈前行。
那人一愣︰「哎,陳大,你拉的這是誰啊?」陳大大聲說︰「逃席的,看不起我陳大,我陳大今天偏要和他喝,捉回去,喝。」那人急急說︰「陳大,唉,陳大你喝醉了,這人我們不認識啊,你快放開人家。」陳大像是沒听見,拉了人繼續走,那人無奈看看跟過來的華胥黎和御龍玖,道歉說︰「兩位對不起了,今天我那兄弟陳大喝多了,得罪幾位了。」華胥黎一臉愁容︰「兄台不要多禮,我們快跟上看看,不知道你那朋友會把我表弟拉到哪里去。」三人跟著進了一個院落,只听到吆五喝六推杯換盞的聲音,卻是十多個人在這里喝酒劃拳,還有幾個已經喝多了的有的躺在椅子上有的趴桌子上,看來已經喝了許久。
禾纈被陳大拉到桌子邊,陳大倒了一碗酒沖著她說︰「來,干了!」然後陳大撞到的人沖過來一把打掉了陳大手里的碗,怒氣沖沖說︰「陳大你喝醉了就到處得罪人,還不快出去!」華胥黎也跟了進來,說︰「兄台言過了,這位不過是喝醉了,如今我表弟沒事,不算什麼得罪。」那人見華胥黎這樣說,哈哈大笑︰「兄台胸襟寬廣,在下極為佩服。既然如此,大家相遇也是有緣,不如就讓我擺酒一桌,也為三位壓驚。」說完對著還在喝酒的人說︰「貴客臨門,你們還不快下去,還在這里丟人。」此話剛出,本來還在肆意吃喝的眾人紛紛站起,扶著陳大等幾個喝醉的人退了出去。又把小二叫來,吩咐他收了桌子,重新上一桌酒菜。